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出牢

14.出牢

“燕王是不是和山賊也有勾結?!”宋忠大概是也參與進了打鬥,原本梳理的一絲不苟的頭發都落下兩縷,飄在額前狼狽至極。

“什麽山賊,誰是山賊?”我冷冷答道。

“別給本官裝了!你跟朱顏血同一間牢房不說,就是被捕也是大大的脫不掉關係!”宋忠有些氣急敗壞。

“大人真會說笑,你的人莫名其妙把我拿回來這就不算了,拿我們的時候明明是見到你口中的山賊把我們一網打盡了,我還以為大人要為民除害,是來解救小女子的,誰知道這麽不分青紅皂白,倒把我們也當做山賊。錦衣衛的水準如今怎麽降到這個地步!”

宋忠聽了我的話,氣得吹胡子瞪眼,“本官本欲殺了你,可是看你伶牙俐齒的尖酸樣子,殺死你簡直是便宜你!本官要把你帶回京城送到錦衣衛署裏,讓你嚐嚐錦衣衛七十二般刑罰!”

“多謝多謝,一直對著別人用,從來也沒有往自己身上招呼過,倒一直想試試。”我瞪他一眼,不屑道。

宋忠氣得渾身發抖,讓人又把我蒙了起來,當即便塞進一輛馬車開始趕路去京城。這個宋忠乃是朱允炆為了重建錦衣衛署,急功近利找來的頭目,朱元璋手上曆任錦衣衛指揮使,縱使隻是三品的官銜,卻各個頂個一品大臣的本事,也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但這宋忠,就像官場上的一個暴發戶,頂上了頭銜,既沒有真材實料,也沒有真的權利,所以顯得十分無能。

可是朱元璋死之前,幾乎已經把能人異匠全部都殺盡了,隻留下些草包和書呆子,朱元璋其實以為隻要有哪些藩王叔叔們罩著,朱允炆的皇帝之路可以一帆風順一路高歌,可是他機關算盡,沒算到這些藩王就是朱允炆最大的敵人。朱允炆就拿著這些蠢貨對峙諸多藩王,現在還可勉強支持,時間一長,就會力不從心。

可是不管怎麽說,我如今落入了這蠢貨的手裏,他一日不把我弄死,我便是朱棣的拖累一日。再加上我對朱棣現在的情況一無所知,心裏更加火燒火燎的急。

宋忠每天隻吩咐人給我一點清水和一個饅頭,所以我的體力特別差。到了京城錦衣衛署,他更是日日對我用刑,以折磨我為樂趣。用的都不是大刑,都是那些夾手指,戳銀針的折磨人的小刑罰,甚至給我戴的枷鎖都是向內鋸齒的,隻要有動作就會往手腕腳踝裏紮,是以我的袖口和褲腳都是血淋淋的從未幹過。不過十多天,我便被折磨得起不來身,每日隻能躺在牢房角落裏。

到大明來十餘載,我一直都對生死抱著一種很坦然的態度,反正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生不能為這裏做任何貢獻,死也不會給這裏帶來悲傷,或許借著一死,我還能解脫靈魂,回到我的現代去,再也不受這風建社會的荼毒。

可是這兩天我卻忽然害怕起來,而且是非常的害怕!

我依舊不是怕死。我怕的是……我死在這裏,隻怕朱棣都不知道。朱顏血越獄那一天,他顯然也派人去救我了,沒有找到我,他是不是還在繼續找我?還是他已經回到北平?我很想見他最後一麵,其實要對他說什麽話我還真不知道,我就是單純的想看他一眼。他是我在這裏唯一的牽掛了。

宋忠的折磨每日都在加劇,我開始意識到錦衣衛署的這些刑罰果然不簡單,從前也碰到過很多烈性子的人不管怎麽受刑也不吐露半個字眼,那時候隻覺得是性倔,現在自己處在這個位置,才知道這要付出多大的耐力去忍!

我幾乎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了,眼前甚至時不時的會看到朱棣的影子,他有時候拿著一把劍,有時候揚著一塊手帕,有時候在幫我戴玉鐲子。可是每次被痛苦侵襲得清醒的時候,他就會消失不見——所以我不是怕痛,我是怕他消失。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這一次因為身體太過難受,反而怎麽也昏睡不過去,隻感到刺骨的痛,也看不到幻境中的朱棣了。可是睜開眼的時候,眼前確實多了一個人影,我努力的朝他臉上看去,卻不是朱棣。

“徐公子……”我有氣無力的喊道。

徐輝祖並沒有答話,隻是命人將我的枷鎖全部打開,又幫我的傷口全部清洗一遍,那藥水撒上來先是刺痛一下,再就是清清涼涼的,十分舒服。

上藥的時候還是很痛,我什麽都抓不到,又不願叫出聲。隻能咬著嘴唇忍住。一次次的痛暈過去,又一次次的清醒過來。最後一次清醒,我已經在一張溫軟的大床上,我以為是夢,可是一睜開眼睛便趕到周身上下的痛並未減輕。一個穿著繡服的丫頭到床前將我扶起,喂了我一碗參湯,又喂了半碗香米粥,我居然有了力氣,“這是哪裏?”

“徐府。”丫頭輕輕一笑,“我去請老爺來,老爺說了,小姐您一醒來就去喊他呢。”

“哪個徐府?”

“這京城還有幾個徐府?”丫頭噗嗤笑了一聲,轉身便去了。

沒一會兒,徐輝祖果然出現在我麵前,他皺著眉頭,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恍惚,“你怎麽被錦衣衛抓去了?姐夫呢?”

我稍稍鬆下一口氣,徐輝祖這樣說,說明他和我被抓倒是沒有什麽關係,我剛剛還以為他也參與抓我了呢。“我也不知道啊,他們好好地就把我抓了起來,還說要殺我呢。”我努力綻放一個笑容,對徐輝祖道。

他歎了一口氣,“你虛弱成這個樣子,應該也不知道這些天發生了什麽。”

原來朱允炆在朱棣來京這段時間,讓錦衣衛指揮使宋忠,北平布政使張昺聯合調查燕王府有無不軌行為,無奈是查了月餘,一點收獲也沒有,朱允炆便召回了宋忠。此時他已經答應了朱棣的請辭,將其放回北平,不過朱棣沒走之前,朱允炆手下的大臣便沒有一個不勸朱允炆直接將其擒下的,此時放虎歸山,那些大臣更是焦急,便和朱允炆說,趁著他還沒有回到藩地,還有機會捉回,朱允炆思索再三,決定聽取諫言,便有了後來胡野生跟我告密的事。

後來宋忠負責追回朱棣,我又讓朱棣先離開,宋忠沒堵截到朱棣,卻把我抓住了,帶回京城折磨多日之後,終究覺得這樣把我私自關押不是事,便上報了朱允炆,說我乃是朱棣的愛妾,朱允炆聽了這話,果不其然決定用我誘朱棣回來,讓宋忠繼續看押我。而這件事被徐輝祖知道了,他念著與我的情分,向朱允炆主動請纓,說是願意將我帶回府內看押。朱允炆大約也覺得我若是在宋忠手裏被弄死了,也就失去了籌碼,便答應了徐輝祖的要求。

知道了這段原因,我反而弓起身子,對徐輝祖道,“多謝……”

徐輝祖皺眉,半晌才道,“姐夫為什麽信不過皇上?皇上讓他回京,他便回京就是,又不會把他怎麽樣。再說了,君要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難怪皇上生了這麽大的氣。”

我有些發愣,徐輝祖自幼在京中成長,他與自己的親姐夫不和,但是與朱允炆倒是交情尚可,難怪他現在這般維護朱允炆。

我決意不與他爭辯,便推身體支撐不住,複又躺了下來。

就在此時,忽有一個女聲伴著孩童的聲音傳來,我拿眼角掃了一眼,便頭皮發麻起來——徐夫人九娘帶著兩個孩子走了進來。九娘雖然帶著笑,但是笑得卻有些僵硬,“赫連小姐,你好呀。這番吃了不少苦頭吧?多虧我們輝祖將你力保回來呢。”

我隻得勉強道,“多謝徐夫人。”

九娘笑了笑,漫不經心的對徐輝祖道,“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才知道赫連小姐原來是姐夫的愛妾,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呢。赫連小姐在京受了這樣大的委屈,一定非常想家,我已經修書到北平,請姐夫來接赫連小姐了呢。”

“什麽!誰叫你寫信的?!”徐輝祖聽完九娘的話大吃一驚,對著九娘便喝問道。

九娘不滿的掃了徐輝祖一眼,“赫連小姐是親戚,來家裏我們自是歡迎至極,隻是她帶著傷啊,總也要通知一下燕王府的。”

徐輝祖滿臉不快,礙著兩個小孩子在跟前,也不好和他們的娘發脾氣,便不耐煩道,“你帶孩子們去園子裏逛逛吧,我有話和赫連說。”

九娘愣了愣,看了看我,終於還是選擇出去了。

九娘一走,我卻忍不住淚流滿麵,對徐輝祖說道,“你們當真要置王爺於死地嗎?好歹也是親戚啊!”

";咳咳,你別這麽說,我也不知道九娘這麽魯莽。姐夫就是再來,也不會怎麽樣的,再說他也不一定就會來。“徐輝祖垂著眉道。”王爺重情重義,會不會來你很清楚。來了有什麽後果你也清楚。“說完這句話,我轉身朝裏,不願再和徐輝祖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