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探病
第一卷 耿耿星河欲曙天 第七章 探病
過了片刻,叫清涵的宮女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碗飯,來到岑苾床邊,略感歉意的說道:“自娘娘被禁足後,宮外送來的飯食都不太好,娘娘將就著吃吧!”
岑苾伸出手來,卻發現自己多日臥病沒有進食全身無力,手顫抖的厲害。
清涵見她這個樣子,坐到床頭,道:“娘娘,還是讓奴婢來喂您吧!”
岑苾這才看清碗中隻有些清水白菜,沒有一點油星子,還似乎是剩菜,但是此刻也顧不了那麽多了,留下性命才能有希望,為了性命,什麽都在所不惜。再說了,自己當年在浣花樓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吃過這種殘羹冷炙。
清涵見岑苾盯著飯若有所思,隻以為岑苾嫌棄這飯食太差,略有些慚愧的說道:“娘娘,奴婢知道您是金枝玉葉,這些飯食平日裏連奴婢也覺得難以下咽,但是現在隻有這些,您就將就一下吧!”
岑苾道:“沒有,這飯很好。今日難得你還能給我送飯來,他日若我有機會一見天日,必不辜負於你。”
清涵道:“娘娘誤會了,奴婢照顧娘娘並不圖將來回報。隻是見娘娘深宮中臥病,沒有人理會,也沒有親人照應,奴婢心中不忍這才照顧娘娘。奴婢雖然沒有讀過書,但是也知道這世上每個人活的都不容易,奴婢隻想盡自己之力善待每個人,也希望世人都能融洽相處。
岑苾聽了這話,萬沒有想到這爾虞我詐的深宮中竟然有如此善良純真的一個小姑娘,於是默然。
之後每日,清涵皆給岑苾送來飯食茶水,雖然飯無好飯,但是正是靠著這些,岑苾在這深宮中度過了艱難的歲月。岑苾雖然高熱退去,但是依舊病魔纏身,每日僵臥床上,半睡半醒,不覺一月過去,因為沒有大夫沒有藥材,身子依舊不見好轉。
十一月初三。燕國皇宮仁和殿。
殿中隻有兩個人,分別是穆晟釗和江成武。穆晟釗坐在殿上案前,江成武坐在殿下專門為他設置的椅子上,正在談話。太監們都垂手躬身立在殿外等候召喚。
江成武不經意的說道:“皇上,臣聽說賢妃被你禁足宮中,已經臥病一月有餘了。”
穆晟釗猛然聽得這話,臉上表情現出些許不自然,但是轉瞬即逝,他說道:“賢妃因為涉嫌給承基下了瀉藥,因此被禁足宮中。至於她生病之事,朕倒不知道,大概是心中憂慮不免生出些病來。”
江成武道:“給皇子下瀉藥?這可是不小的罪名啊!皇上可有證據?如果有證據,那可就不能隻是禁足而已,那可應該下到大理寺審問。”
穆晟釗訕訕答道:“有宮女看到賢妃心腹侍女丟了什麽東西進湯中,但是這個侍女嚴刑拷打,也沒有承認,最後熬刑不過死了,因此朕才將賢妃禁足。”
江成武道:“如此說來,其中似乎還有不少隱情,事情不一定是賢妃指使人做的。”
穆晟釗默然。
江成武又道:“皇上,現在我國的宿敵隻是虢國,梁國能進獻公主,不過是為了和咱們結成同盟。昨日臣得到戰報,梁國大將軍任家父子趁咱們全力對付虢國的時候,已經奪回了壽州城,現在正虎視眈眈望著咱們。如果此時他們的公主一旦去世,梁國必定以此為理由進一步攻擊我國,這樣必定會使我們這次對虢國的征伐造成很大的影響。臣聞梁國公主嫁來後,皇上隻去過她宮中一次,還未圓房,是否不滿臣給皇上說的這門親事呢?”話說到後來,口氣已經十分嚴厲。
穆晟釗趕緊陪笑道:“攝政王說的哪裏話,攝政王所為一切事情都是為了我們大燕國好,為了朕好,朕咱們會不知道呢!隻是朕後宮中已經有了皇後和貴妃,尤其是貴妃,每次朕說要去秀鸞宮,貴妃總是拉住朕,朕心中愛慕貴妃,疼愛承坤,因此去秀鸞宮就少了。今日攝政王如此說了,朕今晚就去賢妃宮中,以後一定多多看望她。”
江成武雖然聽得穆晟釗辯解之詞紕漏百出,但是也不想和他頂較真,隻是淡淡說道:“皇上明白就最好了。”說著起身告辭出去。
穆晟釗望著江成武的背影,小聲恨恨說道:“老匹夫,塞了個女兒給朕不說,還管到朕的床緯之事,朕要不是為了這個皇位,才不忍你。哪一天朕得了權,滅你九族方泄今日之憤。”
酉時,緊閉一個多月的秀鸞宮大門終於打開了,皇上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禦醫,還有一隊太監,每個太監手中或捧或提著錦盒。
一個太監高喊著“皇上駕到”,但是宮中卻沒有人出來迎接,穆晟釗走入殿中,走進岑苾所住的屋子,隻見屋中還未點燈,甚為陰暗,推開門去,隻聞到一股潮濕發黴的怪味。穆晟釗皺皺眉頭,拿起帕子捂住鼻子,身旁太監朱和趕緊走上前去,將蠟燭點上,陰暗的屋中頓時有了些光亮和暖意。
蠟燭搖曳的光線中,隻見桌上一個破碗,碗中有半碗剩菜剩飯,穆晟釗一眼看去,甚覺惡心,強自壓抑下來。床上躺著一個人,正是賢妃,多日不見,隻見她蓬頭散發,骨瘦如柴,麵容憔悴,毫無血色,雙眼緊閉,正在床上昏睡。
穆晟釗正想指揮自己帶來的太監收拾一下屋子,讓自己好立的住腳,突然傳來一陣人聲,隻見一群宮女太監從屋外奔了進來,跪在地上,口中說道:“皇上恕罪。不知皇上駕到,奴才有失遠迎,請皇上降罪。”
穆晟釗立刻變臉說道:“你們平日就是如此侍侯賢妃的嗎?”
太監宮女們見皇上發怒,一個個嚇的不住磕頭,一個膽子大點的太監說道:“奴才等見娘娘得罪了皇上,被禁足在此,以為皇上有心懲罰娘娘,因此才怠慢娘娘。奴才知道錯了,請皇上開恩,饒恕奴才。”說著搗頭如蒜,身體發抖,顯然嚇的厲害。
“住嘴!你好大膽子!聖意也是你們這些做奴才的敢揣測的嗎?皇上隻是讓娘娘禁足,又沒有撤銷娘娘封號,你們怎麽敢如此對娘娘?”皇上的貼身奴才朱和大聲嗬斥跪在地上的一幹奴才。
穆晟釗冷冷道:“既然你們這些奴才這麽懶,都給朕滾到辛者庫去活動活動筋骨吧!”
穆晟釗此言一出,地上那些奴才就更是惶恐,幾個人已經在地上磕頭出血,哀號“皇上饒命,再給奴才一個機會吧,奴才絕不會再犯如此大錯。”
那辛者庫是什麽地方?是宮中最下等的地方,隻有犯了錯事的妃嬪太監宮女才會被貶到那裏。那裏每日勞動艱辛,吃的是豬狗不如的飯食,而且進了裏麵永遠沒有機會再見天日了。就算是身強力壯的太監,進去了活不過三五年也要力竭而死。去那裏對於宮中之人來說,簡直比立刻賜死還慘,因此穆晟釗此言一出,這些太監宮女都嚇了個半死。
幾個侍衛正要進來將這些被貶的太監宮女拖出去,隻聽見一個女聲說道:“皇上,這些奴才跟著臣妾受了不少苦,因此才會懈怠對待臣妾,說起來也是臣妾連累了他們。希望皇上能夠看在臣妾的份上不要責罰他們,留他們在臣妾身邊,他們已經知道錯了,一定不敢有下次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正是岑苾坐在床上說話。剛才屋中一片吵鬧,本就睡的不熟的岑苾立刻驚醒,又聽他們說了幾句話,已經明白是咱們回事了,心中千轉百回,心想,皇上為什麽會來看自己?是他良心發現,還是梁國給了燕國威脅?不管是哪個原因,對自己都是好事,自己要好好把握機會。片刻之間,她已經拿定主意,坐起身來,說出這番話,幫這些巴不得自己早死的太監宮女求情。
穆晟釗十分驚訝的看著岑苾,道:“賢妃,他們如此對你,你還為他們求情?”
岑苾卻掙紮著從床上爬下,跪在地上,道:“皇上開恩,隻當是為臣妾積德吧!”
穆晟釗要懲罰這些奴才,不過是想消弭岑苾多日來可能存在的怨氣,現在見岑苾如此說,也就作罷,口中說道:“好吧,難得娘娘為你們求情,你們繼續留在這裏供職吧,不過每人罰一年俸祿,將來一旦被朕發現再有懈怠,朕絕不輕饒。”
那些已經嚇傻了的奴才猶如從地獄回到人間,連連磕頭感謝,謝了皇上又謝娘娘,隻謝個天昏地暗,被侍衛們攆了出去。
穆晟釗走到床前,扶岑苾起來,口中說道:“賢妃請起,如今你有病在身,就不用行此大禮了,還是上床歇著吧!”
岑苾依言坐在床上。穆晟疆對自己手下太監說道:“你們快來給賢妃收拾收拾屋子。”
眾太監宮女立刻進來,手腳麻利的將桌上髒碗拿走,換上香茶,點上屋中燈籠蠟燭,又在香熏爐中點了熏香,再將皇上帶來的錦盒放在屋中,一名宮女更將岑苾亂蓬蓬的頭發梳理一番。
一番整頓下來,屋中又幹淨明亮起來。穆晟釗又召來禦醫,給岑苾診脈。禦醫一番診治之後,說道:“娘娘因為積鬱於心,受了風寒,飲食不調,又沒有藥物,拖延至今,壞了身體,等微臣開下藥方,慢慢調理,三個月內病況會見起色,半年之後才能痊愈。”
穆晟釗驚訝道:“這麽嚴重?”
禦醫道:“若非娘娘意誌堅強,遇到旁人,隻怕早已過世了。”
穆晟釗道:“好,你下去開了藥方趕緊煎好送過來吧!朕這裏有上好的補品,需要什麽你就隻管說。”禦醫應聲下去。
穆晟釗揮揮手讓太監們都退了下去,然後握著岑苾的手說:“賢妃,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這時候在岑苾眼中,穆晟釗那年輕英俊的形象已經與馮赫那殘暴嗜殺的形象無異了,她見到皇上就恨不得捅她幾刀,給瑄兒報仇,以瀉心頭之憤,但是理智告訴她,自己現在並不能這樣做。
岑苾尚不明白皇上今日來此的心意,不好發言,隻是楚楚可憐的嚶嚶哭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