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番外誰的妥協七年後
結局番外 誰的妥協(七年後)
夢中是一片長的走廊,沒有盡頭似的,他的靈魂藏在少年的軀殼裏驚魂不定的小心行走,仿佛一隻不知前途的貓,點起伶仃細腳般。
死一般的寂靜在少年的耳邊與鼻息上停留,有滿嘴的尖牙和妖異的眼。
慢慢的響起一陣清脆的腳步,皮鞋在地上清脆的撞擊,在走廊上引起疊疊回聲。
少年屏住呼吸,身體貼在牆上不敢再動一下。
有什麽聲音細細的響起來,慢慢的,小小的,初時是聽不見,末了越來越大,與空曠的回音相互糾纏是轟鳴於耳的笑。
腳步聲在這笑聲中清晰可見,向他慢慢走來。
“呼!”他的眼睛猛然張開,冷汗從額頭上滑下來,幾乎要沾濕枕巾。
身邊的人輕聲嗯了一下,醒過來,迷迷糊糊道,“怎麽了。”
林禦風輕聲說:“沒什麽,做了個夢。”
那個人又睡了下去。
然而他卻怎麽也睡不著了,起身順手點了一支煙,卻仍然理不清腦子裏那一團亂。於是胡亂穿上衣服,摸了六百塊錢放在那人的床邊匆匆出去了。
正是淩晨兩三點的樣子,冰冷的夜風刮在臉上要削下一塊肉來,他走的急,將圍巾忘了,忘了就忘了,反正他不在意一條圍巾。
步行走了兩個小時才到了夜城,天色仍然黑的壓抑,他想起方才的噩夢來,卻覺得現實中這樣的場景實在不如夢境中驚悚。
慢慢看見連個人守在青金門口,臉上凍得紅彤彤一片,將手揣在袖子裏,顧不得形象,見到他,兩雙眼睛齊齊一亮,然後一起奔過來:“林哥,林哥,你終於回來了。”
“怎麽了?”他問的有點不緊不慢的意味,出差半個月不在的時候沒見過這兩個小子說過一個想字來。
雷火摸摸被凍的通紅的鼻子說:“老大,林先生回來了。”
聽到“林先生”三個字,他似乎有那麽些不一樣了,但也說不出哪裏不一樣來,依舊是那種神色略有些冷淡的樣子,話從嘴裏說出來同樣冷冷清清不溫不火:“回來多久了。”
“昨天晚上的事了,找你找不到就隻好現在這裏休息了。-老大,我們打你電話一直都打不通。”
他摸摸衣兜,好像是忘了給手機換塊電池。
夜城現在不屬於青金,同樣也不屬於江越。出於某種不為人知的因素,江越的情人林朝陽在失蹤前將夜城送給林禦風,誰也無法忘記,林禦風在林朝陽失蹤後的第二天從房間裏拿出夜城的讓渡書時,臉上那冷漠的表情。
他林禦風,曾是夜城最紅的mb,現在則是夜城的老板。
林禦風從來不碰夜城的mb,他甚至連419也很少找mb,他喜歡找正常些的同性戀,但事後會給錢,用錢去打擊一個人的自尊總有莫名的快感,正如同買過他的人對他做過的一樣。
現在是早上五點半,他應該等到七點十分,林朝陽在青金的時候都是這個時間起床。但他忍不住,在門板前站了站,終於伸出手去敲了兩下。
門後響起那人低沉的聲音:“進來。”原來沒有睡啊,不知道在裏麵做些什麽。
門輕輕推開,現出林朝陽低垂的臉來,他在桌案上拿著本書隨手翻著,頭發有些長,一點點梳起來籠到腦後,臉上的皮膚病態般的蒼白,本應是個特別英俊的男人,但因為這三分病態便有些漂亮起來。
林先生同七年前沒什麽變化呢,林禦風暗自想,他卻不知道,曾經的林朝陽又是如何的驕揚跋扈,至少在去新上之前的林朝陽,絕沒有半分病態,他隻會把別人搞得精神分裂,如同流氓般,胡子拉碴的跑來跑去號稱維護世界和平。
林禦風記得的是自殺後,林朝陽對他笑的極為燦爛說:“掙夠六十萬以後,你要死我給你提供參考。”
那樣的笑容,燦爛迷人要讓人心灰意冷,是誰也模仿不出來的。
他老老實實的走進去,彎彎腰,很恭敬的叫了一聲“林先生”。
林朝陽把臉抬起來,現出削尖的下巴與上翹的嘴角----如果不是因為麵色冷淡,那樣的唇形總會給人一種異常溫暖的錯覺。
“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裏,青金有什麽事情麽。”
林禦風想了想,一件件報上來,無論大小還是瑣碎,他本也不是不是這麽繁瑣的人,隻是碰到林朝陽就分不清到底該說些什麽,腦袋裏亂的什麽也不容細想,當年他遇見林朝陽就是這樣,七年後他還是這樣。
林朝陽聽了他這樣毫無重點的匯報,不禁皺了眉,將他打斷:“你知道我問的是誰,還需要我挑明來說麽?”
他這才覺醒似的說:“啊,少爺在你走後做了手術,眼角膜雖然配型,但終歸是培育的,不如自然生長的好,所以視力很低,眼鏡可能是脫不掉了……”
林朝陽再次打斷他:“那就行了,你先去吧。”
他有些不明白了,突然覺得失望起來,還是小心問了一句:“那林先生不回葛宅麽?”
林朝陽極為果斷道:“不了,我下午的機票,在這裏呆一會也該走了。”
林禦風不敢再說什麽,輕輕退出去,隻留下林朝陽一個人。
他坐在那裏仍是淡然,有一種慘淡無比的冷漠,心裏卻是不淡然的,嘴角習慣性勾起一點笑來,這笑苦而自嘲,笑給自己看,他低下頭來,細碎的劉海垂了些遮住眼睛,自言自語道:“你仍是不肯退一步麽。”
是的,他七年前匆匆離開,七,是一個輪回的數字,他想隻要江越肯找他,便回來。什麽愛恨恩怨全部拋開,他林朝陽要的不過是江越一點點真正的妥協。
嘴上說的不在意,他仍是有幾分過於頑強的倨傲呢,不肯認輸,但他沒有來,自離開後再沒有來。
手輕輕放在電話上,他又笑了笑,將手移開。七年來平凡無奇的生活磨平了林朝陽犀利的棱角,再深刻的仇恨也會買葬在時間的灰塵裏,如同愛情。
便這樣,一直坐到天微微亮起來,淺淺的燈光打在他身上總讓人不寒而栗。他本是果斷堅決的男人,此次卻優柔寡斷起來。
他不知江越的手也放在電話上,同樣猶豫著,他也不知道,江越在他離去之後絕找他,不過是因為他不願在強迫,他要等待,等待林朝陽自己回來。
他不知道的太多,以至於錯過太多的機會而苦苦等待了一個輪回的時間。
他不知道,當他關上門,慢慢走出夜城的時候,電話想了起來。
出了夜城,林朝陽緩步走上大街,是早晨,街上下了些霧,迷迷蒙蒙間,總把人看不真切。林朝陽冷聲笑了出來,果然人總是太愛看重自己。
腳上一片寒涼,仿佛光腳踩在石頭上,再不願意邁步出去。
這一走,不知道又要過幾年才會回來。
朝陽哥……朝陽哥……
他記得那個人初識時如同少年一般,圍著他哥啊哥的叫,還喜歡用那種故作的天真騙取他的信任,然後狠狠將他的自尊踩在腳下。
林朝陽低下頭來,匆匆走過街景,下午五點的飛機,他還有將近十個小時的停留,壓抑的霧埋入眼中,但他再沒掉過淚,他說:都是老男人了,哭起來怪難看的。
朝陽哥……朝陽哥……
林朝陽暗自嘲笑那種年輕狂妄的心性再不在了,他感覺自己垂垂老矣。
朝陽哥……朝陽哥……
他抬起頭頭向前走,如同行走在夢境,漫無目的。
長而遠的路那頭,匆匆跑來一個人影,敞開的白色風衣在身後左右飛舞,像兩片畸形的翅膀----看不清麵目卻急切的跑過來。
林朝陽眯起眼睛,漸漸將那人的麵目看清楚了,他笑笑,腳上的步子停下來,他轉了身,向回走。
那個人的腳步聲急促而淩亂,漸漸在耳邊近了,白色的風衣慢慢落下來在身側,呼吸亂的像一團麻,林朝陽感到他身上蒸騰的熱氣。
他勾起嘴角,向著前方繼續走,問的淡漠而無謂:“你來了?”
江越開了口,“我來了。”
一道破出霧氣的陽光留在林朝陽的眉毛上,他仰頭看看太陽笑得燦爛:“我想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