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使計

錦衣繡春 10.使計

胡野生焦急的離開了。我卻坐立不安,若是他的話是真,那麽明早朱棣就會被拿回去,朱允炆既是下了這樣的決心抓他,那絕對是下了狠心,斬草必定除根了。可是現在告訴朱棣這件事,就算他連夜逃竄,也大有被朱允炆派來的人追上的危險。想到此處,我憂心忡忡,想了半天,敲開了朱棣的房間,朱棣見到我,有些訝異,“夜深了,你怎麽還不歇息?”

我理了理鬢角,也不知怎地,就脫口而出,“王爺,您快走吧。”

朱棣一凝神,“怎麽了?”

“有人跟著咱們呢。咱們想個法子將他們甩開吧。”

朱棣長呼一口氣,“有人找你了?”

“是啊,胡野生,就是上次咱們放掉的那個人,他告訴我一路都有人跟著我們,隻要挑出王爺半點不是,就要發作。”我勉強一笑。

朱棣目光流轉,“想來他們在雞蛋裏也挑不出骨頭,讓他們跟著就是,我早就知道這一路不太平。”

我想了想,嫌惡的說道,“可是我煩得很,真是不喜歡。我想了個主意,能夠快速的甩掉這些人。”

朱棣寵溺一笑,“既是你不喜歡,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麽主意?”

我湊近朱棣耳邊,低低的說了一通,朱棣聽完,將眉頭一皺,“這怎麽行?!就讓他們跟著吧,也不能把咱們怎麽樣,你就當看不見吧了。”

我抓住朱棣一片衣角,晃蕩著身子扯了扯,撅著嘴低聲道,“王爺~~赫連乃是錦衣衛出身,幹慣了跟蹤別人的事,現在被別人跟著,渾身的不自在,您就瞧瞧我的本事,看我怎麽把他們耍的團團轉就是。”

朱棣像是見到什麽奇事一樣,眼神裏漾出難言的笑意,“真是太陽打西邊升起來了,難得見你這樣嬌憨。”

我越發癡態畢露,“咱們現在早早的擺脫了他們,爭取快些回北平把後事交代了,就可以天空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我活了二十多年,沒一日不是在旁人的安排下過日子,對那自由的生活也是向往已久,所以才會這樣等不及。今後沒了牽掛,隻怕我就要脫去那一番沉悶的樣子,日日像個小女子一般這樣對著王爺撒嬌撒癡,隻盼王爺不要嫌棄才好。”

朱棣見我說得可憐,一時動情,將我攬入懷中,緊緊環住,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你真是這樣想的?”

“王爺前幾日與我說了以後,一開始我也是諸多考量,現在想想,人生短短幾十載,若是活著的時候,半點也不能自己為自己做主,活著還有什麽味兒?”我第一次也伸出手,緊緊抱住朱棣的腰肢,將臉貼在他寬厚的胸口,“從此以後,咱們也效仿田間老農,深山獵戶,隻羨鴛鴦不羨仙罷。”

朱棣將我越發摟緊,“本王活了三十多年,竟到今天才明白這個道理,好一句隻羨鴛鴦不羨仙。”

我實在舍不得這旖旎時光,卻又不敢再與他繾綣,見他已經有些心馳神往,便道,“你若是真心待我,現在開始就聽我的話,快收拾一匹馬,趕緊走。七日後,我帶著侍衛們一起,與你在濟南府碰頭。”

朱棣終究不是好騙的,他已經皺起眉頭,“你今晚古怪得很。”

我笑道,“哪裏是古怪,你在官場久了,沒見過那些村野小夫小妻的日子,反而是女子說話更有分量,家裏男人都是要聽娘子的。你不過是剛開始,就要說我古怪,那以後還怎麽浪跡天涯,難不成你要我跟著你吃苦就罷了,還要跟我擺王爺的譜?”

朱棣無語對答,我已經鑽進了他的房間,將他的衣物全部收起,迅速的包進了一個包裹,往他身上一背,“快些吧,趁著天還沒亮。我把那幾個討厭的東西甩開,咱們就能長相廝守。兩情若是久長時,不在這朝朝暮暮。”

朱棣的表情迷糊的很,才牽了馬,便清醒過來,“阿漪,你到底有什麽事瞞著我?”

“兩人就算在一起,總也要有些小秘密呢!朱棣,你若是真的想與我赫連漪在一起,現在便要答應我這第一件事,先離開這裏!”

朱棣見我說得鄭重,也不再以王爺稱呼他,終於放下戒備,“我知道你是有主張的女孩子,也知道你一身的本領,隻是終究不免為你擔心。不過你我既是準備結成秦晉之好,我需得聽你的話才是,這是你對我的第一個要求,我當然要答應你。七日之後,濟南府我等你。不見,不散。”

我握住朱棣的手,在唇邊輕輕吻了吻,“不過七日,怎麽倒像生離死別。快去吧!”

說著,我便把朱棣的馬背一拍,他便隨著馬兒一起一溜煙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我這才迅速回到朱棣的房間,幫他收拾包裹的時候,我特意留下了一件他尋常穿的衣裳塞在了被褥之中,此時翻出來立刻換在身上,又將頭發束了起來,特意找店家尋了一頂帶黑紗的鬥笠戴上,這才喚醒隨行的幾個侍衛。這幾個侍衛都是朱棣貼身的死士,各個都是心腹,值得信任的。我告訴他們朝中想要抓回朱棣,被朱棣識破,朱棣已然漏液離開,由我扮作朱棣的模樣,帶著他們換一條路線離開,引開那些跟來的人。

侍衛們全都立即領命。我們在天快亮的時候,十分高調的離開了這間客棧,臨行之前,我特意賞了掌櫃的一錠金子,並有意無意的說道,“聽聞徐州西郊之外有山匪出沒,倒要去好生看看,是什麽樣的山匪這樣強悍,敢在離皇城這麽近的地方作怪。”

掌櫃的收了金子,喜不自勝,“呀呀呀,這塊金子都夠買下小店了!客官真是、真是、嘖嘖嘖!”

我隔著黑紗,對他笑了笑,便帶著幾個侍衛往西郊趕去。

朱棣要北上,必須從北城出門,如果我沒有算錯,他現在早已經出了北城,至少在城外三十裏處了。我再帶著這幾個侍衛將追捕的人引到西郊,至少又能讓他跑二十裏路,若是西郊的匪徒再出來攪和一下,隻怕能耽誤上幾天的功夫,朱棣便盡可以安全回到北平了。

他想要的那種生活,我也想要,終究朱允炆不願意給他,老天爺也不願意給他。他生來便是要做一番不同於人的事業的。

到達西郊之時,天不過剛剛亮了沒有多久,郊外有些挑著櫻桃趕進城裏叫賣的老農正在趕路,我們索性停下,從老農那裏買了些櫻桃,正拿山澗的溪水清洗著,已經聞得身後有馬蹄之聲,聽那聲音,絕不止三五匹。

那幾個侍衛都是身經百戰之人,早已判斷出來人身份,與我對視一眼,我們都迅速踏上馬背,故意停留一下,讓追來的人看見我們,才開始狂奔。

前方便是幾座連綿的山脈,山窮水惡,想來就是山匪聚集之地。此時我們也顧不得許多,勒著馬便往山林裏鑽了進去。

身後的人已經高聲呼了起來,“燕王聽令,我們乃是錦衣衛!奉皇上之命前來帶王爺回京!皇上還有幾件事要與王爺交代!”

我嘴角露出笑意,胡野生這孩子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他沒有騙我。

我“籲”了一聲,將馬兒停下,轉過身來,對著後麵幾十丈外的錦衣衛斜睨,悄悄對身邊一個侍衛說道,“你問他們,皇上有什麽急事要交代,這麽緊急的跟了上去?”

侍衛依言傳話,那錦衣衛一時也料不得我乃是個假冒的燕王,便答道,“皇上的旨意,我們哪裏猜得到,王爺您跟我們回去不就知道了。”

我又要侍衛說道,“既是皇上下旨,自然要回去。隻是此間山賊奇多,百姓不得安生,咱們身為朝廷中流砥柱,不知道便罷了,既是知道了,便不能坐視不理,先剿了匪再回京城不遲,也算給朝廷辦件好事,就當送給皇上的禮物。”

說完,我們就立刻揚鞭繼續往山中挺進。那錦衣衛聽我們這麽說,也是沒有辦法,正想喚我們回去,我們已經離他們越來越遠,為了不跟丟我們,他們也隻得跟了進來。

這山頭看著不大,可是樹木繁茂,進來之後便像迷宮一樣,很快就沒有了方向。好在我們人多,馬兒也留下痕跡,後麵的錦衣衛才得以緊緊地跟著我們,不得失落。

越往裏,樹木越密,山體也陡峭起來,連馬也不能騎了,我們隻得下馬來步行。我們隻為了盡可能的拖著這些錦衣衛,好讓朱棣逃得遠一些,所以也不管什麽地方,便往裏鑽,正沒走多久,忽聽一人嗷嗷叫了一聲,待朝他一看,隻見他的靴子被地底冒上來的一根尖針刺穿,直穿過腳背,一瞬間便血肉模糊。另一個人正想過去拉他營救,還沒貼近他,已經踏空一片落葉,掉入一個深坑。

“不好,有埋伏!”

另一個侍衛的話音還沒落下,頂上已有一個滿是釘刺的橫梁攔腰朝我們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