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岱欽

59.岱欽

“保不齊又會給我下藥。”我冷冷的回道。朱顏血氣呼呼的離開了。

待到秦代穆回來的時候,果然提著一大袋草藥回來了,這下他比之前更趾高氣昂了,呼奴使婢的喊丫頭送來了火爐子,藥吊子,自己拿著一把鵝毛扇在下麵扇著火熬藥,直嗆得小丫頭跑了出去,我也捂著鼻子皺眉道,“非要在屋裏熬嗎?院門口就不行嗎?”

“那婆娘太凶,萬一又給我弄柴房去了,可不是好玩的。”秦代穆一邊吹著藥吊子,一邊說道。沒一會兒,他便端著一碗藥送到我麵前。

那藥味兒直熏得我睜不開眼,“什麽藥,怎麽味兒這麽衝?”

“你這傷口化膿了,光是藥膏已經不夠用了,得內調一下。”

“你有藥方嗎?我看一下。”

“丫頭片子看得懂什麽。”秦代穆一邊說著,已經伸手捏住我的鼻子,將那一碗藥全部灌進了我的嘴裏,我踢腿蹬腳的把那一碗糊似的濃藥汁兒全喝了,怒道,“你到底給我喝的什麽!湯不湯藥不藥的,莫不是想毒死我!”

“要毒你也不是現在。”秦代穆說著,又遞給我一個藥瓶,“你現在能自理了,就自己上藥吧。”說完,背過身子去。

我嘟囔著嘴,將那藥膏抹上,“好了。”

秦代穆這才轉過來。他自從回到這屋子,便又開始每天絮絮叨叨說著話,大多時候不知所雲,治傷時一般比較正經,還有的時候是故作正經。聽著雖然煩躁,但是總比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要好。除了剛來的時候告訴我他也是燕軍的人,一直到現在他都是對自己在燕軍中的事絕口不提。有時候我問他,他也會立刻岔開話題。我覺得此人說話極沒有正經,索性不理他,不到萬不得已不開口。所幸的是傷口自他親自上藥以後,倒是又好了起來。

朱顏血因為我的傷口反複了一次,我懷疑是她搞的鬼,與我拌了嘴之後便很少來了,每次來也不過逗留片刻,觀察一番便走,我想她大概是在觀察什麽時候開始又要給我上鎖,也便裝得柔弱些。如此倒是相安無事。

直到這一天三更半夜,忽然聽到外麵有蟈蟈蟈的聲音,秦代穆本來在地上打著一個地鋪,側身臥著,一聽到這聲音,便警覺的爬了起來,在窗戶及門口四周看了看,這才走到我床邊,我正準備問他準備幹嘛,他對我做了個“噓”的姿勢,拉著我便要往外走。

“到底幹嘛?”我壓低了聲音問道,頓住不肯下床。

“想不想離開這裏?”秦代穆低聲說道,還沒等我回答,已經將大衣鶴氅披到身上,又用一塊大披巾將我的頭包起來。

我還來不及說什麽,已經被他帶到窗邊,將窗戶一推開,就把我往外推,我的傷雖然好了些,但是畢竟不能用力做什麽動作,不由得害怕起來,他卻在將我推下的一瞬間道,“別怕。”我好像安心了好些,果然,掉下去的一瞬間,落在一張軟軟的網上,還有人迅速的將我扶了起來,我想回頭看扶我的人是誰,那人卻已經將我一棒子敲暈。

待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隻覺得自己正在顛簸,往四周一看,才發現自己置身一個極寬敞的馬車之內,車內鋪著厚厚的虎皮毛毯,我的身上也蓋著棉被,上麵還壓著一塊鹿皮毯。趕緊摸了摸自己的手,發現也並沒有人綁我,這才鬆了口氣,有些艱難的爬了起來,往外探頭看去,隻見一個男人正在趕著馬車,那背影,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喂!”

“什麽事?”趕馬車的人並沒有回首,背對著我問道。

“你是誰?老秦呢?你要帶我去哪裏?”

“一下子問這麽多,叫我回答你哪一個問題是好?”那人的聲音中略帶著笑意,“前麵有個茶鋪,到時候停下來一一給你解答好不好?你先回車內躺著,你的傷勢可不輕呢,不能這樣不愛惜身體。”

聽他這樣說,我隻好又回到車內,臥在車內,不斷地想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大約趕了又有半個時辰,馬車才停了下來,那馬夫轉過身來,臉上蓄著長須,我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他小心翼翼的將我攙扶下來,笑道,“茶鋪裏有人在等你。”

我越發驚奇,“是誰?”

“小姐進去便知道了。”

我扶著胸口的大衣帶子,緩緩地走到茶鋪內,果然見到窗口處坐著一個白須老人,正拿著兩根油條就著大碗茶吃得不亦樂乎,那人不是秦代穆是誰?

我走過去,一屁股在他對麵坐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究竟是誰?為什麽救我出來?”

“咱們都是俘虜啦,我都出來了,留下你一個,實在太不講義氣了,你說是不是?”秦代穆嘻嘻笑著,依舊大口大口的吃著油條,胡須上沾得油乎乎的,看起來邋遢極了。

我緩緩站起身來,微笑著說道,“那你算是有些良心和義氣的,隻是演技未免差了點。”“什麽?”秦代穆抬起頭來,笑著問道。

還沒待到他反應過來,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一把將他的胡須一扯。

“你幹嘛!”我一扯未果,手還沒有鬆下,秦代穆已經齜牙咧嘴的準備來擋我的手,我毫不留情,繼續狠狠一扯,果然,那一大把油乎乎髒兮兮的白胡須一下子從臉上掉落,連帶著他那一頭白花花的頭發也開始歪歪扭扭,“你……你……你幹嘛!”秦代穆氣得麵紅耳赤,幾乎快要跳起腳來,連音調也變了起來。

我看著沒有了胡須之後的他,愣住了,半晌,不由得舉著胡須哈哈大笑起來。他坐在對麵唉聲歎氣,對著我吹胡子瞪眼。

“你還真的挺能裝的。”我對著對麵的岱欽笑道。

岱欽不甘心道,“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秦代穆,岱欽帖木兒。你算是有才的了,隻是我好奇你那一臉褶子怎麽弄出來的?”我一麵說著,一麵對著他的臉摸了起來,卻發現那是用一種膠狀東西弄成皮膚的顏色黏在臉上的,不由得大呼神奇。

“你可別太大的動作,你的傷勢還要修養呢。”岱欽笑著從我手上將胡須又接了回去,往臉上邊貼邊道,“我還得再裝裝呢。對了,你就憑一個名字就把我認出來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直到我揭開你的胡須之前,我都不敢確定是你。不過從看了你用的藥我就開始懷疑了,雪蓮花那樣名貴的藥,豈是一個在軍中服役的老大夫能夠拿來當白菜一樣使的?還有,我的傷勢反複,也是你搗的鬼,我看了你給丫鬟的藥方,川穹,鐵砂等都是惡化傷口的藥,而且,自從你離開之後,丫鬟從你那裏拿來的藥,沒有一次還有雪蓮花味兒的,你用的都是很普通的療傷藥,我自然好不起來。那天你回來之後,給我弄的湯藥,那種糊糊狀的藥,一看就不是中原的傳統藥。”

岱欽笑著對我豎起大拇指,笑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聰明。”

說完這些話,我便低著頭,再也不願抬頭說話了,岱欽不禁有些奇怪,好言好語微笑道,“已經從朱顏血那裏把你救出來了,這會子,她指不定在怎麽生氣呢,你還有什麽好鬱悶的?”

我抬起頭,看著岱欽依舊裝扮成一個老頭的臉,本來愁緒萬千,不由得又好笑起來,“你既救了我,想來也是知道我是燕軍中人的事了。”

岱欽頓了頓,喝了一口茶笑道,“我早知你非池中之物,隻是沒去打探罷了。我大元最後一絲氣脈斷盡之後,我們便都遊蕩在中原,四海為家,我閑來無事,便想去金陵找你,在金陵盤桓幾年,也是找到了你,隻是那時候你在青樓之中,我不好去與你相認,再後來,時間長了,便也都查清楚了。我倒是很佩服你呢。”

岱欽並沒有太詳細的說什麽,我知道他是怕我尷尬,看著他憨憨的笑臉,不由得萬般感謝,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諾敏呢?”

提到諾敏,岱欽不由得皺起眉頭,臉上爬滿了愁緒,“這丫頭,說是要出去尋人,我已經幾年未見她了。”

我心中一驚,岱欽這麽說,大約就是還不知道諾敏要找的人其實是我假扮的,沒想到諾敏情竇初開,竟然如此癡情,我不禁內疚萬分。

“算了,不提那丫頭了。”

我也趕緊笑笑岔開話題道,“對了,你是怎麽知道我被朱顏血抓了的?難道你也在燕軍中?”

岱欽靦腆一笑,“這事兒說起來真的是緣分了。我經過東昌的時候,在路上正行走著,身邊經過一乘轎子,一陣風正好吹過,那轎子的簾子便被風掀了起來,我正巧瞥了一眼,卻發現裏麵斜倚著一個姑娘,閉著眼睛,麵如金紙,胸前滿是鮮血,再一看居然是你,便跟了上去,本想立即將你奪出來,卻發現前麵還有個紅衣女子並幾個好手。隻好跟蹤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