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第九章1

出乎黛雲的意料,在小舟報考電影學院時,一向悶聲不語的小,也執意要報考電影學院。

黛雲傻了眼,不解道:“咳,你這是湊的哪門子熱鬧?你姐是貪玩,不愛念書,才出此下策。你書念得那麽捧,今年考個名牌大學沒問題,將來再爭取出國,攻讀博士學位吧,瞧,媽把錢都攢著了,就是供你將來求學用的哩。”

小帆還是未被母親描繪的美景所動,固執道:“不,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就想考電影學院。”

黛雲火了,真想罵她一頓,是吃錯了藥?還是搭錯了哪根神經?竟冒出這個荒唐的念頭。

可轉念一想,小帆那性格哪是當演員的料,成日悶聲不吭的,半點表演的天賦也沒有。就憑這,她也是和尚夢見嫁妝——空想一場。

我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讓她碰碰壁也好。考不上,她既不會怨怪我,也會死了那荒唐的念頭,專心專意考大學去。

沒想,又一次出乎黛雲的意外,小舟、小帆竟雙雙考上了電影學院。那天,黛雲看到她倆一模一樣的鉛印入學通知書時,真是啼笑皆非,心裏沒有一絲為女兒而自豪、而驕傲的感覺,更多的卻是深深的擔憂和遺憾。

她太了解電影界的內幕了,也深知電影明星這光環,是怎樣誘惑著天真女孩,讓她們像飛蛾一樣,不顧一切地往那光環上去撞。因撞而落的飛蛾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而真正能脫穎而出,成為明星的女孩,也為名聲所累,更難獲得凡人生活的寧靜和幸福。

像她辦公室的出納小李子,有一次外出遊玩,被導演看中,邀請到一部片裏演二號女主角。

拍完影片時,導演向她傾吐肺腑之言道:“女孩子沒一個不想出名的,現在你有這樣的機會,也有這樣的能力,但電影界是個大染缸,拍片這些日子來,想必你也親眼目睹到了,感受也不會少的。古人雲:學好千日不足,學壞三日有餘。話說到這兒,我也不用往下說了。小李子,我看你是個純潔樸實的好女孩,才真心地勸你,千萬別染上一些女演員的毛病。也別羨慕那明星灼灼耀眼的光芒,那是虛幻的,也是惹人墜入痛苦不安分的陷阱。像你現在回單位好好工作,一輩子可能默默無聞,但生話恬靜幸福。真當了女演員,你就得麵對兩大解不開的難題。一是擇偶難,你們理想中的男人,得有阿蘭?德隆的長相,有洛克菲勒的財產,還得像斯皮爾伯格一樣,最好是個電影大師什麽的。可這樣全麵的人,世上根本不會有,所以你將會很痛苦。第二難題則是,你將一直為不能成名所困擾,一天不出名,你就難受一天。而你一旦出了名,又會為名聲所累,失掉常人的自由和安寧,甚至許許多多,這,就是當演員、當明星要付出的代價。”

後來,小李子聽了導演的勸告,毅然拒絕了別人的拍片邀請,安心回來工作。現在和一大學老師結了婚,一家三口,過得和和美美的。

黛雲把小李子的故事講給了兩個女兒聽,希望她們能懸崖勒馬,及時退出這個既充滿誘惑,又充滿痛苦;既充滿競爭,又充滿欺詐;既讓你發狂,也讓你墮落的大染缸。

可兩女兒一聽,都譏笑道:“體那是庸人的生活哲學,我們可不想學小李子,丟掉外麵那精彩的世界,給自己編上一隻金絲籠,吃得再好,過得再寧靜祥和,又有什麽意思?”

小舟還振振有詞地道:“人不出名一株草,我就是想出名,想當個千人仰視萬人羨慕的大明星。不然,像株草一樣默默無聞度完自己的一生,不是枉來世上走一遭嗎?再說,我這小舟是不能在港灣裏定居的,我的事業是在人生的大海上,是在名利風浪的搏擊中。成功了,我就是名利雙收的大明星;失敗了,我也認命。畢竟,我還努力過,做過一次飛蛾,敢向人生的亮光去撲撞。”

小帆也頗為自信躊躇地道:“是的,幸運之神的眼睛總是朝上的,她是昂首仰慕能夠居高俯視她的人。命運之神的心也是鐵打的,她是隻垂青於那主動尋找她的強者,而不屑一顧那經常錯過她的弱者。媽,你難道不願女兒做生活中的強者,而做窩囊無能的弱者麽?”

黛雲搖搖頭道:“不,小帆,媽媽正是盼望你有大出息,才勸你別涉入這喧囂繁鬧的影視界。那裏太虛華迷離了,容易讓人眼花繚亂,沉醉其中,而迷失自己的追求。小帆,你和小舟不同,媽一直對你都抱有很大的期望。”

小帆仍不為所動,堅定地道:“不,我想凡是執著事業人生的人,是能從喧囂的世界裏殺出一條向前的道兒。隻確無聊空虛的人,才有可能囡身邊的眼花繚亂而沉湎其中,忘卻了人生其他的追求。媽,你盡管放心,我會把握住自己的,明星不是我追求的日標,隻有藝術才是我生命中的長青藤。”

黛雲聞此言,還有什麽話好多說的,盡管心裏遺憾惋惜,還是隨這艘船帆,去行走自己的航道。

電影學院為歡迎新學員入學,舉辦了全校師生聯歡晚會,李京為晚會主持人。

新生班裏,小舟報了個獨舞《西班牙女郎》,小帆則是獨唱《那一盆火》。

小帆本是不太愛出頭露麵的女孩,這次,受全班同學的委托,勉為其難地登台獻歌一首。

上台前,她心裏已緊張得像敲鼓,偏偏歌才唱兩句,無線話筒就失聲了。

怎麽辦?沒有一點舞台經驗的小帆不由急得要哭了。

唱吧,聲音太小,在寬敞空曠的舞台上,如蚊子哼哼,唱了也等於白唱。

不唱?那樹樁子似地立在台上,不更顯得呆傻,讓人笑話了麽?

後台人也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補這個台。

眼看,小帆就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出乖露醜了。一旁,李京急中生智,手握話筒邊上台邊唱道:

……大年夜的歌聲在遠遠地唱,

冷冷的北風緊緊地吹,

我總是癡癡地看著那——

輕輕的紙灰慢慢地飛……

邊唱著,不由挨近了小帆的身邊,手中的話筒並微微向小帆嘴邊的位置傾斜。

小帆起先一愣,後從他目光的示意和舉止中,知道他是來救駕,補自己台的。

心頭一熱,也張嘴和著他的歌聲唱了下去:

……曾經是爺爺點著的火,

曾經是爹爹教給了我,

分不清究竟為什麽,

愛上這熊熊的一盆火。

熊熊的香火在狠狠地燒,

層層的紙錢金黃的,

敲響了我的相思調,

甜甜遠遠的相思調,

別問我唱的什麽調,

其實你心裏全知道。

敲敲胸中未了的弦,

輕輕地唱你的相思調。

兩人配合默契,一應一和地唱完這首低沉凝重、悠遠深情的歌曲。

而台下的觀眾,絲毫沒看出其中的破綻,還為這精彩的男女二重唱大鼓其掌。其熱烈受歡迎程度,大大超過前麵的所有節目。

謝幕時,小帆噙淚笑了。

走下台來,小帆萬分感謝地道:“真是太謝謝你了。”

李京回眸一笑道:“沒什麽,救場如救火嘛!這也是檢驗我夠不夠當一個合格的司儀。”

“太夠了,李京,你是我見到的最機智最瀟灑的司儀了。”旁邊一個準備登台的女孩插言道,跟裏滿是敬佩愛慕之情。

小帆心裏“格登”一跳,竟莫名地湧上股酸意。雙目不由盯緊在李京臉上,緊張地注視他的反映。

李京還沒答話,舞台監督走過來催促道:“李京,台上已布置好了,該你報幕了。”

李京邁著極瀟灑的步予走向前台,朗聲報幕道:

“下一個節目,獨舞《采檳榔》,表演者:九一屆表演班陳蕾。”

小帆知道了那個崇敬愛慕李京的女孩叫陳蕾。

在台下的座位上,她看著陳蕾的表演,心裏像堵著一窩草,亂精糟的好不是滋味:她真漂亮,團團一張粉臉上,雙眸顧盼生輝。紅唇抿然一笑,把個微嗔似喜,眉目含情的采檳榔少女表現得栩栩如生。

那舞姿,那身材,也是妙不可言,一舉手一投足,都是一尊優美絕倫的雕塑和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