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第十一章1
小帆聽小舟說，秋霜他們班下午上小品表演課。
不由心一動：“小舟，咱們下午不是沒課嗎？去看看吧。”
小舟懶懶道：“我才不去哩，自己的課都忙得暈頭轉向的，還去上別人的課？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再說，好不容易一下午沒課，我上街逛逛去。咳！原指望，考上電影學院，會過得輕鬆愉快些，沒想到，還是離不開課堂書本，真乏味透了。”
小帆一聽，知道那多動症又犯了，也不再攛掇她，拿了一本日記本，徑直去了。
九一班比她們多讀兩年書，自然，整體素質也勝她們一籌，若能看看他們的小品表演，自己無疑能得到很多的啟發和幫助的。
另外，小帆心底還潛藏著一股渴望和衝動，希望能看到李京和他的表演。
當她爬上三樓表演室時，九一班的同學都在寬敞的教室四周坐下了，正中央擺著一張書桌，一張梳妝台之類的家俱。
一個戴眼鏡的男老師走到桌旁，開始上課了。
小帆悄然地走進去，找了一個空座位坐下。
“同學們，我們這堂課做小品練習《絕交》。關於這個小品，我先做一點提示：這件事是發生在一間單身宿舍裏，房屋的主人是你們的好朋友，今天你來找他（她），他（她）不在家，但門是開著的。你決定等主人回來，然而無意間，你發現了一件東西，通過對這件東西的判斷，你決定再不與他（她）來往了，於是，你毅然而去。現在，哪位同學上來表演？”
男老師說著，目光停留在前排的呂秋霜身上：“來，呂秋霜同學，你上來先做吧。”
呂秋霜有些惶然地瞅了老師一眼，忸怩發一會，還是起身上台了。
她模似推開房門動作，見男朋友不在家，就在桌前坐下等，隨手拿起桌上的相冊翻動時，發現了一張男友與別的女人的合影，她氣壞了，“怦”地合上影集，並毅然摔在桌上，揚長而去。
“停，呂秋霜，那女人你認識嗎？”男老師走上台問道。
“不認識。”呂秋霜低聲道。
“她長得好嗎？多大年歲？像個做什麽工作的？就你直覺而言，你覺得比你的條件如何？……”
“言老師，我，我……沒考慮那麽多，反……反正她是個女人……”秋霜有些張口結舌道。
“女人隻是一個概念，難道女戀人會排斥女人這個概念嗎？如果你的戀人和他的姐姐或妹妹照一張合影，你也如此態度嗎？‘合影’也僅僅是個概念，演員隻有發現了最具體，最生動的照片形象，並通過判斷，理解了形象的意義，才可能接受真實的刺激，產生由衷的行動。”言老師滔滔不絕分析評論道。
這時，李京舉手了：“言老師，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我能否上台表演給您看。”
“好吧。”言老師首肯道。
李京的表演開始了，他進屋坐下，拿起合影照片端詳了許久，而後小心地將照片從相冊中取出來，翻到背麵，輕聲念道：“一九九三年九月四日。”
他重重噓了口氣，又急步走到掛曆旁翻開了上個月的一頁，“一天、兩天、三天……”地數完後，他牙痛似地倒吸了一口氣遭：“今天是十月十號，那麽選張合影就是三十七天前發生的事啦……三十七天前……三十七天前，我們幹什麽來著？……對，那天晚上我還來過這兒，就在這張小床邊，我給她係上了一條鍍金的項鏈。”
他說著，遲疑地走到梳妝台前，打開了戀人裝首飾的盒子，萬分傷感地道：“瞧，這條不值錢的項鏈躺在這兒，喏，還有鍍金的戒指胸花都在這，這是我三年來為她置買的三件首飾，今天她一件也沒戴，可以前，她是天天戴著的呀。記得有一天，她從我的頭上撥下了兩根頭發，塞進那顆項墜的‘心’裏……”
他說到這兒，便急匆匆打開了項墜，‘心’裏是空空的，他忍不住舉起雙手抓住了自己的頭發，用力地扯個不停，結果，頭發扯下來的不是兩根，而是亂紛紛的一團。
他想把這綹亂發再塞進‘心’裏，然而亂發卻散落在他的腿上，並飄落在腳旁……
他緩緩地站起身來，踉蹌地重新走到放相冊的桌旁。
他低下頭，再次細細地端詳著那張合影，悲切地自言自語道：“你瞧見了吧，她脖子上戴的這報項鏈，不是你那鍍金的假貨，而是一條你一輩子也買不起的寶石項鏈啊……”
他哭了，淚水大滴大滴地掉在桌麵上，他用顫抖的手一次次地擦幹了那桌麵上的淚珠，聲音哽咽道：“多少次，在這張小桌旁，我為她講解《高考複習大綱》，現在，桌子依然還是這張桌子，可書呢？那一大摞書到哪兒去了？……哦，原來都亂七八糟地塞在這個抽屜裏呀，瞧，這《高考複習大綱》的書皮也撕破了一大半……”
他心疼地撫摸著這本書，誰知，一不小心，那揉皺的書麵掉了下來。他不知所措地望一眼書桌上的那張合影，猛然，他將地上撿起的破書皮重重地拍在了那張照片上。一本破舊的《高考複習大綱》被他一頁頁地撕得粉碎……
然後，他用盡全身力氣，將碎紙片狠狠拋向空中……
在紛紛飄落的碎紙片中，他毅然向門外走去。突然，他又轉回身，衝到首飾盒前，收回了那三件禮物，然後又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裏，褲子口袋裏掏出了所有的錢，有一百元一張的大票子，也有一分錢的硬幣……
他把滿手的錢都塞進了首飾盒，幾枚小硬幣被擠了出來，它們跳躍在梳妝台上旋轉滾動……
他慢慢抬起頭，想看看鏡中的自己，但兩服模糊，什麽也看不清，他想用手擦一擦那鏡麵，然而一隻手舉起了一半，卻又茫然地改變了方向……首飾盒被重重地蓋上了，他默然回身環顧了一下小屋，一隻手飛快地在麵頰上狠狠地抹了一把。
他，踏著鋪滿破碎紙屑的地板，昂著首，挺著胸，從容地離開了這間小屋……
“嘩嘩嘩……”一陣雷鳴的掌聲驚醒了言老師。
他扶了扶鼻前的眼鏡，不無感慨地喃喃道：“……你，你的確愛那個姑娘！”
無聲的笑容掠過了每個人的臉龐。
心頭酸脹難受的小帆，這時也回過神來，抹抹臉上，是一片濕漉漉的淚水，她長噓了口氣，由衷歎道：他，真是演絕了，表情舉止絲毫沒有做戲的痕跡，一切都是那麽逼真，那麽動情和那麽的自然，完全是生活化，是用心體驗出來的。
莫非，他，真有過這種失戀的體驗麽？不然，怎麽……怎麽會演的如此逼真動情呢？可那個女孩是誰呢？
她，她真的是嫌貧愛富而離開他的麽？……
驀然，小帆心裏對李京不禁又泛起十二分的愛憐和同情。
其他同學的小品表演還在繼續進行，可小帆因全心全意在李京身上，竟然一個小品也沒看進去。
下課了，小帆情不自禁地走至李京身邊，羞澀地一笑道：“李京，你的小品演得太棒了，我看了，都忍不住流了眼淚。”
李京抬頭一看，誤以為她是小舟，不禁挖苦道：“謝謝你對守門狗的誇獎，我不勝榮幸。”
他仍耿耿於懷，難以忘記昨晚對他的羞辱和謾罵，並還記下她的名字：小帆。
的確，從小到大，他一直是被女人們寵愛親睞著的，何曾讓一個女人這麽指著鼻子痛罵過？他的自尊，他的驕傲都使他無法忍受她的挑釁和蔑視。
這會，見她又湊上前來奉承他，心裏自是十分的討厭憎惡她。
不知詳情內幕的小帆，自然對李京的回答很是困惑不解：“看門狗？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京見她還故裝糊塗，不由冷笑了：“什麽意思，要問你自己呀？……”
正說著，言老師走來了。
“李京，你剛才的表演很好，下堂課，我想讓你再表演一個兩人小品，女演員嘛，由你挑一個好了。”
李京聽了老師的話，看看眼前的小帆，不由冒出個報複的念頭來：“對，我就挑她，讓這繡花枕頭當場出出醜，省得她牙黃口臭，竟敢隨便侮辱戲弄人。”
主意一定，他向老師提議道：“言老師，我就請小帆同學做我的搭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