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意外

第五十五章 意外

宋指揮使的夫人姓牛,人長得斯文秀氣。隻是一對眉毛長得頗為掃興,又短又粗且不說,倆個眉梢還都向上立著,看起來倒像是有個調皮的孩子在她的額頭畫了個對號。萬幸的是,這個對號畫得還算對稱,沒有一個高一個低或者一個長一個短。

興王妃同牛氏雖算不上閨中密友,但是因著雙方丈夫的關係卻是時常往來的。興王妃的娘家是京城安遠侯孫家的嫡長女,安遠侯的爵位也是馬背上得來的,也因此,興王妃行事頗幹脆果決。

這位牛夫人恰好相反,是晉中世代耕讀的大戶人家,說起話來時常七拐八繞的。兩個人議起事來,多是興王妃這廂都要端茶送客了,那邊才剛剛進了正題。或者興王妃這裏還雲山霧罩,牛夫人早已打道回府了。

興王妃聽得牛氏過來不免撫額歎氣,沒想到牛夫人進得門來,難得的沒有兜個大圈子。屁股剛剛一沾了椅子,就驚詫地同興王妃說道:“哎呀,王妃您說說這可不是奇了。”

興王妃不由挑著眉毛好奇地看著牛氏,隻見她今日穿著青碧色的杭綢通袖薄襖,湖綠色的綜裙。頭發綰了個時下流行的十字髻,正中插了一根赤金花釵,正中嵌了塊紅寶石。一張瘦削白皙的臉上,雙眸熠熠生輝。興王妃連忙把頭側了側,免得目光落在她雙眉上敗了興致。

“去年咱們府裏的案首人稱夏神童的,您曉得吧。他們家有個姑娘,聽說是前頭了生八個哥哥才得來這麽一個幺女。前些日子,西北藍家竟然派了人送信,鄭重其事地向我打聽她。您說說這算不算得是一樁奇聞。”

興王妃強忍著心中的驚駭,淡然說道:“聽說她家六郎在藍家虎賁營裏效力,想是藍國公起了惜才之意。”

牛夫人呷了口茶說道:“可不是,這夏姑娘的六哥哥最近又升守備了,國公爺同他閑聊說起家中還有個妹妹。您聽聽,這可不就是抬舉、提拔的意思了。”

興王妃不情不願地點頭說到:“這倒也是。”

牛夫人聽了立刻又側著頭神秘兮兮地笑著說道:“您猜猜,那夏家是怎麽回的。”

興王妃索性也不拿著王妃的家子,好奇地問道:“藍國公家的三個兒子,也都是好的。灝馨更是驍勇善戰,為人又大方,京中有女兒的貴婦哪個見過不喜歡?難不成夏家還不樂意?”

牛夫人這才用帕子掩著口,唧唧咯咯地笑著說:“夏家也不說不樂意,隻說是想留了這個個姑娘做守灶女的。又說這個姑娘那是一群哥哥們嬌養大的,後院的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是一概都不懂的。要真有人誠心想娶,得先將家裏的通房,姨娘都放出去。”

牛夫人說罷就抬眼看著目瞪口呆的興王妃,有幾分得意地說道:“您瞧瞧,就這麽個莊戶,家還沒起來呢,就張狂成這個樣子了。”

興王妃這才斂了神色說:“就是這樣的莊戶人家不曉得其中的厲害,才有膽氣說這種話。若是哪個男人真這麽薄情寡義狠心地做了。換了我們可更不敢將女兒嫁過去了。”

牛夫人這才一拍手笑著說道:“就是這個話呢。”

又撇著嘴接著說道:“這個夏家也是有意思的。除了這個,還要男方給兩、三個莊子,兩、三個鋪子。若是以後有了通房,姨太太,夏家的姑娘就帶著這些合離,男方家不得阻攔。”

興王妃愕然道:“這,這樣的姑娘,哪個人家敢娶了去。”

牛夫人聽了就大笑起來:“人家早就說了要做守灶女的。聽說她五哥就在縣衙裏聽差,早早將那和離的文書都寫好了。娶親的時候就先簽了合離書,娘家替她收著。日後,犯了哪條也不用打、不用鬧的,直接就到官府裏將和離辦了。”

興王妃聽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既然這樣,藍家怎麽還要打聽這夏姑娘?”

牛夫人一時也被問的愣住了:“想必也是好奇吧。雖說條件苛刻了些,可是對於咱們這樣的人家倒也不算什麽。”

興王妃偏著頭想了想,倒也是。幾個莊子、幾間鋪子也不是賠不起的。雖說合離了於名聲不大好聽,可男人不比女人,就算與名聲有些妨礙,那也是有限的。

這般想著就忍不住又問道:“這般說來,藍家倒還是有幾分意思的。”

“這也難說,隻是拜托了我來打聽,可沒有說旁的。”牛夫人搖頭說道,不免好奇地問道:“聽說王妃從前請過她們母女到府上來玩,可看出什麽來?”

興王妃此時不免有幾分尷尬,搪塞道:“興王的脾氣你也是曉得的,那會兒正喜歡他們家釀的西域酒。就請到家裏玩了,倒也沒什麽特別的,要說漂亮也不是傾城傾國。當著咱們的麵,也還是挺溫順的姑娘。不過!”

興王妃被牛夫人耍了半晌,總算輪到自己賣關子了,見牛夫人豎著耳朵聽的認真,這才慢慢悠悠抿了一口茶說:“想必你也聽說過,雖是姑娘家,馬術卻是很厲害的,竟然連勵兒都不是對手。”這樣的故事外麵想必也流傳了很多,隨便打發哪個下人出去都能打聽出來。

果然,牛夫人聽了麵露失望之色。兩個人又漫無邊際地閑談了一會兒,牛夫人見問不出什麽新鮮的東西也隻好作罷了。

送走了牛夫人,興王妃不免一個人坐在房裏琢磨。

到了晚上開飯的時候,興王就見她坐在窗下托著腮想事情,夕陽照在她的臉上,映得她整個人都金燦燦的。興王呆了呆,不由問道:“什麽事情想得這麽入神。”

興王妃回身看是興王立刻眼睛一亮,神情也一下子歡愉起來,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三步兩步就小跑這過來,拉著興王說起來。

興王夫婦成親多年,興王妃的性格也算是剛強。這般六神無主,神色迷茫又滿心滿意地依著他的樣子,也隻有在新婚的時候有過那麽幾次。興王此時見了,不免心中大為憐愛。待聽得興王妃說罷事情的經過,不由得大笑著將她攬在懷中:“早不聽我的話,看看人家來搶,心裏又不甘了吧。”

興王妃正不服氣地嘟著嘴要反駁,抬頭正對上興王寵愛的目光,不由也心頭一動。一時,竟將小雨的事情撇到了一邊。

倒是夏家趁著村民們都趕到縣城去討粥,駕了馬車將藏著趙王村的糧食裝了一些偷偷地運了回來。

孫浩然自從跟小夏婆子表明了心跡,就整日呆在偏院裏讀書,偶爾七哥過來同他聊一聊讀書的心得。盧夫人和孫姑娘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隻呆在房裏做針線。夏家也沒有什麽丫鬟、婆子在莊子裏,自然也沒有下人逢高踩低地欺負他們。幾個媳婦都隻道是七哥的同窗,家裏遭了劫難投奔過來了。

這般熬著熬著,竟然也慢慢熬到了三月。等到地裏見了青,大夥這才鬆了一口氣。夏大哥和夏四哥一家帶了小雨、鍾敏和孩子們又都搬回到趙王村裏去住。小雨又竭力邀請鍾敏和孫宛如同他們一起去林子裏挖野菜。盧夫人怕宛如小小年紀整日在家裏悶壞了,竟然也同意了。

倒是鍾敏年紀大了,不願意同這些小孩子廝混,借口要幫著大嫂做飯並沒有跟著過來。

於是,夏二哥帶了七哥、八哥和如山來他們做護衛,一大群人就進了山裏。小雨帶著孫宛如認著地裏的野菜,唧唧咋咋說個不停:這個是車軲轆菜,那個是薺薺菜,這個蘑菇是有毒的,那個蘑菇是可以吃的。又爬到樹上將那抽了牙的榆錢擼下來,也不用去洗一洗,幾個孩子一眨眼就分著吃光了。

孫宛如哪裏見過這些,也好奇地跟著嚐了,吃著甜甜滑滑的倒也別有一番風味。又學著小雨的樣子蹲在草叢裏四處挖野菜和采蘑菇。她心細又有耐性,一會兒就比小雨采的還要多了。

大嫂家的琴兒和四嫂家的燕兒見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手腳利落,便也湊過去搭話。慢慢的,幾個女孩子就說笑起來。婷兒見了,心裏就有些不快。偏她好麵子、貪漂亮,覺得蹲在地上不好看。就這般東轉轉,西轉轉,又懶得撥開草叢仔細的找。挖了半晌,別人已經滿滿的一籃子了,偏偏她的籃子裏麵還隻薄薄地鋪了一層。

琴兒卻不管她臉上掛不住,掛得住的,直愣愣地就說道:“大姐姐也是咱們莊戶人家的孩子,這幾根野菜還沒宛如姐姐剛剛學著挖野菜的人采得多呢。”

婷兒正嫌惡地蹭著腳上的泥,聽了這話,小臉一拉得老長,氣呼呼地跑過去,將琴兒籃子裏的野菜往自己的籃子裏倒了大半,口中說道:“既是這樣,你們這能幹的就多幹些吧。”一麵說著一麵又要去搶燕兒的。

燕兒連忙將籃子護在懷中。婷兒扯了幾次都搶不過來,索性雙手狠狠向前一拉,又向前猛地向後一推。燕兒正使勁向後扯著,再被她猛地一推,就站不住腳向後仰去。

孫宛如剛好站在一旁看她們爭執,見狀連忙伸手想將燕兒接住。卻沒想到燕兒看著身量不高,分量卻不小。於是,兩人都站立不穩,一起跌在地上。

燕兒倒還好,坐在了孫宛如的身上。宛如就沒有這麽運氣,整個人都躺到地上,半晌都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