第11章
第11章
城市的街頭吵雜繁華,主幹道堵車千裏,男人看不慣,啐一口,有錢的垃圾。
趕到公園的時候,一個清瘦男子立在長椅邊,男人止不住笑意,招呼他的名字。
男子聞聲回頭,揚揚頭算是示意。“怎麽才來,於謙,我等半天了。”
被喚做於謙的男人一把摟過他肩頭,“我看看,你小子終於又生龍活虎啦!我就說過,你小子福大命大,死不掉的。”
男子搖搖頭,給他肩膀一拳,“是不是想我誇你呢!直說嘛!”
於謙表情誇張地勒住他脖子,“說什麽呢,又欠揍了吧!”
男子因無法正常喘息,一張臉憋得通紅,卻仍笑個不停。
兩人又胡鬧了好一會才肯乖乖坐在長椅上。
“哎,你去哪了,為什麽來晚了。”
“去拿生活費。”
男子垂首低顏,略帶愧疚地說:“你說,咱兩這樣做以後會不會下地獄。”
於謙揉亂他短發,“想什麽呢!要下地獄也是我下,跟你無關。”
“才不是!”男子顯然有些激動,“如果不是為了我的病,你才不會----”
“最主要是現在你的病好了,行了嗎?”於謙盯著他眼中的不安,抓緊他肩膀,“我隻要這一個結果,就夠了。”
男子收回目光,靠向長椅,歎口氣,“那個女人她特無辜。”
“是不是無辜,跟咱們都無關。半年一到,就各走各的路。”於謙突然來了精神,“對了,小凱,你不是喜歡畫畫嗎,等我們拿到最後一筆錢,咱們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北京、上海,杭州、大理,還是你想出國?”
“你這地選的,可夠跳躍的。”小凱攏攏額發,陽光刺進眼中,一閉眼,一個個金色的小光圈晃在腦中。“要不,咱跑吧,我特不想做到最後。”
“你找死啊,你以為那人是好騙的。你想看我被人剁成一塊一塊的嗎?有錢人狠著呢,別較勁,這事你不用出麵。好好在家養你的病。”於謙將他拉在懷裏,按著他頭放在自己肩膀上。
換做以前,他一定會掙紮,這會兒,他卻覺得有些累,可能是剛手術過的原因,他靜靜靠在於謙懷裏,享受被陽光和他身上的煙草味包圍的溫暖。
“她挺美的。”小凱伸出手擋住刺眼的陽光,“有一天,你還給我找一個那樣的嫂子。”光從指縫間溜過,“你兒子,要叫我幹爹。”他微微閉上眼,他的世界太yin暗,容不得一點純淨的陽光。
“嗯。”於謙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望著遠方。“你最好也要個兒子。你說兩個小家夥會不會像咱們這樣好。”
小凱咧開嘴笑,鼻頭有些酸,“誰跟你好啊,咱也就孤兒院打大的兩宿敵,我得跟我兒子講,千萬別招惹你家那野孩子,跟他爸一德行,不是什麽好人!”
“找死啊!”
陽光灑遍額頂的黑發,一道道火紅的印記,於謙轉過頭,垂下。
吻,留在曬暖的發上。
就這樣,也好。
一輩子的照顧,一輩子的朋友,什麽也不說,挺好。
這樣,就能永遠留住了吧!
永遠,不分開。
偶爾出來散散心真的挺不錯。
登上山頂的一瞬間,龔維葉忘記了壓在心中沉到快將人拖到地獄的大石。有一種豁然開朗,舒通筋骨。看陽光從上到下把他照個通透,不留一點yin影可以讓人鬱悶。
遠處群山層疊相連,奇峰聳立。裹上蒼綠青翠的外衣,雲蓋其上,氣勢磅礴。
矚目四望,綿延不絕。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撞進心靈的感觸,讓他深深領會了一件事。
沒有踏上三萬步的憂愁。
登高點,俯瞰萬物,皆渺小。散盡千愁,他隻記住一句話----龔維葉愛方琰,龔維葉很愛方琰,龔維葉非常非常愛方琰。
那一刻他明白,他隻需要考慮這一件事就行了。
放下不該再去思考的東西,人生,也許就在一個瞬間,泯滅。
他還能有多久的時間去愛方琰,去和他在一起。
所以,抓緊他,不管他是不是還在恨著,還在痛著,都要不顧一切地抓緊他。
多留一秒相愛的時間。
出差回來,下了車已是夜間十點。小王直接回了宿舍,他卻一點累的感覺也沒有,隻想看一看那個人的窗口。
也許,上天會憐憫地賜於他一個影子。
沒有坐出租車,他走了一個小時來到常坐的地方。他對著冰冷的牆壁說上一句,“好久不見,老朋友。”
他靠坐在地上,柔和的燈光從窗口透出。
就是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他希冀了一年多的時間。
如果他有一架梯子,是不是就可以像羅密歐一樣,爬上茱麗葉的窗口。敲敲窗,“美麗的人兒,囧囧囧囧,愛情慫恿我探聽出這一個地方;他替我出主意,我不會操舟駕舵,可是倘使你在遙遠遙遠的海濱,我也會冒著風波尋訪你這顆珍寶。”
哈哈……連他也要輕笑自己的無聊。
一抬頭----
大開的窗子邊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挺拔屹立,他隱隱從那一片漆黑中看到些微光亮在閃爍。
方琰!是方琰!
他情不自禁地扶著牆站起身,向前一步。
雖然看不清,但他知道那個人就是方琰,他看到他了。
他也和自己一樣,深深凝視,他也和自己一樣,無法割舍。
是這樣的,方琰,還有愛吧,方琰,我們還能,再走到一起。
整整十分鍾,感覺不到隔開的距離,感覺不到穿插的涼風,他將那黑影深深深深刻進瞳中。於此同時,路燈下的自己也被男人刻進眸中。
目光的糾纏,心靈的悸動。
時間,就停在這一刻。
方琰,我愛你。
龔維葉,我不想再愛你。
方琰,對不起,我愛你。
龔維葉,我無法原諒,我不想,不想,不想,不想,再愛你。
方琰,我愛你。
龔維葉,我……
方琰轉過目光,真是悲哀,他甚至連那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也說不出。
再次見到他的欣喜和衝動,令他差點就奔下樓去。
原來他還沒有放棄,想到這一點,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笑了。
原來自己也放棄不了,意識到這一點,他徹底絕望了。
要傷到多重,才能學會忘記。
他從不知,那個看上去傻呼呼一臉無害笑容的男人,可以做到那麽狠。即使活生生把心掏出來遞給他,他也不屑一頓。即使跪下來不管怎麽求,他也無動於衷。
即使這樣,即使這樣,方琰,你還要去愛他嗎?還想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一定要讓他把你再禁不起半點創傷的心蝕穿、撕碎嗎?
像個笨蛋一樣,每天每天望著窗外,等待那個人的出現。
方琰,你有幾顆心,能供一個人消遣。消遣完了,不滿意,再來一個退貨嗎?可是,已經不是原模原樣的,再也回不到從前的心如止水。怎麽辦?
傻過一回、瘋過一回、傷過一回就夠了吧!如果連續兩次被同一個人耍,那就真的是自己的問題了。
真的,還想再從地獄裏走一回嗎?
方琰撐起癱倒在地上的身子,倔強地站直,目空一切,閉上窗戶,拉過窗簾。
對一個向你說過“從沒愛過你”“到死的那一天,也絕不會愛上你”“隻要我活著,你、休、想!”這些話的人抱有期待,他隻想對自己說兩個字----找死!
哈哈哈哈……
他不甘心地放聲狂笑,他笑倒在柔軟的被麵上。
斷了吧,斷了吧,方琰,你還想什麽,還想那個男人會每天每天在你耳邊說一句“我愛你”,還想那個男人能輾轉在你身下羞澀呻吟,還想那個男人再悄無聲息的失蹤,還想那個男人決絕地斬斷你所有希望。
兩年了,兩年不夠就用五年、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總有一天會忘了他。
龔維葉,你送給我的痛,我全部還給你。
不,我會加倍還給你,撕心裂肺算什麽,痛不欲生算什麽,走到那一天,我會讓你明白兩年前的你,真是蠢到家了。
一如我當初,蠢到連你也不認清了。
寧子凡暈倒在辦公大樓裏。
同事慌慌張張地把她扶到休息室,關切地詢問,“子凡,你怎麽了?”
寧子凡抓著扶手坐起來,揉揉太陽囧,有氣無力地說:“沒什麽,沒事,就是太累了。”
“你該不會是有寶寶了吧!”
“寶寶?”她倒是沒想過這個可能,而且,她現在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適合有寶寶。
“對啊,有寶寶的人就會感覺特別累,身子沉嘛!你是不是每天都很乏,很想睡覺呢!對了,你有沒有想吃酸的,有沒有嘔吐現象呢?”
累和乏她都有,但隻有她知道這是因為她成夜成夜的無法安睡,不敢睡熟,她怕一睡熟,那些太過真實的夢境又來混淆她的大腦。可怕的刺激,她實在不敢去回想。
但也許,是不是真的因為有了寶寶才有這一係列反常的現象。
還是找一天去檢查檢查吧!
家在很長一段時間成了她異常恐懼的地方。
這似乎很反常,但她就是打從心底不想回到這裏。三室一廳的房子,明亮簡潔的裝潢,卻處處透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yin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