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溫錦程

再見溫錦程

段慕晴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正遇上一群往裏走的客人,她拉了拉帽簷,低下頭,遮住臉。正準備往外走,卻聽到有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喊住了她。

“喲,怎麽是你啊!”那群人中有個板寸頭在段慕晴經過的時候用洪亮的嗓門喊道。於是大廳裏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看了過來。

段慕晴一愣,回頭一看,居然是上次在咖啡廳打工時騷擾過她的那個猥瑣男!

她心說不妙,就連忙更加壓低了帽簷,“您認錯人了吧。”她說著就繼續快步往外走,瞟了瞟就在幾步外的大門,隻想快點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今天她也夠倒黴的了,怎麽幾個麻煩精都在今天聚集在這裏了,真是出了奇了,流年不利也不帶這樣的吧。

今天她又何止是流年不利啊。

“哈哈,你別裝了!”板寸頭一把拽住她的手,用力將她拽了過來,一揚手就打掉了她的帽子。

旁邊同行的那群人,也是停下來跟著看熱鬧。

“喲,李總,怎麽您在這兒都能遇到老熟人啊?不會是老相好吧?”哄笑一片。

“難道是二嫂子?也給我們介紹介紹啊!”

“去去去,你們知道個屁!”李啟啐道,上次他調戲段慕晴沒得逞,心說今天可要在朋友麵前好好逞逞威風。

李啟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給你們看看什麽叫做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這個女的,”他拽著段慕晴晃了晃,“這個女的上次在老子麵前裝貞潔烈女裝的跟他娘的什麽似的,其實呢,在這種地方工作的,哪個不是不知道被操過幾百遍的臭婊子?”

李啟言語汙穢,緊緊地擰著段慕晴的手臂,旁邊的人知道他平常是個什麽德行,也是當笑話看。

不過看向段慕晴的目光由同情變成了鄙夷輕蔑。

段慕晴倒是已經習慣了別人輕視的目光,隻想早點離開別讓寧君昊發現自己,她嚐試了幾下發現掙脫不開李啟,看著地麵,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放開我。”這裏是夜如歌的前廳,隻有門口有兩個保安,還要繼續往裏麵走上個幾十米才是接待前台。

她當然不能指望那兩個保安發了善心來得罪客人幫助她了。

跟很多時候一樣,她隻能靠自己。

“喲,還他娘的裝純啊?”李啟來了興致,像這種段慕晴這種喜歡反抗的征服起來才越有快感,真想看到她在自己身下哭著求饒的樣子。李啟越想越興奮,對於上次的事情完完全全好了傷疤忘了痛,橫豎上次那個男人又不在,他興致上來了,大聲嚷嚷道:“老子今天就辦了你!”

“你今天要辦了誰?”就在這個時候溫和的聲音從門口的旋轉玻璃那邊傳來。所有人都抬頭望過去,之間溫錦程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臉上還是掛著一如既往的溫柔親切的笑容,但是聲音裏卻透露著說不出的寒意。

“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啊,”溫錦城笑道,“剛才我沒聽清楚,你說,你要辦了誰?”他又重複了一邊,那溫柔的笑容隻讓眾人覺得脊背發涼。

“你!”李啟一見是他就是一震,他感覺到上次被拉傷的肩膀又疼了起來,手一鬆,段慕晴見他露出破綻,就趁機掙脫了開去。

段慕晴並沒有走向溫錦程那邊,她甚至都不敢抬頭看他。認出他聲音的那一刻,段慕晴就覺得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再沒有比今天更糟糕的時候了!

溫錦程居然會在這裏找到她!

他是怎麽找到的?他知道了寫什麽?他會原諒她嗎?

他怎麽可能會原諒他。

段慕晴腦海裏閃過很多念頭,在心裏默默地罵著自己不要再癡心妄想了!

段慕晴感覺她所有的醜陋麵都被撕了開來,赤裸裸滴攤開在溫錦城的麵前,還帶著新鮮的血肉,沾滿了汙濁的淋漓鮮血和淚痕。

一時沒有人說話。

“溫錦程”段慕晴覺得她應該說點什麽,剛剛開口,就感覺到麵前一陣風。

溫錦程看都沒有看她,直接越過她來到了李啟麵前。

他身材高大,肩膀寬闊,隻看背影,就知道是一個責任感很強有擔當的可靠男人。

李啟剛才一認出他就在小心地盡量不想讓人察覺地往後退,現在見溫錦程過來了,他也顧不上丟人現眼,往後退了好幾大步,才鼓起勇氣喊道,“你你你你……你要幹什麽!這裏可是大庭廣眾,你真動手我就打110了啊!”他一把掏出電話。

其實也不是他怕被挨打,他是真怕得罪了溫錦程。

溫錦程是誰?這北城稍微上點道的都知道,寧可得罪寧少城可都不能得罪溫錦程!得罪寧少城頂多傾家蕩產,流落街頭,要是得罪了溫錦城,那可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了。

溫家世代醫術驚人,溫錦城更是年紀輕輕就醫術超絕,這人啊,說什麽功名利祿,最怕的還不是一個死字?多少權貴富紳黑道白道都跟溫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誇張點說,他們盡了極致的揮金如土醉生夢死的最後後盾就是等著出了事靠溫家的醫術來拯救自己被情色和大麻腐朽的身體了!

李啟第一次沒有認出來是溫錦程的原因就是溫家一向低調,在醫院什麽的又一般帶著口罩,所以知道溫錦程長相的人反而並不是很多。李啟當時一查到這人居然是溫醫生,就嚇破了膽子,他哪裏想到段慕晴那個普普通通的服務員居然還能有這樣大的靠山,好在最後提心吊膽過了一段時間,並沒有什麽動靜,他才放下心來。

雖然出於好奇他也去查了查段慕晴的身份,結果卻發現段慕晴的出生以來的記錄全部都不在了,應該是被人特意抹掉了。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沒想到今天在這裏還會再見這兩個人。

“還不快滾。”溫錦程還是帶著和煦的笑容,和他平時囑咐病人按時吃藥的語氣沒什麽差別。

李啟確實被嚇得一個哆嗦,心道三十六計走為上啊,人家都擺出一副不計較的樣子了,他還留在這裏不是自己找死?

“我們走!”李啟擦了擦汗,連忙就帶頭往裏走。

“可是李哥?”旁邊的人還想說什麽。被李啟嗬斥了幾句,一行人就好奇地看了看溫錦程和段慕晴之後也跟著走了進去。

金碧輝煌的大廳裏終於就隻剩下她和溫錦程兩個人。

段慕晴看著前方溫錦程的背影,她發現了,溫錦程雖然沒有跟她說話沒有跟她對視,但是他剛剛就站在她的正前方,將她整個人都罩在了身後。

即使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是願意保護我嗎?

段慕晴覺得眼眶有點熱。

“你不該來的,不該又幫我……”聲音裏都帶了哭腔。心裏也是一陣又一陣的絞痛。

怎麽會這麽痛呢。

溫錦程,溫錦程。

隻是在心裏默念你的名字,但是怎麽會這麽痛呢。

“我去了你工作的地方,”溫錦程打斷了她,並沒有接她的話頭,也沒有轉身,“聽說了你之前,唔,在電梯和寧律師的事情。”

段慕晴低下頭,臉燒得通紅。

“然後我就想起了上次在年會上你和他在洗手間裏的事情。”

“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選擇和他扯上關係,寧律師並不是個普通人,他很複雜,相當複雜。你這樣簡直是在自尋死路。”

“說我不傷心不失望是騙人的,我不想騙你。所以我跟你說,我很難過,我真的很難過。”

“我一直是把你當做,當做很珍惜的人的。而當我慢慢了解你的事情的時候,我覺得我仿佛是被背叛了一般。”

他抬起右手,捂住左胸口。

“不知道為什麽,這裏有點疼。”

“我不明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或許你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苦衷吧’,我這樣安慰自己,但是沒法證明自己的結論,於是就想要找到你當麵問個清楚。”

“我找不到你,就用了點家裏的關係,查到你在這裏打工。”

“所以我就過來了,”他低頭輕笑了幾聲,“好像來的還是比較及時的。”

最糟糕的情況了。段慕晴真想轉頭就跑,但是腳底下像是生了根似的,動彈不得。

溫錦程轉身來到了她麵前,用力地捏了捏她的肩膀。

“小晴。”他喊道,聲音溫柔,像是一隻溫柔的手想要撫慰段慕晴心中所有的悲傷與痛楚。

段慕晴此時已經泣不成聲。

大概隻有在這個人麵前,再怎麽哭也不會覺得難為情了吧。

因為知道隻有他不會嘲笑自己。

他可是溫錦程啊。

“對……對不起……”

溫錦程從大衣口袋裏掏出手巾,一手輕輕抬起段慕晴哭花的臉,一手輕輕地幫她仔細擦拭著淚痕。

“有什麽事情困難到這種地步了呢,告訴我不可以嗎?我會盡力幫你的啊。”

“這段時間受了不少苦吧,比我當初第一次見到你瘦了好多,是還嫌臉不夠小嗎?”

“遇到麻煩不要藏在心裏,連個商量的人也沒有。即使你不願意我插手你的事情,但至少我還是可以當個合格的傾聽者的啊。”

“……”

然後溫錦城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些什麽,段慕晴卻已經聽不太清了,隻覺得他溫軟的聲線讓她漸漸放鬆了下來,這些日子憋屈在心裏的煩惱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閥口,緩緩地跟著他的聲音一道流瀉了出去。

“離開這裏,辭掉這份工作好嗎?”

段慕晴抬眼,看到溫錦城表情溫和,聲音圓潤,目光輕柔,金澄澄的燈光灑在他的肩膀上,就連微笑的嘴角也仿佛烙上了金線。

“好……”

像是被蠱惑了一般,段慕晴歎息般回複道。

誰也沒有注意到,轉角的陰影裏,寧君昊正用森然冷酷的目光凝視著大廳中兩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