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施粥

第五十四章 施粥

小夏婆子估摸著孫家這會兒也該收拾安頓好了,這才帶著小雨朝偏院走去。小夏婆子頗為頭疼地望著這個簡陋的小院,這樣住在一起簡直是拿夏家老小的命去賭,可是夏秀才那個強脾氣又不能將人攆出去。

盧夫人帶著孫姑娘換了身幹淨的衣服迎了出來,幾個人互相見了禮。

盧夫人這才打量了小夏婆子一番,靛青的褂子洗得幹幹淨淨的,一頭青絲梳到腦後,緊緊地盤了髻,隻別了一根銀簪子,額頭上帶了個青綢暗文的抹額。若不是一張臉白皙素淨,臉上神情淡然自若,倒同那尋常的鄉下婆子沒什麽區別。見了她這個前府尹夫人也並不打怵,舉手投足不卑不亢果然有大家風範。

旁邊立著的小姑娘是從前見過的---夏案首那個淘氣的妹子。如身量也長高了,比小夏婆子不過矮了半頭。穿了件水藍色的交領短襖,許是最近吃的不好,鴨蛋臉瘦成了瓜子臉,越發顯得一雙大眼睛靈秀動人。此時也歪著頭好奇地問道:“婉音姐姐哪裏去了?”

小夏婆子聽了不由一愣,心想虧得從前小雨同他們家的女孩子交往過。

盧夫人如何不知道她們的意思,連忙解釋道:“婉音是沒出事之前就嫁出去的。我們也曾想過去永嘉尋她,隻是現在各處都不太平,永嘉那裏路途遙遠。再則,”盧夫人抿了抿嘴,輕聲說:“也不知道婉音那裏是什麽情形。”

小夏婆子心下了然,這般匆匆嫁了過去,父親就殉職了。若是有了身孕,還好一點。否則隻怕娘家一來人,就尋個由頭休棄回家了。

盧夫人呷了一口茶又慢慢說道:“我娘家都在京城,倒還安好。隻是逸王現在正攻城掠池,去京城隻怕是羊入虎口。”

小夏婆子點了點頭,這才看著盧夫人身旁的姑娘問道:“那這位姑娘是?”

小雨看了盧夫人一眼說道:“這位是婉音姐姐的大堂姐,孫宛如。”

小夏婆子若有所指地看向盧夫人。

盧夫人喟然長歎:“宛如是很早就定下的婚事,隻是因為男方那邊的許多事情,拖了很久不能迎娶。如今恰巧就遇到這樣的事情,唉,也怨不得他們。事敗之後,那邊就索性退了親了。”

小夏婆子點了點頭說道:“倒也是人之常情。”

盧夫人見小夏婆子並未虛情假意地安慰,心中更高看了她幾分。又解釋道:“我也明白。隻是宛如這丫頭命苦,生母早逝,他父親怕她被繼母欺淩,一直養在我這裏。沒想到,這般乖巧的女孩卻叫我給耽誤了。”說著不免眼眶發紅。

宛如在一旁連忙遞上帕子說道:“嬸嬸莫要這樣說。這些年要不是嬸嬸,我哪裏過的這般舒心趁意。俗話說:世事不如意十之**,想是我命裏該有此劫,也怨不得旁人的。”

小夏婆子這才細細打量了孫宛如一番,見她神情清爽,不似口是心非,不免也在心中讚歎:卻是個難得懂事的孩子,既孝順又想得開。

小雨仗著年紀小湊過去好奇地問道:“那你們又是怎麽落到這般境地的。想來孫”小雨頓了一下,回頭瞄了小夏婆子一眼,這才接口說道:“世伯兵行險招,想必早已經將事事都打點好了的。”

盧夫人聽到小雨提起孫祿,眼淚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相公自是將後事料理得妥妥當當。先是早早將婉音嫁了去,又把我們母子三人送到鄉下的莊子裏。都是,都是我的錯,我無能,沒有聽”說到這裏已是泣不成聲。

孫浩然和七哥恰巧從外麵走進來,孫浩然撫著母親的背,對小夏婆子說道:“母親心善又不通這些庶務,今年莊子裏的地澇的澇,旱的旱,大夥兒的收成都不大好。母親見那些莊戶們可憐,少不得時常施粥舍米的。沒想到不過月餘,興王又開始大肆征收軍糧,家裏的存糧幾次就被征得七七八八。快到年下的時候,剩下的糧食也就勉強夠熬過冬天的。”

小夏婆子這才了然地點了點頭。

“哪裏想到,那些莊戶人家竟都指望著我們家施些粥米好過年呢。”孫浩然看了看宛如歎了口氣:“殊不知,我和姐姐也是一天三頓喝著清水一樣的稀粥。”

小雨抿著嘴又看了看孫宛如,從前是胖胖的一張圓臉,如今瘦得下巴尖尖的,一張小臉隻有巴掌大小。

孫浩然冷哼了一聲,臉上又露出嘲弄的微笑:“他們認定了我們藏著糧食不肯給他們吃,糾結了一大群村民衝進家裏去搶糧食。我怕他們發現家裏沒有糧食尋我們泄憤,就帶著母親和姐姐逃了出來。也不知道要去哪裏,隻記得從前延昭說過家住這裏,就一路打聽著過來了。”

說著起身對著小夏婆子施禮道:“難得伯母肯收留我們。我若說從未想過複仇之事那是謾天昧地,想來伯母也不會相信,畢竟我同興王那是殺父之仇。”說著孫浩然抬起頭,靜靜地望著小夏婆子,一雙眼睛清明見底:“隻是我好歹也算經曆些事了,要是還象從前那樣懵懵懂懂的,這苦可都白吃了。”

又轉頭看了七哥接著說道:“現下的局勢,鹿死誰手還未可知。若是今上剿逆勝了,也不用我出手,興王一家必定死無葬身之地。若是逸王靖難成功,黃袍加身,哼!說不得,我還要同這個殺父仇人同殿稱臣了。”

雖是下定了決心,一席話說完臉上還是不免露出幾分苦澀的笑容。

小夏婆子同七哥聽了不由歎了一口氣,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可是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孫浩然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亦絕非易事。這般退隱鄉間固然容易,隻是從此母親,姐妹就失了依靠,孫家恐怕也就從此沒落了。

隻是,日後真要走那科舉之路,勢必要同興王化幹戈為玉帛。小夏婆子見他有這樣的心胸和決斷,一時也不知到自己是該鬆一口氣還是該歎一句造化弄人。隻得又安慰了盧夫人幾句,這才帶了小雨回了自己的房間。

正巧這時二哥過來商量趙王村房子遭劫的事情,小夏婆子少不得又將從盧夫人那裏聽到的學給夏秀才和夏二哥聽,夫妻兩個和夏二哥又是一番唏噓不已。

二哥就說:“這一時半刻的也查不出是誰幹的。隻怕是跟孫家一樣,村子裏家家戶戶都派了人了,那就壞了。若是丟開手不管,又怕他們以為咱們是好欺負的,日後來我們家騷擾,搶掠。”

小夏婆子也點頭道:“這個實在是棘手,那邊暫時是不能住人了。不過,還是帶上七哥和如海他們時常去查看一下。唉,得想個法子把那邊的糧食運過來才好。”

二哥摸著下巴也琢磨起來,小雨想了想說道:“不如請興王出麵,將這附近的富戶都攏一攏,大家都出些米,用興王的名頭在城裏施粥。到時候村裏的人都去城裏討粥喝,咱們趁機將糧食運過來。”

小夏婆子點點頭,這會兒有粥吃,就是那稍微有些家底的都會過去。

小雨又道:“隻是,這邊的宅子雖然大,可是莊戶們同我們並不相熟。若是真有一日莊戶們攻進來,家裏這些人恐怕守不住。村裏的人畢竟一起這麽多年了,倒不好撕下臉來同我們家明著做對。”

二哥和夏秀才聽了不由得將眉毛擰成一團。

又說:“唉,這可難了。村裏雖然有村裏的好處,可是,您看看這四處饑餒,說不定過幾日就有匪寇四處搶劫。村子裏的人都散居著,上次鬧狼災的事兒,您們也看到了,村民們並不大聽我們的。若是真有匪亂,村子裏就太不安全了。倒是莊子裏的人家都圍繞著我們蓋的房子,又當我們是主家,肯聽我們指揮。”

一時幾個都被難住了,不曉得如何辦才好。

小夏婆子沉吟半晌才說道:“這頭一樁倒是可以讓五哥去張羅。這後一樁嘛,我看還是住在莊子裏麵吧。今年的租子,咱們本就收的少,征糧的時候也是咱們家交了大頭,莊戶們應該還能熬得過去。倒是可以跟莊頭們露露口風,加緊點巡邏。讓他們提防著匪亂,這樣一來他們反倒不會盯著我們。村子裏頭參差不齊,保不齊就被哪個破落戶盯上了,其他的人想著法不責眾,到時候一擁而上也未可知。”

五哥得了小夏婆子的吩咐去找興王談了施粥的事,果然這些富戶們都是一般的心思,寧可捐出點米糧來換個一家老小平安.興王倒也沒有白掛個名頭,讓興王妃捐了些糧食出來。於是各州、縣又設了粥棚,每逢初一、十五施些水樣的清粥,百姓們見到了盼頭,殺富戶的事情也就少了。

這一日興王妃剛剛安頓好捐糧的事情,宋指揮使的夫人就遞了帖子前來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