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刺客

3.刺客

荷風樓是賣綢緞的,在乞巧節這天用選巧娘來吸引眼球,別的商戶自然也不示弱。那些賣煙花炮仗的生意人也抓住這個契機,在這春心萌動的乞巧節聚到一起,在河岸邊舉辦“鬥花大賽”。所謂“鬥花大賽”,便是他們各家挑選出自己認為最最厲害最最美麗的煙花拿來放,誰家的呼聲最高,那他家的煙花便是“花魁”,什麽中秋、小年、除夕、元宵節的,他家的商店門檻都要被踏破啦!此時遠處河邊便是在放煙花。

我的臉被朱棣捧住了,如果看他的話,就隻能看到他的兩隻眼珠子,所以我把眼睛溜到半空中,空中各色煙花冉冉升起,綻放出最靚麗的色彩之後再消失在空中。唇上的柔軟有種不安分的感覺,我漸漸融化在這種不安分裏麵。樓下有人叫嚷著,今年的巧娘評選出來啦,是張員外家的三小姐!頓時掌聲喝彩聲都響起來了。

就在這時,我突然看到朱棣身後有一道光閃過。

那不是荷風樓掛在飛簷的琉璃燈,也不是遠處鬥花大賽的煙火光亮。我一把推開了朱棣,因為那是刀劍的寒光!

刺客一身黑色勁裝,身手矯健,那劍本來是對著朱棣的背脊刺來的,可是現在卻直直的刺到我的眼睛。我們憑欄而立,我已經沒有後退的餘地。高手過招,爭分奪秒,我能躲避的那一瞬間,已經用來推開朱棣了,此時我就隻能眼巴巴的等死。

那劍尖卻停在了離我眼睛大概零點零一寸之處,很快我就聽到滴答一聲,往地上一看,是一滴血落地的聲音——朱棣徒手握住了劍尖,阻住了那劍刺向我的軌跡!

就在此時,三保已然飛身過來,他利落的抽出腰間軟劍,一舉挑開刺客的劍,兩人躍到屋頂,鬥得難舍難分。

我跑過去掰開朱棣的手,血肉模糊,不由得驚出一聲冷汗!朱棣並未在意,將受傷的手負到身後,冷冷說道,“那人想殺你。”

我心跳驟停,突然明白那刺客的意圖,確實是針對我來的,如果他想殺朱棣,應該是從我的背後進擊,在朱棣護我的一瞬間取了朱棣的命。為什麽要殺我?我立刻想到了做錦衣衛時樹立的那些仇家!難道我躲在燕王府也被揪出來了?

想到此處,我渾身都緊張起來,若是如此,朱棣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三保與刺客都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知道鬥到哪裏去了,袁容突然跑了上來,渾身像被卸了骨頭一般,失魂落魄的說道,“王爺,不好了!郡主失蹤了。”

朱棣原本還是淡然矗立在我身邊,一聽到朱玉英失蹤的消息,登時往下跑去,走到袁容身邊的時候,急匆匆的說了一句,“保護好赫連。”

袁容走丟了未婚妻,還是個郡主未婚妻,本來焦急萬分,恨不得跟朱棣一起追去,得了這一聲命令,隻得退到我身邊,愁容滿麵,不言不語。三保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見隻有我和袁容,狐疑的問道,“王爺呢?”

袁容哭喪著臉,“郡主走丟了,王爺尋她去了,都怪我,都怪我……”

馬三保大吃一驚,“郡主不見了?”

袁容點點頭,這個將來的便宜駙馬爺,隻怕還隻是以為朱玉英是被人多擠丟了,並不知道她是被人擄走,現在生死未卜。想到這茬,我也焦急萬分。朱棣一人追出去,可是他手上受了重傷,有沒有什麽隨身的武器,我不禁對三保說道,“你去找找王爺吧!”

馬三保本來確實是準備去的,走到樓梯處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又轉過身來道,“算了,王爺不是魯莽的人,應該不會有事,我先把你們送回王府再說。”

我本不願意,可是又沒有辦法拒絕,隻得跟著馬三保出去,他隨手解了一輛馬車,也不知是誰家的,便將我們塞了進去,一路疾馳回到王府,他便又騎了一匹小馬出去了。

我坐在屋子裏驚魂未定,難道,難道真的是我的身份已經敗露?桌子上的燭光搖曳不定,我的心思也是驚濤駭浪一般,突然,我聽到身後有絲絲的聲音,越龍城曾經教過我,非常鋒利的冰刃,在空氣中舞動的時候會和空氣產生摩擦和共鳴,發出極細微的聲音。這種冰刃一般削發如泥,斬骨若麵。

我伸腳勾住桌簷,整個身子往後仰翻,那劍背就這麽從我的鼻頭擦了過去,冰冰涼涼,透著死亡的氣息。

就在這一瞬間,我已經用力,用另一隻腳將燭台勾起,往那行刺之人的臉上砸去。這一瞬間的功夫,我已經躍到他的身後,徒手奪劍。那人既然敢闖入燕王府,功夫自然也了得,劍刃發出絲絲龍吟,燭台已經被打到床上,頓時著起火來。我退到梳妝台邊,順手抓起發釵,手腕抖動,將發釵當做峨眉刺一般發了出去,刺客沒有料到我有這一招,招架的有些吃力,我將剩下的發釵全部抓到手上,飛快的向他刺去。

可是很快我就發現,他根本不想還擊我了,他隻是一邊避著我的攻擊,一邊在將火苗到處挑動,隻一會兒的功夫,整個屋子已經熱浪撲麵,眼看著就要燒出去了。珠兒已然在隔壁大喊,“走水啦!快來人啦!”

她還不知道我在屋裏,所以隻是站在院外喊。很快就會有人過來救火,我正想著如何把這人引出去,他卻收劍。直挺挺的立在我麵前。見他這樣,一定是有話要說,我也隻得停下手中動作,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蒙著麵,隻一雙眼睛在外,露著仇恨與憤怒,“郡主在我手上。”

我頓時沒了底氣,“你們把她怎麽了?”

“你隻要跟我走,我就放了她。你不跟我走,明天你的身份就會暴露,郡主的屍體也會擺在燕王府前。”他冷冷的說道。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麽這樣淡然,那是因為他知道我怕什麽。

我渾身發冷,咬著牙道,“我跟你走。”

他冷哼了一聲,對我揚了揚眉,“把你手上的東西全扔了。”

我便順從的將手上的釵環全部放下,他重新拔出劍,一步步的警惕的走到我麵前,終於將劍尖對準我的喉嚨,“聽話就好。”

門外救火的大隊人馬已然趕到,就在他們破門而入的一瞬間,刺客帶著我穿過火苗跳窗而出。我的眼睛已經被蒙上了黑布,刺客帶著我在馬背上顛簸了許久,終於將我扯了下來,我們又走了許久,我分辨不出地形,隻知道自己隔不了幾步就要拐個彎,走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他才將我推進一間屋子。我跟他過來,本是自願,否則以他的功夫,別說製服我,隻怕還不是我的對手,他也很清楚這個道理,路上的時候也隻是蒙著我的眼睛並未綁我,可是現在他卻拿出麻繩一道道的仔仔細細的將我的手腳綁了起來。

到我完全不能動彈的時候,他才將我眼睛上的黑布拆了下來。

我朝四周一看,心裏頓時涼了半截,這應該是一間倉庫,壁上點了一排蠟燭,倒算通亮。隻有頂上有幾個透氣的小窗,連個小孩都爬不出去,別說是成人了,而且四壁光禿禿的,也上不去。朱玉英就躺在一邊,不知道是被藥暈了,還是被打暈了,眉頭緊鎖,好像昏迷中也在承受痛苦一樣。

我看了一眼那蒙麵人,不動聲色的說道,“你也知道這是燕王府的郡主,少了一根汗毛你都擔不起,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隻怕燕王能滅了你的門!”

本來我說話,這人都是毫無反應的,就在我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突然好想怒不可遏,走到我麵前刷刷的給了我兩個耳光,直打的我眼冒金星,頭昏腦漲。

我呸的吐了一口血水,笑道,“你怕了嗎?”

那人好像壓抑著憤怒,冷笑一聲,走到朱玉英身邊,看了她幾眼,“這樣如花似玉的年紀,賣到青樓隻怕能得個好價錢。”

“你敢!”

那人用這句話激怒我之後,也就不再說半句話,隻是坐在一邊,一直冷漠的看著我,我雖然表麵上鎮定,但其實內心卻十分恐懼。從來都是我審訊別人,哪裏吃過這樣的苦。

而且看這樣子,這人分明是想要我的命,隻是可憐了朱玉英,不知道他會不會放了她。

一直到半夜,這人也沒有再說一句話,朱玉英卻喃喃的說起了胡話,我看她的樣子,眼睛都睜不開,肯定是在發燒。怕她有個閃失,隻得求那人道,“你行行好,把她放了吧,你我有什麽恩怨你就找我吧。”

這人眼睛都沒有抬一下,依舊在撫摸自己的那柄劍。

我心下也知道我和朱玉英都是凶多吉少了,隻是怎麽也想不到他為何要把朱玉英也拉近來,若是我當差時結下的冤仇,他不該對朱玉英也這樣仇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