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夫妻情分
錦衣繡春 第二卷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80.夫妻情分 天天書吧
朱棣還沒有離開,彩月便從殿外急急慌慌的跑了進來,朱棣冷冷瞧她一眼,“什麽事?”
“回皇上,皇後娘娘得知皇上回宮,已經趕過來接駕了。此時正在殿外。”彩月臉上通紅的答道,一雙眼睛不斷地朝我瞥來,盡顯一股聰明勁兒。
朱棣聽到徐雲華來了,眼睛裏都泛起了一股紅色,“她居然敢過來,叫她進來。”
沒一會兒,徐雲華便素衣素妝,隻帶著一名貼身的侍女走了進來,臉上猶自掛著淚痕,一見到朱棣,便跪倒在地,“皇上,臣妾一聽說您回來了,就立即趕了過來,您不在宮中這段時間,發生了許多許多事……”
“發生的事我都跟皇上說過了。”我看了徐雲華一眼,一字一句的說道。
徐雲華也與我對視,隻是很快便移開了,她分外傷心的說道,“皇上,臣妾沒有照顧好靜安公主……特來請罪,還請皇上責罰。”
朱棣的眼睛裏有光,隻不過是紅色的,漸漸噴發為火,他亦步亦趨,緩緩走到徐雲華麵前,伸手捏起徐雲華的下巴,輕聲問道,“說說你是怎麽沒有照顧好公主?”
我清楚地看到了他手上的青筋,因為用力而慢慢凸顯出來,徐雲華一句話也不敢說,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疼痛,眼淚便順著兩邊的臉頰慢慢的淌了出來。
“說。”朱棣的語氣中帶著最後的耐性。
徐雲華不敢再沉默,“聞說公主偶感風寒,臣妾便把身邊最好的太醫請了過來看治,不知怎麽……不知怎麽……公主連病了十來天,便……便……”
聽著她狡辯,將自己的罪責推脫的一幹二淨,我終於忍耐不住,坐起身子,對著她便質問道,“公主一開始確實隻是風寒,可是你故意把吳太醫支走,再把自己的心腹太醫派來,借著看脈的機會,給公主帶來了鼠疫的病毒,公主年幼,很快便沾染上,你再讓太醫裝聾作啞,由著公主病著,直到最後拖至不治。你敢說,這一切不是你做的?”
徐雲華作出一副驚恐無辜的樣子,“什麽?鼠疫?什麽鼠疫?鼠疫不是在水災地區才有的疾病嗎?這合宮之中,幹幹淨淨,怎麽會有這樣的病傳進來?會不會是……會不會是權貴妃從河南回來的時候,衣物行禮之上沾帶了……就算公主得的真的是鼠疫,權貴妃也該告知我,一來我會讓太醫加緊救治,二來我也要讓後宮之人避諱著些,以免流傳開來啊。權貴妃,你身為眾妃之首,這麽簡單的道理竟然不知,實在不該。”
“啪!”
徐雲華的話還沒有說完,臉上便結結實實的挨了朱棣的一巴掌,朱棣使足了勁兒,以至於徐雲華的半邊臉瞬間便紅腫起來,徐雲華不敢相信的捂著自己的臉頰,愣了半晌,就嗚咽著哭出聲來。朱棣並沒有給她哭泣的機會,“別再作出這副樣子了,寶兒是怎麽回事?”
徐雲華忍住悲泣,“寶兒……寶兒那丫頭,仗著自己有武功,身手好,趁著半夜出宮,私會他人,竟還帶了許多**之物進宮,這後宮清淨之地,若是那些東西流傳了開來,後果不堪設想,鑒於此點,臣妾把她關押了起來,沒想到她還有個相好的丫頭,想要替她頂罪,現在兩個都在辛者庫。臣妾想著,等皇上回京之後,再做定奪。”
朱棣閉上眼睛,臉上滿是悲憤,良久,才睜開眼睛,看著臉色煞白的徐雲華,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寶兒出宮私會外人,還帶了**之物進宮,竟還有個小丫頭要替她頂罪……”
徐雲華也不懂朱棣這樣重複她的話是什麽意思,隻得點頭附和,“是這樣的。”
朱棣搖搖頭,狠狠的看了徐雲華一眼,“你可知道,那晚上寶兒出宮,私會的人是誰?”
徐雲華臉色微變,顫抖著身子,“那丫頭嘴緊的很……臣妾命人審了好幾遍,她都不肯吐露半個字。”
朱棣冷笑,從懷中掏出一封有些皺掉的信封,“跟過朕的人,當然不會沒有骨氣。你口口聲聲說她出去私會男人,若是你說的是真的,那她私會的那個男人便是朕了,這就是她那晚送出來的東西。”
徐雲華微微張開嘴巴,極其不敢相信的看著朱棣手上的信,又看了看我,眼神充滿怨毒,“你……你……是你派她出宮的……”
朱棣冷笑,“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質問權貴妃,沒錯,是權貴妃派她冒死出宮,給我送出了這封求助信,我想問問你。她的那些**之物,是你們怎麽逼問出來的?”
徐雲華一怔,語氣沒有方才那般剛硬了,“是……是從她身上搜了出來的。”
“是搜出來的,還是你們自己塞進去的?”朱棣轉過身,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徐雲華伏倒在地,“皇上,臣妾自知沒有權貴妃更得您的心意,如今靜安公主歿了,權貴妃對我有十分怨言,您現在又先聽了她的控訴,臣妾辯護什麽都顯得多餘,所以臣妾不說什麽了,是非曲直,全由皇上定奪。”
徐雲華剛開始進來的時候,朱棣可能還有滿心的憤怒,可是現在,他的臉上除了失望,已經再看不出什麽別的情緒,他揮了揮手,“朕與你夫妻二十多年,朕一直敬重你賢良端慧,過去,縱使有些小小的過錯,也不過一笑置之,可是如今,你竟狠毒至斯,靜安公主尚不足周歲,且不說她患上鼠疫和你有無關係,你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她病著,你的心,是鐵打的嗎?”
徐雲華原本一定是以為朱棣會對她狠狠的發一通脾氣,乃=乃至於懲罰,所以還未等朱棣回到正宮,便著急的趕了過來,巧言狡辯,希望能奪得一絲先機,沒想到朱棣並沒有發怒。但是她心裏明白,說出這種心灰意冷的話,其實比狠狠的罵她幾句,罰她禁足甚至罰她去冷宮還要可怕。這種失望,是永遠也挽回不來的。
徐雲華抽了幾口氣,淚眼朦朧,囁嚅半晌,卻隻吐出兩個無力的字眼,“皇上……”
“在你心裏,其實朕現在的身份,隻是一個皇帝了,朕知道,你這幾年心裏不是沒有抱怨,覺得我們之間的夫妻情分淡漠了,不如從前了。可是你自己想想,什麽夫妻情分,與其說是朕先丟下的,不如說是你先丟下的吧。”
徐雲華眉宇間有些恍然若失,慢慢癱坐在地上,“皇上,你竟恨我至此嗎?”
朱棣伸手拂過她的臉頰,深深吸了一口氣,“你以前對權貴妃做的那些事,朕不是不知道,隻不過你忘了夫妻情分,朕沒忘,你忘了你還有七個孩子,朕也沒忘,沒想到這種包容,會讓你做出這麽喪盡天良的事,靜安公主是你的親生孩子們的妹妹,是朕的親生女兒,是你名義上的幺女,你把黑手伸向她的時候,哪怕一絲一毫,都沒有想過這些嗎?”
徐雲華的身子越發綿軟,臉色也由紅赤變作煞白,“不管皇上如何說,臣妾絕不承認自己沒有做過的事。臣妾這個身子,由您處置。”
“你回去吧,這幾天不要出現在朕麵前,怎麽處置你,朕慢慢想。”
徐雲華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什麽話來,由侍女扶起,緩緩往外走去,進來的時候,她好似帶著一陣風,鎮定而傲慢,現在的她,好似被抽了筋骨。
我靜靜的看著她的背影,自月牙兒下葬,我沒有再見過她一次,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想象中我與她的最後一次會麵,應該她同在朱棣的麵前,各自控訴,我一定要把她所有的詭計所有的惡行都說出來,讓朱棣立即將她正法。
可是現實卻是這樣,除了我們同在朱棣麵前,其他的一切都與我想的不一樣,她依舊擺著高貴端莊的架子,我並沒有將在心中默念了幾萬遍的控訴倒出來,朱棣雖然一樣的洞悉了所有的內情,也並沒有像我想的那樣,立即把徐雲華拉去正法,替他的小女兒報仇。
現實和想象,總是會有偏差。
朱棣自徐雲華離開之後,便坐在衣裳,隻用一隻手托著額頭,一動不動,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在傷懷。
我的心中卻越來越冷,對啊,他自己說的沒錯,他沒有忘掉夫妻情分,也沒有忘掉他們共同的孩子。他不可能像我想的那樣,為了一個早夭的孩子,而去找他其他七個孩子的母親報仇。
原來一切都是我太過愚昧。
長時間的沉默之後,朱棣終於開口,“月牙兒的墳墓在哪裏?”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要去嗎?”
朱棣眼眶泛紅,“我去看看她。”
我突然笑了笑,“你是要去跟她在天之靈告罪,對嗎?”
朱棣抬眼,“對,我要去跟她說對不起,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保護好她。”
“隻怕你要對不起的還不止這個呢。”
朱棣愣了愣,似乎不太理解我的話語。
“你還要跟她說,父皇對不住你,不能把你母後怎麽樣,畢竟她是一國之母,是你哥哥姐姐們的母親……”我挑了挑眉,對朱棣問道,“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