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海底兩萬裏黑水流2

第15章 海底兩萬裏 黑水流(2)

忽然,光線透過橢圓形的孔洞,從客廳四周射了進來。海水在電光的照射下明晃晃的。兩塊水晶玻璃把海水和我們隔開。起初,我想這脆弱的隔板會破裂,不住地發抖,但強有力的銅框架支撐住了隔板,使它擁有了近乎無限的抵抗力。

在“鸚鵡螺號”周圍1海裏的範圍內,海水清晰可見。多麽奇妙的景色啊!就算是有妙筆生花也難以描繪!有誰能描繪光線穿過透明的海水而產生的奇妙效果呢?

人們都知道海洋的透明度。人們都知道海水比澗溪清澈多了。海水中處於懸浮狀態的礦物質和有機物質,可以增大海水的透明度。如在安的列斯群島,人可以透過145米深的海水清晰地看見沙床,而太陽光好像能穿透300米深的海水。但在“鸚鵡螺號”經過的水域中,電光就射在水波中,我們看到的就不是明亮的水了,而是流體亮光。

德國科學家艾倫伯格相信海底有磷光照明。如果我們承認他的假設,那大自然一定為海裏的居民準備了許多異常奇妙的景色,我通過這種光線的千變萬化來評價海底的美景。客廳的每一邊都有窗戶敞開著。客廳的黑暗和外麵的光亮形成鮮明的對比,在我們看來,這塊水晶玻璃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水族館中的玻璃。

“鸚鵡螺號”仿佛靜止不動了,這是因為水中沒有參照物。可不時能見到被船艏衝角劈開的水波紋在我們眼前急速掠過。

我們沉醉其中,把胳膊肘支在玻璃窗前,誰都不想打破這由於驚愕而產生的靜默。就在這時,康塞爾突然開口了:

“你不是想看嗎,尼德?現在可以盡情地看了!”

“神奇!真神奇!”尼德·蘭讚歎道,他受到了一種不可抗拒的誘惑,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憤怒和那個逃跑計劃了,“能欣賞到這樣美麗的景象,走再遠的路都值得!”

“哦!”我喊了起來,“我了解這個人的生活了!他營造了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為他展現最震撼人的奇觀!”

“可是魚在哪裏?”尼德·蘭提醒道,“我沒看見魚!”

“這對你來說不重要,尼德。”康塞爾說,“因為你認不得它們。”

“我可是個捕魚人啊!”尼德·蘭喊道。

針對這個問題,這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一場爭論。因為他們都認得魚,但卻是用完全不同的方式。

大家都知道,魚是脊椎動物門中的第四綱,也就是最後一綱。科學家已經給魚下了確切的定義:“脊椎動物亞門的一大群類,終生生活於水中。體大多被鱗,以鰭運動與輔助身體的平衡,以鰓呼吸。體溫不恒定。骨骼為軟骨或硬骨。多數有鰾,心髒具一心耳和一心室,聽覺器官隻有內耳。”

尼德·蘭可能知道這種區別,但康塞爾則知道得更多。現在,他和尼德·蘭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他不能承認自己的知識比尼德·蘭的少。所以康塞爾說:“尼德,你是魚類的克星,一個很厲害的捕魚人,你曾捕捉過大量的這種有趣的動物。不過我敢肯定,你不知道人們是怎樣將它們分類的。”

“我當然知道。”尼德·蘭一本正經地說,“人們把它們區分為可食用和不可食用兩類!”

“那是好吃鬼的區分法。”康塞爾答道,“但請你告訴我,你知道硬骨魚類和軟骨魚類之間的差別嗎?”

“大概知道吧,康塞爾。”

“那你還會再往下細分嗎?”

“這我就不會了。”尼德·蘭答道。

“好!尼德,還是聽我說吧!記住了,硬骨魚類分為六目:第一目,棘鰭目,上鰓完整,可以活動,鰓呈梳子狀。這一目共十五科,包括已知魚類的四分之三。典型代表是河鱸。”

“河鱸非常好吃。”尼德·蘭說。

“第二目,”康塞爾接著道,“腹鰭目,腹鰭垂在肚腹下麵,而不是長在肩骨上。這一目分為五科,包括絕大部分淡水魚。典型代表是鯉魚和白斑狗魚。”

“呸!”尼德·蘭略帶嘲諷地說,“都是些淡水魚。”

“第三目,副鰭魚,腹鰭連著胸鰭並且緊懸在肩骨上。這一目包括四科。典型代表是鰈魚、黃蓋鰈、大菱鮃、菱鮃和箬鰨魚。”

“非常好吃,非常好吃!”尼德·蘭又喊起來,他隻是從可食用的角度來看待魚類。

“第四目,”康塞爾絲毫不受影響地說,“無鰭目,體長,沒有腹鰭,身上有一層厚厚的帶點黏性的皮,這一目隻有一科。典型代表是鰻魚和電鰻。”

“味道一般!味道一般!”尼德·蘭又評論道。

“第五目,”康塞爾說,“總鰓目,鰓呈觸須狀,一對對沿鰓弓排列。這一目也隻有一科。典型代表是海馬和海天龍魚。”

“這魚味道不好!”尼德·蘭答。

“最後,第六目,固頜目,頜骨固定在頜間骨邊上,形成上顎。上顎的顎弓與頭蓋骨連在一起,固定不動。這一目沒有真正的腹鰭,由兩科組成。典型代表是單鼻豚和翻車豚。”

“這魚用鍋煮的話連鍋都會被糟蹋掉!”尼德·蘭叫喊著。

“你清楚了嗎,尼德?”擅長分類的康塞爾問。

“一點也不清楚,康塞爾。不過你說下去吧,既然你有那麽大的興趣。”

“至於軟骨魚類,”康塞爾鎮定地接著說,“隻有三目。”

“這樣就更省事了。”尼德敷衍著。

“第一目,圓口目,兩顎連成一個活動的圓環,魚鰓開合有許多小孔。這一目隻有一科。典型代表是七鰓鰻。”

“這種魚應該有人們喜歡。”尼德·蘭說。

“第二目,橫口亞目,鰓和圓口目差不多,但下顎是活動的。這一目是軟骨魚類中最重要的,包括兩科。典型代表是鰩魚和角鯊。”

“什麽?”尼德·蘭大叫起來,“鰩魚和鯊魚是同一目?好吧,康塞爾,為了鰩魚的利益,我建議你不要把它們放到同一個魚缸裏。”

“第三目,”康塞爾沒有理會尼德·蘭,“鱘魚目,鰓旁長著鰓蓋骨,和普通的魚一樣,隻能張開一條縫。這一目分為四科。典型代表是鱘魚。”

“啊!康塞爾,你把最美味的魚放在最後了。起碼我是這樣認為的。說完了嗎?”

“是的,尼德。”康塞爾答道,“不過請注意,就算知道了這些,仍然等於一無所知。因為科又被細分為屬,屬又被細分為亞屬,再分為種,分為變種……”

“得了,康塞爾,”尼德·蘭一邊朝玻璃隔板俯下身去,一邊叫道,“看,很多變種遊過來了!”

“是啊!真的,好多魚呀!”康塞爾也叫了起來,“我們好像在水族館裏!”

“不,”我糾正他,“水族館隻是一個籠子,可這些魚卻像天上的鳥兒那樣自由自在。”

“好啊!康塞爾,你就說說這些魚的名字吧。說呀!”尼德·蘭說道。

康塞爾答道:“這我可說不上來,得問我的主人。”

其實,這個讓人欽佩的小夥子隻是一個分類狂,並不是博物學家。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區分舵鰹和金槍魚。總之,他和尼德·蘭剛好相反,後者倒是可以毫不費勁地說出各種魚的名字。

“這是鱗魨。”我說。

“而且是一條中國鱗魨。”尼德·蘭補充道。

“鱗魨屬硬皮科,固頜目。”康塞爾低聲說。

毫無疑問,把尼德·蘭和康塞爾的知識合在一起,定能造就出一位傑出的博物學家。

尼德·蘭沒有說錯,那確實是一群鱗魨,身體扁平,表皮粗糙,背部有針狀物,在潛水艇周圍遊來遊去,晃動著密布在尾鰭兩邊的四行尖刺。沒有什麽能比它們的外表更讓人歎為觀止的了,上灰下白,金色的斑點在螺旋槳打出的旋渦中閃閃發光。在這些鱗魨中,還有幾條鰩魚在擺動著身體,活像一塊迎風招展的桌布。在鱗魨中,我還看到了一條我特別喜歡的中國鰩魚,它的上半身為黑黃色,腹部呈淡玫瑰色,雙眼側各有三根刺。這是稀有品種,在拉塞佩德那個年代,人們甚至還不相信這種魚的存在,而拉塞佩德也僅僅是在一本日本畫冊上見過這種魚的樣子。

2個小時內,“鸚鵡螺號”被一支浩浩蕩蕩的水族部隊護衛著。這支水族部隊在嬉戲,在跳躍,比賽著美麗、光彩和速度。我辨認出了綠色的海婆婆,兩條有雙層黑線的海緋綢魚,魚尾呈弓形、白色、背上有紫色斑點的蝦虎魚,身體呈藍色、頭部呈銀白色的日本鯖魚——是日本海域中最值得讚美的鯖魚,僅這個名字就勝過了所有的碧琉璃魚——魚鰭是藍或黃的條紋鯛魚,尾鰭上有一條黑帶子的線條鯛魚,優雅地裹著六條帶子的線帶鯛魚,嘴巴像笛孔一般的笛孔魚(也稱海山鷸,有的長度可達1米),日本的火蛇,多刺的鰻魚,眼睛小而有神、嘴裏滿是利齒的長長的海蛇……

我們不停地發出驚歎聲。尼德說出魚的名字,康塞爾則在分類。我陶醉在這些美麗可愛的魚的搖曳的身姿中。我從未有過這樣觀賞這些生活在自然環境中的動物的機會。

我不能一一列舉所有在我眼前掠過的水中生物,它們簡直就是日本海和中國海裏全部標本的集合。這些魚比空中的鳥還要多,可能是受到明亮的電光的吸引,它們全都遊過來了。

突然,客廳裏亮了起來。四周的壁板合上了,迷人的景象隨之消失了。可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仍沉浸在夢幻中,直到我注意到壁板上懸掛的儀器才清醒過來。羅盤儀始終指著東北偏東方向,氣壓計指著5個大氣壓,這個數字與“鸚鵡螺號”所處的50米的深度相符,電力測速器表明潛水艇每小時行駛15海裏。

我在等尼摩船長,但他沒有出現。此時時針指向5點。

尼德·蘭和康塞爾回他們的房艙去了,我也回到了我的房間。我的晚餐早已準備好了,有用最美味的海鱉熬的湯,一份切成薄片的羊魚肉,用特製的魚肝做成的美味佳肴,還有金鯛魚的脊肉——感覺味道比鮭魚的還好。

晚上,我一直在看書,記筆記,思考問題。不知過了多久,困意襲來,我便躺在大葉藻製成的床上沉沉地睡著了。這個時候,“鸚鵡螺號”正在穿過黑水流。

(法)儒勒·凡爾納謝謝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