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宮人

第十二章 宮人

轉眼到了胤曆七十五年四月,岑苾來到燕國皇宮已經是第三個年頭了。這時候她病體才完全恢複過來,又開始每日向太後請安。禁足之後,又一直纏綿病榻,因此很久沒來給太後請安了。

岑苾知道,太後尚不知道皇上對自己態度的變化,之所以知道皇上常來,不過是因為皇上聽從攝政王的吩咐,而攝政王當然會把為什麽要如此告訴太後了。

岑苾一早來到太後宮中,太後尚未起來,岑苾安心在殿下候著。卯時,太後才起來,岑苾忙入內請安。

太後依舊淡淡的,道:“病了這麽久,終於好了?”

岑苾陪笑道:“托太後的福,病已痊愈了。”

幾名宮女正幫太後梳頭,換衣,另一宮女端上早膳前來,岑苾端起其中銀耳湯碗,跪在太後腳下,道:“太後,讓臣媳來侍侯您早膳吧!”

太後有些詫異,道:“這哪裏是你們妃子做的事情,讓下人做就可以了。”

岑苾道:“臣媳來宮中年月不少,但是既不能討皇上歡心,又未能在太後麵前一盡孝道,臣媳愧疚,請太後給臣媳這個機會,讓臣媳侍侯太後早膳吧!”

太後麵色和緩了一些,道:“禁足之後,你知道學的如此乖巧,還算不錯。”

岑苾忙道:“臣媳以前年輕不懂事,若有什麽得罪太後,請太後莫怪。”

太後道:“你的那名陪嫁丫頭,當時你似乎甚為擔憂?”

岑苾道:“臣媳年輕沒經過事情,當時臣媳實在害怕擔心,因此失了方寸,請太後見諒。至於那個丫頭,不過是當時皇兄指派的一名宮女而已。現在臣媳宮中的下人服侍的臣媳更好。”

太後點點頭,將頭微微前傾,張開嘴巴,岑苾立即拿起勺子,舀起銀耳湯,微微放置片刻,待那溫度正好,才送入太後嘴裏。

一頓早膳,侍侯得太後分外舒服。岑苾心中知道,太後高興的並非侍侯一頓早膳,因為太後身邊宮人眾多,哪個人都可以,太後隻是要自己屈膝服軟而已,自己便如她所願好了,裝成一副嚇破膽的誠心悔過之人表現一下。

拜見完太後,岑苾又趕到皇後宮中請安,皇後依舊傲然模樣,對岑苾耿耿於懷,冷嘲熱諷一般,岑苾唯唯諾諾隻不作聲,皇後也覺得無趣,揮手讓岑苾退下。

岑苾又讓淩薇準備了厚禮,去拜見貴妃。本來賢妃和貴妃皆為正一品,不過賢妃的位次排在貴妃之後,比貴妃低半階而已,岑苾無需給貴妃請安,卻置辦厚禮殷勤而來。貴妃本來對岑苾無多大成見,見岑苾如此恭謹,於是態度也好了一些,麵上倒也過的去。

拜見過貴妃之後,又去看望淑妃,禮物自然也少不了的。淑妃一臉媚笑,岑苾心中暗道:這個笑麵虎,做的可真像啊!岑苾自然也陪她笑顏如花,兩人無比知心的敷衍一番,然後才回宮。

病愈後對宮中眾人一番拜見,隻從清晨忙到午飯時分,岑苾一邊往回走,一邊對淩薇道:“給湯婕妤置辦的禮品準備好了嗎?”

淩薇道:“奴婢早已置辦好了,已經遣人送了過去。湯婕妤也算有聖眷的,為皇上誕下一位公主,現在又有孕在身,奴婢自然不敢怠慢。禮單在咱們宮中,回去後奴婢呈給娘娘過目。”

岑苾點點頭,道:“你辦事本宮是放心的。”心中卻想到,此人果然做事伶俐,隻是不知道忠心如何。不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現在自己身邊也沒有個能辦事的人了。

淩薇又道:“奴婢也為今年新晉的潘美人備了一份禮物去了。去年選秀的秀女中,就她最得聖眷,不到一年功夫已經成了四品美人了,據說舞姿絕美,因此奴婢也備了一份禮物,尚未送去,請娘娘過目一番。”

岑苾點頭道:“不錯,理應如此。”

岑苾走回秀鸞宮,一進宮中,發現幾個宮女太監從裏麵匆匆忙忙跑了出來,躬身迎接她,岑苾眉頭一皺,身後的淩薇開口說話了:“你們幹什麽呢?鬼鬼祟祟的?”

這時候,岑苾隱隱聽到宮內傳出哭聲,同時清菡急急忙忙跑了出來,躬身站在其他宮人身後,欲言又止的樣子。

岑苾開口問道:“清菡,發生了什麽事情?”

清菡聽岑苾發問,立刻走到岑苾麵前,跪下說道:“啟稟娘娘,奴婢有個同鄉姐妹,在修德長公主宮中,上個月,皇上賜公主一隻高麗進貢的小狗,公主喜歡的不得了,讓奴婢這個同鄉照顧,可是今天她照顧小狗的時候,發現小狗跑了出去,等她找到小狗,發現小狗竟然掉到井裏淹死了,她害怕的不得了,如果公主知道了一定會要她的命的,所以很害怕的跑到奴婢這裏來了。”

岑苾聽完清菡的話,問其他人道:“你們剛才跑到裏間,就是聽那個宮女哭訴嗎?”

宮人們愧疚的點頭。

岑苾心中暗忖:上個月高麗進貢了兩隻溫順可愛的小狗,皇上給了一隻年紀尚且幼小的修德公主,另一隻就給了自己,因為怕自己病中寂寞。但是為了免於其他後妃不悅,因此沒有聲張出去,岑苾隻是偶爾逗弄它,讓淩薇照顧它,知道的人倒並不多。

淩薇見岑苾無語,於是說道:“你們關心同鄉,也不能誤了侍侯娘娘啊!以後切記不可這樣。”

宮人們連連點頭答應。

岑苾沉思片刻,道:“清菡,帶本宮去見她,其他人都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

眾人躬身退下,清菡帶岑苾走到自己屋子,隻見一個年齡幼小的宮女正在屋內六神無主絕望的哭泣,見到岑苾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說道:“奴婢犯了錯事,不知道如何是好,宮中隻有清菡姐姐一個同鄉,就來了這裏,驚擾了娘娘,請娘娘不要見怪。”

岑苾見這宮女十分可憐的模樣,不禁心中生出同情來了,心想以修德那種從小被寵壞了的任性的性格,知道了必然會打死這個宮女,看她小小年紀,也實在可憐。岑苾想到這裏不由柔聲問道:“你多大了?叫什麽名字?”

宮女嗚咽道:“回稟娘娘,奴婢名叫蕊兒,今年十六。”

清菡也跪下道:“娘娘,宮裏人都知道您待咱們奴婢最好,您幫幫蕊兒吧!”

淩薇斥責道:“清菡,你也太不懂規矩,你讓娘娘怎麽幫她!”

岑苾道:“淩薇,你去把本宮那隻高麗狗抱來。”

淩薇吃驚道:“娘娘,那可是皇上特別賜給您的,如果給了修德長公主,皇上那裏可怎麽交代?”

岑苾道:“皇上那裏本宮自會交代,你用個盒子將小狗裝起來,送蕊兒出去,別讓其他人看到。”

淩薇遲疑片刻,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岑苾又對蕊兒說道:“都是一樣的小狗,長公主也不是每日接觸,應該發現不了,你悄悄帶小狗回去吧!”

蕊兒喜出望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如一個完全絕望的人突然獲得生機,驚喜異常,話也不會說了,隻是在地上不住磕頭,嘴中說道:“奴婢叩謝娘娘大恩,將來娘娘但有差遣,奴婢萬死不辭。”

岑苾扶起蕊兒,柔聲道:“好了,你也嚇壞了,趕快擦掉眼淚,帶小狗回去吧,時間久了怕你主子生疑了。”

清菡扶起蕊兒,兩人千恩萬謝的出去了。過了幾日,皇上來岑苾宮中,岑苾將此事原原本本告訴皇上,皇上不僅沒有責怪,反而讚道:“愛妃的心真是善良,連一個宮女也如此肯幫。”

岑苾自此以後,每日早起給太後皇後請安,不時也送些禮品看望貴妃淑妃,太後麵上也不再憎惡為難岑苾了,隻是皇後仍然討厭岑苾分了自己的寵愛,岑苾越是恭謹,她越愛責難,時間久了,連太後皇上也看不過去,不免責備她兩句,她卻說道:“你們不要相信這個狐媚子,她如此惺惺作態,不過是想收買人心。”太後和皇上皆說她胡說,她卻不以為難,反而怪太後和皇上喝了岑苾的**湯。

岑苾聽了這話,心中暗忖:不知道這個任性呆傻的皇後,竟然會發現自己內心的秘密,不過她這麽說來,大約也是心存嫉妒不能容人的緣故,隻要所有人都相信她是有意找茬就行了。

皇後平時任性妄為又高傲,對自己宮中宮人向來呼來喝去,從不憐惜,因此她宮中宮人多不喜歡她,而這幾個月來,大家都聽說賢妃娘娘體貼下人,出手大方,都不免走走賢妃的門路,岑苾從來也不吝惜銀子,於是這些人都得了岑苾的銀子,皇後的一舉一動都源源不斷傳到岑苾耳中,岑苾即使坐在宮中,也對皇後的心思了如指掌。

時間很快到了六月中旬,湯婕妤生下皇五子,皇上很高興,賜名承垠,岑苾知道消息後,不免叫淩薇備辦了厚禮,前往致賀。去了湯婕妤宮中,隻見皇上正在宮中陪著婕妤,懷中抱著初生的嬰兒,興高采烈的逗弄著孩子。岑苾雖然並非真愛穆晟釗,但是他畢竟是自己的丈夫,看到這個情景不禁心中難過。而且,皇上在宮中真心寵愛的女人隻有淑妃和湯婕妤,淑妃的兒子常年生病,皇上自然不會高興,而湯婕妤如今生下兒子,也難怪皇上如此高興,也許,他把希望寄托在這個孩子身上。

湯婕妤本來生了一個女兒,也是皇上唯一的女兒,如今又生了一個兒子,皇上又如此寵她,不免眼角眉梢都流露出誌得意滿的神色,雖然沒有刻意在岑苾麵前流露出來,但是岑苾看了還是有些揪心,心中又思念起遠方的女兒來。

雖然心中難過,但是麵上還是喜笑顏開,恭喜了皇上和湯婕妤。皇上似乎沉浸在又做父親的喜悅中,口中說的眼裏望的全是孩子,對岑苾也淡漠許多。好一番擾攘,岑苾終於告辭出來,自回宮去,淩薇擔心岑苾不開心,不免說道:“不過是皇五子,就高興成了這個樣子,前麵貴妃淑妃的兒子可尊貴的多。娘娘,以後您生了兒子,皇上一定更高興。”

岑苾淡淡道:“不要在背後說其他妃嬪,即使在本宮麵前也不要這麽說。”

淩薇本想拍拍馬屁,誰知道岑苾卻不領情,於是趕緊噤聲,安靜的帶著四個宮女太監跟在岑苾身後。岑苾路過皇後所居的坤寧宮附近,突然聽到道旁假山後有隱隱哭聲傳來,不覺放慢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