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 記

123言情

親愛的哥哥:

這是我寫給你的第一封信,你放心,我在這裏很好。這裏的人很友好,對於我這個外來人員也很熱情。這裏的一切一切都很好,讓我有一直長住下來的想法。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烏陽的時候,她嚇得直搖頭,說我這樣的人不該長久住在她們這裏。

對了,我還沒有跟你說過烏陽呢。

她是個好孩子。今年已經16歲了,可是她卻瘦小的跟12歲的小孩子一樣,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她的個頭很小個。但是我卻很喜歡她,因為她有一雙世上最明亮的眼睛。

我第一次見到她,是跟著戀心姐來到這個山溝溝裏的小村莊。她們這裏叫烏家莊,一個村子裏的人都姓烏。烏陽很懂事,也很聰明。她是由爺爺和奶奶帶長的,因為她的爸爸媽媽在她4歲時就接連因為礦難而離開了她。所以,她要比同齡人更加懂事,卻更加的敏感。

我初次見到她,是在烏家莊的入口處,我們坐著小貨車剛下車。一群外來人都站在村口處,許多老人小孩都好奇的圍著我們觀看,就似看著新鮮事一樣。人都擠在一起,我稍微往外站了一點。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烏陽,她眼裏也有著好奇,但卻站得遠遠的。我看到她的眼裏,除了好奇,還帶著警惕。

後來村長向我介紹說,烏陽,也是這次我們讚助的小孩之一。她因為前兩年撫養她的長輩都年老死去,現在不要說讀書了,吃飯都是靠著鄰裏救助的。

我看到她的時候,隻以為她才10歲多一點,對這樣的孩子,心裏的心疼不是一點點。當天晚上,我們是要住在村裏的,因為帶來的帳篷有限,所以要有一部分人住到村民家裏去。我跟戀心姐提出,我想住到烏陽家。村長雖然訝異,但也同意了。

烏陽這個人很警惕,我住到她家的當天晚上,兩個說的話也不超過十句。還是我問一句,她答一句。一整晚的時間,我就隻知道她已經16歲了,即將高考的學生。她說到她16歲的時候,眼裏很迷茫。我知道她的迷茫,雖然不是同一個原因,但我想我的眼裏也曾經出現過這樣的迷茫,一種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往哪裏去的迷茫。

換了地方的第一個晚上,照例是失了眠,即使頭天在車上顛簸了一天,也沒能讓死睡過去

。天才剛剛擦黑,我就聽到外麵的響聲。

這裏的夜晚是很安靜的,不是春天的時候,晚上什麽都聽不到。現在有一點點響聲,我都能聽到。

烏陽看到我的時候,明顯也愣了一下,她隻是微微一笑,轉身又把手上的柴丟把爐灶裏麵去。我看著灶上的那口大鍋已經冒起了煙。烏陽也看到了,她放下柴,準備掀起鍋蓋,我先她一步把鍋蓋拿走。裏麵的水已經滾了開來,烏陽見我拿走了鍋蓋,便從桌子上拿了兩個掛麵放到水裏去煮。

放了油鹽煮了一會,我們兩個人都沒有交談。等麵條一熟,她動作很快的把麵條分兩個碗裝好。我看著眼前的清湯麵,心裏越來越心疼她。

她還這麽小,每天就要一個人過著日子。她覺得她不是怕窮,不是怕苦,她怕的是這無邊無際的孤單。沒有人和她說話的日子,都不知道她是怎麽過來的。每天一個人守著這個家,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即使到了學校,她也習慣了守在自己的世界裏,不會跟人交談。

吃過飯。烏陽就跟我說,她要去找草藥。我放下碗,背起了包,看著背好了竹簍,拿著小鐮刀然後跟在她後麵出發。

她去的地方,都不會是很高處,但卻很偏遠。她認識的草藥很多,在我眼裏都是野草的東西,卻被她珍惜的挖起來,然後小心翼翼的放進竹簍裏麵。我跟在她後麵走得氣喘籲籲,她卻麵不改色的,挖了一段路又一段路。

太陽漸漸高升到天空的中間,我看著前麵還在不停找草藥的烏陽,讓她停了下來。我的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她卻隻喝了幾口水。

我從包裏拿出帶來的麵包,她遲疑了好久都沒有來接。我笑著放到她的懷裏,並告訴她,早上是她請我吃的麵,中午我請她吃麵包。都是麵,不用客氣的。

她第一次對我露出了笑容,可愛的虎牙一露出來,我才在她的身上看到她這個年齡該有的東西。之前的她太過沉默,讓我都不知如何與她說話。

有了第一次融洽的相處,接下來的時間兩人的話就自然的多了起來。吃過麵包,又休息了一會,我繼續跟在她的後麵挖起了草藥。我向她打聽了一些草藥的名字以及作用,她都會小小聲的告訴我,我這才發現,原來她很靦腆。

越到後麵,我認識的草藥也多了起來。她挖的同時,我也會跟著在周圍找一找,如果看到類似的就會告訴她,再由她去辨認一下是不是她需要的。

一下午的時間,兩個人的配合越來越好,挖的草藥也越來越多。烏陽還告訴我說,挖草藥是要看季節的,像現在這個季節已經不算多了,在清明過後的那段時間是最多的,到了秋分一過,草藥漸漸都沒有了。到了冬天,她就再也找不到這些了。她說沒有了草藥她也就沒了收入。這時,我才知道,原來她這近兩年的生活費都是靠自己放假的時候挖草藥得來的。她說,雖然學費學校免了,但是住宿費和生活費還是得自己想辦法處理。

烏陽說,她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生病。她不是怕難受,而是怕沒錢去看病。她說,她的爺爺奶奶就是因為操勞過多而死的,如果有錢的話,或許還能多活幾年。

說到最後,她卻感歎了一句,其實,他們早走了也好,不用再受罪了。

我聽著眼眶都熱了起來。一個才16歲的孩子,就說出這樣的話。這裏的16歲,不比城市裏那些什麽都懂的同齡人。在他們在愁著假期太多,不知道要幹什麽時候,烏陽卻要愁著自己生活費的來源

走回到烏陽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烏陽放下竹蔞,就又去燒火,我不知道她會做什麽樣的晚飯,想去幫她,卻又怕添亂,因為我自己都還不會做飯。我坐在門口,吹著晚風,揉著腳,今天是我這輩子走了最多路的一天。來的時候,我特地去淘了雙舒適的運動鞋,現在看來,還是不夠舒適啊。

烏陽第一次喊我姐姐,我笑得比自己得了獎勵還要高興,她肯這樣叫我,說明她已經接受我了。我站在原地笑著,她走到我眼前,抬起手在我眼前揮了揮,我才回過神來,她說吃晚飯了。

晚飯,煮的是稀飯,配菜是蒸南瓜。烏陽說,這個南瓜是長在籬笆外麵的,本來也沒想著它會長大的,結果它不止長大了,而且還結了很多果。這個是昨天她摘下的,送了一半給鄰居,自己留了一半。

其實烏陽做飯的手藝也沒多好,但是吃著她蒸的南瓜,我卻覺得很甜。因為今天的收獲不是一點點,從早上她還不怎麽願意跟我說話,到晚上她都自願跟我講解這些。

吃過晚飯洗了澡後,兩個人把洗衣盆子端到大門口,晚上的夜風很大,剛洗了頭發正好可以一邊洗衣服,一邊吹幹。烏陽家門口就有一支竹杆,洗完衣服,也不用衣架,直接把衣服攀在上麵就可以了。

她說晚上她洗完衣服,一般就睡了。一方麵是因為沒有人跟她聊天,另一方麵則是因為省電。我看著屋裏那

星星點點的燈光,隻怕那瓦數的燈泡在城市裏已經沒得賣了吧。在這裏雖然不是家家戶戶都是這種燈光,但也是占了大多數。

我問她,今天晚上我能不能跟她一起睡。她又笑得很靦腆,然後才點了點頭。

我們關了燈躺在床上聊起了天。我問她,為什麽一開始她這麽警惕。她說以前也有做慈善的人來過她們村子,村民們都很高興,把家裏好吃的都招呼上了,可那些吃飽喝飽,走得時候,還每個人都帶著大包小包的山貨,卻一去不複返。這次我們來的時候,村長還召集大家開過會,要不要讓我們這些人進來村子裏。

我想起來這之前的開會,難怪負責人會說得很麽清楚。不準拿村民的東西;除了住在村民家的人外,其他人沒有村民的允許不得靠近村民家裏。

我不敢問她家裏的情況,就問起了她學校裏麵的事。說到這裏,她剛剛還帶著高興的聲音,這會就奄了下去,聲音變小不說,還有點避重就輕的。

我在她的三言兩語中,都能想象到她在學校裏的狀況。心裏一歎,沒有父母關心的孩子,心思都會比別人更重。再加上別人的看不起,心裏的難過就更添加十分。

我看到不願再講學校的事,最後隻問了句她的學習。說起學習,她的語氣倒是好多了。她說其他還好,就是英語差一點。老師讓她們多對點話,但是她都不知道要找誰練習。

我聽了後,立刻說道我們會這裏停留好一段時間,要是她願意我可以陪她練習。她當時就抓住我的手,問這是真的嗎?

屋裏的燈早已經關掉了,窗外卻有月亮的光照了進來。憑著一點點的光,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帶著驚喜和不敢置信。我點點了頭,就看見她的眼睛帶著笑。真是一雙漂亮的眼眸啊,這是我當時惟一的想法。她的眼睛似會說話那樣,所有的心思都表現在她眼睛裏麵,讓人一看她的眼睛就能知道她是高興還是傷心。我想要是以後出現慧眼識人的人,那個人一定很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