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太醫

第十九章 太醫

正在岑苾思考如何如何找出下藥的人的時候,淩薇帶來了兩個消息。

淩薇道:“昨日太後宮中一名宮女來奴婢屋中閑談,說起太後情況的時候,看到窗外路過咱們宮的一名宮女沛玲,她立刻指著沛玲說見到她夜間出現在太後宮中。後來奴婢問沛玲可曾去過太後宮中,沛玲一口否認,似乎還有些慌張。奴婢心中生疑,因此稟報給娘娘。”

岑苾問道:“沛玲是做什麽的?”

淩薇道:“沛玲是烹製茶水的宮女。”

岑苾點點頭,淩薇又道:“奴婢經過多日調查,終於得到太醫院所有太醫的情況,奴婢抄在一張紙上,請娘娘過目。”

岑苾驚訝道:“你還會寫字?”

淩薇淡淡道:“回娘娘的話,奴婢幼時學過幾個字,後來家道中落才入宮。”

岑苾點點頭,展紙一看,隻見字體雖然並不娟秀好看,但是也端正好認,而且記述的條理清楚,滿意的點點頭,開口道:“你這樣人才,在宮中隻是當個宮女實在太埋沒你了,你好好在本宮身邊幹,將來有了機會,本宮定給你找戶好人家嫁了,不讓你老死宮中。”

淩薇愣了片刻,趕快磕頭謝恩。

岑苾道:“從今日開始,你要密切注意沛玲的舉動,尤其是她接觸茶水飯食的時候。”

淩薇應了一聲,告退出去。

淩薇退下後,岑苾拿起那張太醫名錄,仔細看了起來,看到排在最後一位的太醫秦魏風,不禁心生奇怪。隻見此人胤曆六十年入宮,還是先皇在世的時候,當時他不過十八歲,卻出身世家,才高八鬥,一舉治好了宮中多位娘娘的頑疾,深得皇上器重,當時隻排在太醫院院長之子錢榮高之後,在太醫院也算後起之秀。但是胤曆六十二年之後,他醫術卻突然變的平庸起來,為人也散漫渾噩,如果不是看在當年他曾經深得先皇喜愛,如果不是現任太醫院院長錢榮高跟他關係不錯,早被踢出太醫院了。

岑苾看後沉思起來,一個如此有才華的人,為何會突然變成這樣呢?胤曆六十二年燕國宮中發生了什麽事情呢?她搜腸刮肚想了一番,突然想起,胤曆六十二年正穆晟釗生母去世的年份。

第二日,穆晟釗來看望岑苾,岑苾隨意提起惠仁太後當年的主治太醫,穆晟釗告訴岑苾那個人是錢榮高,言辭中對錢榮高無甚好感,似乎心有懷疑。

第三日傍晚,岑苾打聽到是秦魏風當值,於是派人去太醫院請他來問脈。秦魏風得知身份尊貴倍受皇上寵愛的賢妃娘娘請他去問脈,十分吃驚,多年來,因為他醫術平庸,隻有低級妃嬪和宮女太監請他問脈了。

但是岑苾派去的人卻不由分說,將他扯到秀鸞宮中,秦魏風見已經來了,隻得進內給岑苾請安。隻見岑苾屋中燭光昏暗,岑苾身著白衣,坐在床上,披發及膝,屋內除了自己和娘娘二人,並未他人。秦魏風微微看了岑苾一眼,趕緊跪下,口中說道:“微臣醫術微末,恐耽誤娘娘玉體,還望娘娘找太醫院中其他高手來問脈。”

岑苾注視秦魏風良久,隻見此人雖然年齡才三十五歲,但是頭上隱隱已有白發,身材佝僂,神色拘謹,絲毫看不出此人就是當年在太醫院中深得先皇倚重的太醫。

岑苾淡淡一笑,道:“正是你們太醫院中其他所謂高手太醫來了沒看出什麽來,因此才找你來。”

秦魏風恭謹道:“既然他們說無礙,那想必沒有什麽問題,娘娘隻需放寬心思,自然無病無痛。”

岑苾突然臉上變色,厲聲道:“你是說本宮身康體泰,無事拿你們太醫消遣嗎?”

秦魏風聽了這話,趕緊磕起頭來,口中說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岑苾這才緩和顏色,道:“起來吧,先給本宮號號脈。”

秦魏風無法,隻好爬了起來,上前惶恐的捏住岑苾的玉腕。岑苾一雙眼睛注視著秦魏風的眼神,一刻也不離開,秦魏風雖然惶恐,但是一拿上脈,也是全神貫注的表情,神情中原本的恭謹猥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信的表情。隻見秦魏風號了一會脈,表情中先是迷惑不解,繼而眉頭緊皺,最後放下岑苾的手腕,跪下說道:“微臣才疏學淺,看不出娘娘身體有何異樣。”

岑苾瞪著他道:“你真的看不出嗎?你看不出本宮是被人下藥了嗎?”

秦魏風聽了這話,神色變了一些,但是瞬間又恢複正常,恭謹道:“娘娘千金之體,誰敢給娘娘下藥,就算真的下藥,微臣愚鈍,也發現不了。”

岑苾冷冷一笑,道:“本宮以為你是下藥的高手,因此請你來問脈。難道秦太醫忘記了自己十二年前,胤曆六十二年,在這個宮裏藥死人的事情嗎?”

秦魏風一聽這話,神色大變,口吃道:“娘娘可不能瞎說啊,我沒有藥死惠仁太後,我不是有意的。”

岑苾嘿嘿一笑,道:“本宮什麽時候說你藥死惠仁太後?這可是你不打自招!”

秦魏風一聽這話,頓時像個泄氣的皮球,癱倒在地。

岑苾道:“你今日如果如實跟本宮道來,本宮或可保你性命,如果再有隱瞞,本宮擔保你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還有滅族之禍。”

秦魏風神情恍惚,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娘娘剛來燕國,怎麽可能知道?”

岑苾道:“你可知道每個人頭頂上有青天,瞞是瞞不住的。還不快快將事情原原本本道來?”

秦魏風道:“微臣不是有意的。當年微臣和錢榮高同是年輕氣盛,才學相當,也是知交好友。那一日,惠仁太後微恙,錢榮高前去請脈,回來之後,因為和他相好的青樓女子有約,因此匆匆寫了個藥方給微臣,讓微臣煎好藥給送去。微臣當時並不知道是惠仁太後生病,還以為是皇上,那藥方龍飛鳳舞字跡難認,微臣想賣弄一下醫術,於是將藥改了幾味,量也下的重了。到了晚上,宮內就傳來惠仁太後暴斃的消息,微臣才知道闖了大禍。因此從那以後,微臣再一看病開藥就覺得心慌惶恐,看錯了幾個病人,最後淪落到太醫院末座。微臣這些年老是想起惠仁太後之死微臣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心中常常不安。今日再次邁入這個宮中,隻覺得陰風慘慘,陰氣甚重。娘娘請相信微臣,微臣絕不是有意的,當時根本不知道是惠仁太後生病啊!”

岑苾聽到秦魏風終於全部交代了,麵上並無表現,隻是後背出了一身冷汗。她其實並不肯定惠仁太後是被秦魏風害死的,隻是根據種種遺留下來的情況這麽分析而已,之前不過試試秦魏風,屋內的陰森布局也是她有意為之。當看到秦魏風其人的時候,看到他衰老頹唐的神態,就知道他心中必定藏著極大的秘密。於是言語中一試探,竟然讓秦魏風把這個陳年往事全部訴說出來。

岑苾問道:“惠仁太後暴斃後,錢榮高又怎麽說?”

秦魏風剛才已經將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心中愧疚減小了不少,接下來說話也順暢了些:“錢榮高知道此事也嚇的不得了,雖然錯是微臣犯的,但是他玩忽職守造成的,一旦捅了出來,他也得滿門抄斬,因此夥同他父親——當時得太醫院長報了因病去世,當時其他太醫見他們父子都這麽說,也當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幸宮中也沒有追究,咱們才逃過這劫。此事之後,微臣一蹶不振,錢榮高對當年的事情也有些愧疚,因此他當了太醫院長之後,也一直照顧微臣,微臣才得以留在太醫院。”

岑苾點點頭,心中暗忖,原來惠仁太後之死竟然隻是個意外,根本不關太後的事情,可是因為這段蹊蹺,卻讓皇上和昭祥長公主都疑心太後這麽多年。不過現在既然已經在皇上心中深深種下了懷疑的種子,那麽這件事情就永遠掩埋過去,讓皇上作為自己的同盟,一直嫉恨太後吧!

岑苾想到這裏,突然又問道:“那麽本宮現在是被下了什麽藥呢?”

秦魏風愣了一下,腦子反應不過來,隻結巴說道:“娘娘的脈案不是微臣看的,微臣從來沒有給娘娘下藥啊,微臣當年因為一次失誤已經愧疚於心,哪裏還敢再害人?”

岑苾道:“本宮什麽時候說是你下的藥?本宮現在是讓你診治!”

秦魏風愣了半晌,這才明白過來,這才小聲說道:“娘娘確實被人下了藥,是一種慢性毒藥。這種毒藥實在罕見,知道的人不多,連銀針都驗不出來。隻是中了此藥的人會逐漸貪睡,身體疲憊,但是輕易卻不覺得是病。此藥下的久了,中毒之人就會變的癡癡呆呆,整日昏睡,但是性命卻無憂。還有……”秦魏風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岑苾急忙問道:“還有什麽?”

秦魏風道:“藥中似乎還有少許麝香,隻是娘娘最近好像沒有攝入此藥,麝香的效果並不明顯,微臣也不能肯定。麝香是防止女人懷孕的藥,娘娘想必知道。”

岑苾聽到這裏,心中更冷,是誰?竟然用這麽歹毒的藥來暗害自己,而且一點不留痕跡!

岑苾雖然心中大駭,但是麵上也不表現出來,繼續問道:“你可有藥可治?”

秦魏風道:“看此人給娘娘下藥的分量,一直要連續服用半年才會完全癡傻,現在娘娘大約才服用一月有餘,隻要不再繼續服用,三個月後就會恢複正常。”

岑苾有些懷疑的問道:“果真如此?”

秦魏風臉色慘白說道:“微臣不敢欺騙娘娘。”

岑苾又問道:“本宮被人下藥之事為什麽你能看出,但是太醫院五位頭牌太醫卻看不出問題來呢?”

秦魏風沉思片刻說道:“此藥本來隱秘,若不是微臣年輕時候廣泛涉獵各種醫書,也不會知道這種藥。太醫院的眾位高手,一來可以沒有想到娘娘被下藥了,二來並不知道有這種藥,三來,就算真的知道,害怕惹禍上身,因此不敢說出來。”

岑苾道:“你說的不錯。看來你雖然表麵懶散不羈,實則醫術並未生疏,而且你內心中還是酷愛醫術的。既然如此,今後你就做本宮的主治太醫吧!”

秦魏風不敢相信的望著岑苾,口中結結巴巴的說道:“可是,可是,微臣曾經犯下不可救藥的大過,娘娘您竟然讓微臣做主治太醫?”

岑苾道:“當年惠仁太後之事,除了本宮外,你今後不可再對任何人說起。如果皇上一旦知道這件事的真相,你和錢榮高全家滅族的結局是肯定的。本宮見你本是無心之過,又內疚多年,且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就這麽毀了實在太可惜。你將來在本宮身邊用心照顧,本宮自然不會虧待於你。”

秦魏風本來以為今日難逃一死,哪裏知道卻由地獄升天,愣了半晌,才喜極而泣,跪在地上,說道:“娘娘今日的恩情,對微臣來說,恩同再造,微臣今日如獲重生,微臣今後一定盡心竭力為娘娘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