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下
Chapter 12(下)
腦子裏似乎有根弦斷掉了,思緒一片混亂。
她很像忘記夏裕衡剛剛說的話,可是越是想忘記越忘不掉。夏裕衡講的話非常荒唐,荒唐到八月不得不懷疑,這種事怎麽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真真切切地發生在她身上。
爸爸,媽媽,這些她再熟悉不過的詞匯,一夜之間,變成了背叛與恥辱的象征。
她才十八歲,為什麽就讓她承擔這麽多事。
她真的消化不了,誰能夠來拯救她。
冷熾……冷熾……冷熾……
冷熾的名字不停地盤旋在她的腦海中,冷熾,她以後還能跟冷熾在一起嗎?
刺眼的陽光直射進她的眼睛,刺激得她滴下眼淚。
夏裕衡說的一定都是假的,那些事是怎麽可能呢?她不相信。她一定會找爸爸問清楚的。
冷熾,我一定會跟你堅持下去。
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們。
回到家後,八月並沒有吃飯。而是直接躺在床上,將室友的一切擔心與詢問關在門外。
這個時候,他需要一點點冷靜,給她一點點冷靜就好。
“八月!”
突然的聲音令八月背脊一僵,所有的感覺似乎都湧到了神經末梢,空氣中似乎有什麽在蔓延,抽絲般把肺裏的氧氣抽走。
一道光線從飄起的窗簾縫隙中直射進來,懸空的床架忽閃了一下,室內又恢複一片黑暗。
原來,是幻聽。可冷熾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鮮明的五官卻在幻聽的同時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想念他。不是有點,是很多。
枕頭底下有什麽在震動,伸手撥開枕頭,手機淒涼地躺在那裏,散發孤獨。
接了起來,那頭隻一句“八月”,聲音便嘎然而止。
望著屏幕一片黑暗的手機,心裏就像被什麽砸到一樣。沒電了啊。怎麽會沒電呢?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沒電呢?
空無一人的宿舍,安靜得如同寂寞的網,把人的心捆 綁在裏麵。
“八月!”
悠遠而熟悉的聲音鑽入耳朵,八月顫抖了一下,是幻聽吧?她想。
“八月!”
不,是真實的。
冷熾真的來了!
八月連忙從床上跳起來,站在窗邊往下看,果然看見冷熾站在那裏。
她的心突然變得很暖很暖。
急急忙忙衝下樓,陽光中,閃著亮光的冷熾就站在那裏。微風從他身邊輕輕繞過,跳躍地棲息在他的頭發及鼻尖上,使他的臉顯得驚心動魄的美麗。
隨著他的走近,一股甜香的味道便撲鼻而來。
被他熾熱的手一碰,頓時有種想哭的感覺。
暖暖的氣流在身體裏流串,瞬間集中到眼睛。眼眶有點脹痛。有什麽欲奪眶而出,喉嚨滑動了一下,八月趕緊咳了兩聲,換來冷熾擔心的一眼。
“你背我唄。”她突然說。
“為什麽?”委屈的樣子。
“因為……我想你背我嘛。”
愣了一下,冷熾認命似的輕歎口氣,轉身半蹲下去。如一堵牆般高大的他瞬間縮小了一半。
在敵人麵前露出背部,這可是學武之人的大忌哦。心裏這麽想著,又泛開酸酸甜甜的滋味。
一個人背著另一個人,平穩地走在校道上。幾片葉子從冷熾的腳邊滑過,是綠葉中為數不多的枯葉,呈黃褐色。
“冷熾……”
“嗯?”
“冷熾……”
“怎麽?”
“冷熾……”
“……做什麽?”
“熾……”
“啊?”冷熾的肩膀僵硬了一下,隨後放鬆下來,輕輕“嗯”了一聲,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絲喜悅。
“熾……”
“怎麽?”
“沒,沒怎麽。”隻是去見了親生父親,並且知道了一些事而已。
側過臉看冷熾,眼前的他的柔軟的短發因著走動而微微擺動,這樣近距離地看他,才發現他的睫毛濃黑而卷翹。眼珠在陽光下淺淺地透明起來,如玻璃球般閃著光華。
熾說過嗎?愛她之類的話。
說過吧?
還是沒說過?
不清楚呢。
仿佛出生便相識的熟悉感,早已衝淡了相識的確切時間。
那麽,夏裕衡爸爸的心,又是怎麽樣的呢?
那時,背光坐著的他的臉上僵硬著,那樣一張嚴肅的臉,卻因為回憶而變得柔和,也因回憶而變得憤怒,她才驚覺,原來她的存在,對夏裕衡爸爸來說本身就是一個痛,無怪乎他要拋棄她。
於是,一直以來對他的怨恨,也變得毫無分量起來。
◎◎ ◎◎
時光倒轉,回到二十年前那個在醫院的晚上。
即使懷疑著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好朋友有不同尋常的關係,可當接到電話說妻子進了醫院時還是滿心擔憂地趕去了。
充滿藥水味的長長的走廊,許多人進進出出的整齊地在一列上的房間,由於在傍晚,介於不必開燈卻還不夠明亮的時段,人 流的走動突然就變成了塞滿屏幕的慢鏡頭。聲音也突然變成了寧靜中的嘈雜,在耳邊不斷放大。
著急的心情就那樣緊緊地貫穿在血液中。
隨後,終於找到了她。
卻見她趟在他懷裏,見她趟在他的好朋友冷帝宸的懷裏。
那一刻,回憶突然就如潮水般湧進腦海。三個人的初識,到三個人的相知,三個人的到處旅行。
“喂,我們要公平競爭哦。”得知冷帝宸也喜歡汪言後,他雖然緊張,卻還是笑著這樣對他的好朋友說。
“好啊。”對方也給了他正麵的回應。
所以最後汪言選擇了他的時候,狂喜得無法形容,當他的妻子懷孕之後,更是狂喜得無以複加。
可現在,那樣純真的感情已經不複存在了,其實,早在察覺到兩人不對勁的時候,他就已經無力了,即使勸說著自己那不是真的,還是無力了。
然而未能證實什麽的時候,他還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那麽現在呢?她卻趟在了另一個人的懷抱中。
為什麽不能是他呢?
站在不遠處,看見汪言在冷帝宸耳邊低語了一句話,一顆淚珠便往下掉的時候,他這麽想著,渾身冰冷的想著,卻無法動彈。以致於護士對他說“恭喜夏先生,您夫人生了龍鳳胎”的時候,他隻能愣愣地轉身離開。
蒼白的臉。眼角處,能在不怎麽明亮的環境中反射出驚人光芒的淚珠。
那便是夏裕衡對妻子汪言最後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