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虎視眈眈(五)

第八十八章虎視眈眈五

看著他們的模樣,畢恭畢敬,雖然語言不通,行為上倒是可以看得懂的。

索阿圖滿意地走到了上首。

朔回打開了紫色的綢緞袋子,拿出了厚厚的文件:“一式兩份,還請您先過目。”

索阿圖大馬金刀地坐著,抬手,宮人將文件捧了過來,索阿圖一看到密密麻麻的字體以及附錄的地圖,立馬端坐起來嚴肅對待。

朔回唇角帶著淡淡的笑容,看著索阿圖皺著粗黑的眉毛翻閱著文件。翻譯不在,單構也不在。

“他兒子怎麽沒有來?”朔回低聲用北晉語和衛二交談。

衛二道:“他似乎不大愛帶單構出來會麵。”

朔回挑了挑眉:“怕被搶風頭。”

衛二笑了,看了看已經有些煩躁的索阿圖,促狹道:“屬下覺得,若要從他頭上搶風頭,很難。”

朔回唇角微彎。

索阿圖已經吩咐人將翻譯帶過來。

翻譯道:“您是否可以詳細說明一遍,我比較喜歡直接交談,文麵上的會有文員分析。”

朔回微笑:“自然。”

說完看向索阿圖,用流利的西宋語道:“那便請由在下為您解釋。”

索阿圖點了點頭,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朔回站在了議事廳的前麵,拉開帷幕,便是西宋與南楚的詳細地形圖,索阿圖也站了起來,一行人站在了地圖前。

西宋和南楚的交界地區是山區,西高東低,其中密林覆蓋,交界處的湖錯是一個小鎮,局臨湖邊。

朔回又從書袋中拿出一張羊皮地圖,上麵刻著北晉語,寫著大大的“秘”字,想來是北晉私下調查的。

這幅圖是南楚的軍事防衛地圖,朔回伸出手指,從湖錯到善橫——順達——神同——鄖地一一點出,湖錯交界防守的十分嚴格,對外從來不公布消息的水軍,射擊台遍布,晉宋聯軍單單是邁出這一步,便是十分困難。

接下來的幾個地點:善橫,順達,神同,都是小鎮,臨山而建,地勢較高,且都有重兵把守,同樣密布著射擊台,如果要攻打,必須從小道經過,由上而下俯視,一目了然。

鄖地同樣是個難攻打的地形,其占地麵積廣闊,倒是可以考慮裏應外合的方法,四個城門各個擊破。

朔回簡單地說了一遍,道:“攻打到了鄖地,就等於是打開了南楚的西大門,這是第一步,也是最為艱難的一步,從鄖地,”他劃到安都,“打到這兒,是第二都城——安都,這裏的各方麵條件優秀,倒是十分適合作為攻打希宮前的根據地。”

索阿圖看著南楚的地形圖,若有所思:“若是打到了安都,後麵的自然順利,還是先說說從湖錯到鄖地的作戰計劃吧。”

朔回勾唇一笑,露出個俊美異常的笑容:“自然可以。”

索阿圖點了點頭,忽然道:“不知道朔回親王精通西宋語言,竟然如此流利,本王讚歎。”

朔回道:“曾經有幸在西宋學習一段時間,故而能說一些。”

索阿圖意味深長地看了朔回一眼。

朔回微微一笑,請上了北晉的軍師,此人分析十分透徹,倒是適合講解。

索阿圖不再交談,凝神聽著北晉軍事的解說,翻譯極其配合,索阿圖渾然投入了進去。

衛二接收到朔回的眼神,走近,低聲道:“親王,有何事吩咐?”

朔回看了看周圍,低聲道:“待會兒,本王要去見單構。”

衛二點頭,退了下去。

朔回坐在了椅子上,看了看依舊在講解的軍師,翻開文件,麵色淡淡。

丹出盛產玫瑰,一年四季都有,宮中自然擺放了不少品種珍貴的花朵。

單構如今是索阿圖的獨子,其實也不全是,二十年前,宮中還有其他六位,然而,卻由於各種原因夭折了,幾位美貌的公主也遠嫁他方,如今索阿圖膝下隻有單構一位成年的皇子。

幸而單構皇子素來城府極深,手段辛辣,容貌長相談吐都是一流,倒是可以獨當一麵,甚至可做索阿圖私下的參謀。索阿圖對於單構也是較為放心的。

玫瑰在花園裏熱烈地開放著,遠近都是濃鬱的花香。花園盡頭是一座吊橋,橋下是碧藍的湖麵,吊橋通往一處十分別致的宮殿,外形極具異域色彩,屋頂是燦爛的金黃色,似乎陽光都融化在了上麵。

朔回眯起了眼睛,側頭:“這是你們單構皇子的住處?”

宮人低頭道:“是的。”

朔回轉頭和衛二,衛十交換了眼神。

衛二是總是跟在他身邊的,衛十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武藝高強,原先同衛一駐守在軍營,他與衛九長得有幾分相像,勾起了朔回的隱痛,便一眼挑中了他。

走了進去,宮人便要退下,看著朔回有些神秘的紫色瞳孔,都不敢和他對視,哆哆嗦嗦地說:“這兒,便是了,單構皇子不允許我們進去。”

朔回打量了宮人的神色,覺得他不似作假,才放開他去。

朔回三人繼續走,下了吊橋,來到了宮殿之前。

看著緊閉的房門,朔回皺了皺眉。

衛十道:“原先便是打過招呼的,怎的回事?”

衛二搖了搖頭,衛十連忙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衛二走到門前,敲了敲光滑的白色大門,恭敬道:“單構皇子,北晉使臣求見。”

裏麵沒有什麽動靜。

衛二繼續敲門:“皇子,皇子……”

依舊沒有動靜。

衛二回頭,剛想張口說話,便聽見一陣細微的呻吟聲——隔著門,聽不大清楚,但是衛二卻敏銳地捕捉到了。

朔回凝眸,衛二露出奇怪的表情,做了個手勢。

朔回和衛十走上前去,衛二又敲了敲門。

裏麵傳來了什麽東西的碎裂聲音,“啪”的一聲,倒是比較明顯,朔回和衛十都聽見了。

不對勁。

三人對視,眼中充滿了懷疑。

接著,便是一陣沉穩的腳步聲,似乎是從樓上走到樓下,然後便是詭異的沉寂。

“唔!——”

一聲短促的哀鳴,似乎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低沉的聲音響起,在說些什麽,接著,就沒有動靜了。

朔回衝二人使了眼色,三人走到了吊橋邊。

果然,不出一會兒,門開了。

單構站在門邊,穿著簡單的長袍,栗色頭發微卷,披散在肩上,淡褐色的眼睛冷漠地看著朔回,腳上踏著木屐鞋,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

衛十心中不悅,直接表露在了臉上,衛二卻擋在了他的麵前。

朔回對於單構的無禮沒有露出絲毫不悅,隻是看著單構。

單構微微一笑,道:“恭迎到來,請進。”

朔回點頭,回以微笑:“多謝皇子接待。”

四人進了大廳,單構關上了白色大門,看著他們,道:“本宮這裏,不大喜愛叨擾。”

他大步地在前麵帶路,宮殿裏出奇的大,布置奢華,令人驚歎,想來,這個單構皇子倒是有些地位的了。

向左邊一直走,沒有一個仆人,左手邊便是一片圍起來的內室水泊,白色睡蓮靜靜開放在淡藍色水麵上,水色映在天花板上,瑩瑩動人。

朔回一路上留心著小角落,並沒有看見方才的痕跡,想來是收拾了。走到了盡頭,是一間不大的房間,由黑色玉磚堆砌而成,表麵打磨光滑,甚至可以照出人影。

朔回和單構對坐,單構漫不經心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便直說吧。”

朔回雙手交叉,平放在白玉桌麵上,道:“單構皇子是爽快人,本王便直說了。”

單構道:“洗耳恭聽。”

朔回道:“在下曾提出從西宋到南楚的路線,單構皇子似乎有一些建議,可惜當時時間緊迫,未曾詳細探討一番。”

單構和朔回對視,倏爾,道:“自是可以。”

此時他才完全端坐,盡管穿著如此隨意,裝束邋遢,卻依然表現出了嚴肅的模樣。

兩人既然已經認真,接下來的談話,便是透明了很多。

單構推開文案,嘴角扯出冷酷的表情:“不可能。”

朔回笑了,低聲道:“既然單構皇子如今做出了讓步,來日,得到的自然也不會少。”

單構道:“朔回親王,你是個很好的對手,可惜,你提出的補償,並不足以誘惑本宮。”

作勢,便要起身。

朔回道:“真要本王明說?”

單構起身,向外走去,木屐敲擊著地麵,發出清脆的響聲:“恐怕要送客了。”

朔回站了起來,道:“王位,如何。”

“……”單構腳步一頓。

朔回走上前去:“作為統治者而言,索阿圖並不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單構回眸,冷冷道:“這一點,本宮並不否認……”

“砰!”一聲響動,從不遠處傳來,打斷了單構的話。

單構臉色微變,似乎轉瞬蒙上了一層冰霜。

朔回笑了:“請便。”

單構轉身,大步走過去。

朔回尾隨。

樓梯口,一個穿著寬鬆深藍色紗袍的人跪坐在地上,赤著腳,金色柔順的長發披散在背後,從側麵可以看見白皙纖細的脖頸。

單構粗暴地一把拽起那人,那人立馬開始掙紮起來,卻不說一個字。

朔回走到了他們身後不遠處,那是個年輕的男子,十分美貌,一雙淺藍色的雙眸似乎盛著溫情的湖水。

單構麵色陰沉,戾氣湧出,瞪著朔回。

朔回識趣,道辭了。

到了大廳,三人離開了這座奢華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