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人世界
第九章 三人世界
“謝理，我還以為你想追我呢，現在才發現，你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此話怎講？”
“謝理，你看這裏涼風襲人，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僅一帆棚遮擋，說好聽點是大排檔，難聽點是路邊攤，追女孩子是不會帶她來這邊的。”
“大排檔空氣流通、風景優美、可以看盡人間百態，包廂裏空間封閉、氣氛壓抑，各有各的優勢嘛，哈哈。”
“謝理，說吧，什麽事？”
“又不在公司，就別叫謝理了，一個辦公室四個經理剩下兩個還是經理助理，其實我們就是業務員和業務助理，叫我天地就行了。”
“天地，說吧，什麽事？”
“小馮，你來公司已經好幾個月了，我都沒請你吃頓飯，這頓當作補償，來來來，先喝杯酒。”
“你也叫我小雪得了。天地，你不會想灌醉我，然後發泄你的獸欲吧？”
“嗬嗬，小雪，你真幽默。”
在一個路邊，搭著幾個碉堡似的帆布帳篷，帳篷外擺著一排不鏽鋼菜架，架子上放著各式各樣的蔬菜海鮮肉食，有幾個人正圍在菜架邊點菜，旁邊有個露天煤氣灶連接一個圓形煤氣筒，雖然天氣還是微寒，一個中年男子依然是滿頭大汗的炒著菜，油煙散的四周朦朧一片。
謝天地和馮雪正在其中一個帳篷裏坐著，已經炒了幾盤小菜，叫了幾瓶啤酒，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正談著話，剛剛謝天地發出的幾聲幹笑。
“小雪，在這邊有朋友嗎？”
“朋友還沒有，有個表姐，大我幾年，說這邊的工資水平還不錯，去年畢業就叫我來這邊試試看。”
“小雪，你要是不嫌棄的話，以後就當我是個朋友吧，有什麽事隻管來找我，我能幫的肯定幫。”
“天地，你到底有什麽事啊，直說吧，求你了。”
“有男朋友了嗎？”
“大學畢業就各奔東西了，幾個月後他就有女朋友了，不過還沒跟我說分手，不知道還算不算，你有機會的。”
“現在的小男孩真收不住心，來來來，為以後的幸福，我們再喝幾杯。”
“天地，有什麽事你就快點說吧，真想把我灌醉啊。”
“是這樣的，我想知道費總公司的發貨時間，好安排那天和史蒂芬一起去送貨。”
“你想挖戴理的客戶？”
“別開玩笑了，我們公司的運營方式有這可能嗎？”
“那你為什麽不直接問戴理？”
“你覺得我和他的關係密切嗎？”
“不密切，他老搶你的貨。那是為什麽？總要跟我說個理由吧？”
“理由，等時機成熟了再跟你說好不好？”
“那以後得在高級一點的地方再請我一頓。”
“行。”
“把這兩瓶啤酒喝完。”
“咕嚕……咕嚕……咕嚕”
“你還真喝啊，算了算了，我跟你說就是了，別喝了。”
不一會兒，帳篷裏出來兩個滿臉通紅全身酒氣微微搖晃的一對男女，正是謝天地和馮雪。
謝天地對馮雪說：“我給你叫輛出租。”說著便往路邊再走一點。
馮雪拉回謝天地搖搖手說：“不用，很近，走幾步就到了，我自己走。”
馮雪說完，轉身就走，謝天地急忙追了幾步，跟進馮雪說：“我送你吧。”
於是兩人並肩走了好大一會兒，終於到了一幢老式樓房前，馮雪說：“我到了。”
“謝天謝地，終於到了。”謝天地苦笑著說：“小雪，這叫走幾步啊？都走了二十分鍾了。”
馮雪也笑著說：“我又沒叫你送。我進去了，要不要上來喝杯茶解解酒？”
謝天地剛好有個酒嗝打上來，忙捂著嘴說：“不了，等會還要去個朋友家。”
“好，那上班見。”馮雪跟謝天地擺擺手，就轉身自個上樓去了，這個樓老得連樓梯前的門都沒有。
雖然馮雪沒看見，謝天地還是在風中淩亂地擺了擺手，算是道別，目送著馮雪上了樓，掏出手機看了時間，都八點多了，就下班這麽吃了回便飯，三個小時過去了，趕緊跑到大路上看看，這裏是哪裏，確定一下方位，往王亦璦的住處走去，心中怕餘佳掛念於是拿出手機邊走邊發微信給餘佳：
“佳佳，我今天回去會比較晚，你吃完飯，叫史蒂芬送一下”
“不用，我都已經回來了，哥，你和馮雪約會順利嗎”
“不是約會，有點小事，這消息怎麽傳的這麽快”
“公司才那麽點大，當然全公司都知道了，哥，你晚點回來，越晚越好哈”
“死丫頭，調侃起哥哥來了，明天跟你說”
“哥，明天見”
收起手機心中便開始揣度怎麽應付李仁浩這個尷尬的會麵，如果他對王亦璦一點好感都沒有，事情倒也好辦一點，大不了一拍兩散直接走人，但現在他卻絕不肯傷害王亦璦，想到昨天孤苦無助不停哭泣的聲音，謝天地心裏不免又是一陣心疼，忽然警覺到自己難道已經稱職地在扮演備胎的角色了？
“呤……”猶豫良久的謝天地終於還是按下門鈴，然後接著猶豫要不要直接轉身逃走，於是轉頭看看樓梯，好在樓梯照明燈都是聲控的，逃跑倒也不怕摸瞎摔死，樓房的年代也該有些年頭了，隔音估計不會太好，喊幾聲救命應該也會有人聽見，再摸摸自己背的包，非常後悔為什麽不帶個防身的武器，比如磚頭，總比報價單的殺傷力強。
來開門的是王亦璦，看見謝天地有點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忽然感到有些好笑，看著他滿臉紅暈一身酒氣，低聲問：“喝酒壯膽啦？”
謝天地大感窘迫，雖然剛才確實有那麽一會兒想要逃走，但明明白白指指喝酒壯膽還是心有不甘的，兩眼一瞪一臉不屑地說：“哪有，跟同事喝了點酒而已。”
“進來吧。”王亦璦把謝天地讓進房間，然後又輕聲說：“這次先不用對暗號。”
謝天地又想起第二次見麵時，王亦璦非要對完暗號才讓自己進房間，讓自己站在門外讓他父母觀賞，那時，無論王亦璦還是謝天地，都還是很快樂的，才兩天時間，心境卻有時過境遷的感覺。
王亦璦原本也是忐忑不安地等著謝天地的到來，想著他來的時候和男朋友相處時怎樣的情景，擔心害怕都有，但看見謝天地的時候卻又有種很安心的感覺，然不住要跟他說幾句笑。
李仁浩也懷著複雜的心情在等著謝天地，為什麽約他來，自己還沒想清楚，隻是覺得有必要談一談，至於談什麽，自己也是沒想清楚，說到底謝天地和王亦璦也沒做錯什麽，就算非要在這事上分個對錯，也絕對怪不到謝天地的頭上，人家隻是想幫個忙，不管他以何種目的幫忙，結果卻隻是幫忙，沒有任何理由去責怪。當王亦璦去開門的時候，雖然沒聽見他們說了些什麽，卻分明聽到他們低聲地說了兩句話，分明不願意讓自己聽到，不舒服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王亦璦朝屋裏喊：“仁浩，天地來了。”然後把謝天地往李仁浩那邊帶。
李仁浩早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急走幾步向謝天地伸出手說：“天地，來了，坐坐。”
謝天地也忙著伸手握住李仁浩，跟著他走到沙發邊坐下道了聲謝謝。
王亦璦去了廚房拿杯子倒水，兩人坐在沙發上，一時尷尬無語，彼此眼光相觸時相互訕笑。
謝天地隻好環顧周圍看看環境，房子打理的還是非常幹淨的，但比起自己那邊還是有所不及，這也可以看出陳諾平時打理房子的用心之處。總麵積可能比自己那邊的要小，但是卻自有一個房間，顯得客廳麵積非常有富餘，兩人住已是非常寬敞，地上的磁磚已有些許邊角剝落，牆上的噴漆也有點發黃，電視還是個純平顯像管電視，應該有十幾年的曆史了，五人布藝沙發上還鋪了一層全覆蓋的沙發墊，這樣就不用經常拆洗沙發。
房間就這麽點大，可以看的也就這麽多，總這樣尷尬的坐著謝天地感到特別別扭，於是掏出香煙遞了一支給李仁浩，期望這樣可以稍微化解一下尷尬的氣氛，李仁浩擺了擺手說自己不抽煙，然後從茶幾下麵拿出個煙灰缸來，伸手說：“你抽吧。”
謝天地心想怪不得前天自己在王亦璦家抽煙的時候她叫自己滅掉，原來她男朋友就不會抽，當然這個時候謝天地也不顧及這些了，老實不客氣地點上煙，剛好王亦璦端水過來，看謝天地又抽煙，馬上皺起眉頭立刻要斥責，猛想到男朋友就在身邊，這樣斥責謝天地會顯得有點親近，隻好硬生生忍住，把杯子哐地一聲放在謝天地的手邊，沒好氣的說：“喝水。”
王亦璦的這一係列表現卻被李仁浩看在眼裏，李仁浩心裏又不是一陣不舒服，如果謝天地在王亦璦心裏隻是個不太熟悉的客人，大可不必有這種反應，現在看來自己的女朋友至少也把謝天地當作一個比較熟悉的朋友了。
李仁浩和王亦璦看著電視，謝天地一會兒看看電視，一會兒轉頭四周看看，一會兒抽口煙，總之是感到萬分不自在，按滅煙頭後，端起水杯想喝口水，卻不知為何被嗆住了，連忙“咳，咳”地咳了兩聲。
王亦璦聽這熟悉的聲音想起前天相親時，謝天地咳了一地的水，又自己擦地的情形，忍不住輕輕的笑出聲來。
李仁浩表情奇怪的看著王亦璦強忍著笑的那一霎那，轉頭看著謝天地說：“天地，這些天麻煩你了。”
謝天地見李仁浩終於開始說話了，連忙答道：“沒有，沒有，這都是我的錯，我事先沒想到會這樣，直到我朋友分析我才發現問題很嚴重，所以這都是我的錯。”
王亦璦也急著認錯說：“是我想的辦法，都是我的錯啦。”
李仁浩打斷兩人的認錯行動：“這又沒什麽對錯可以說的，再說現在就算追究對錯也沒意思了，還是想想解決辦法吧。”
王亦璦見男朋友打斷自己，又因為昨晚他發火的樣子，一下不敢說話。
“不如這樣。”謝天地抬頭看著李仁浩，“我和亦璦再假裝一兩個星期，然後亦璦去跟他爸說，她還是覺得你好，要跟我分手，說不定這樣，他爸看亦璦立場堅定，就會答應了你們倆的事。”
王亦璦不知是否由於心情急切的關係，無論什麽主意對她來說都是非常好的解決辦法，連連點頭又以征求的目光看著李仁浩，等他拿主意。
李仁浩搖搖頭說：“其實什麽辦法不重要的，這根本就是亦璦他爸的觀念問題，隻要房子問題不解決，亦璦他爸是不會答應我們結婚的。如果現在沒有房子的問題，隻是亦璦他爸不太喜歡我，那亦璦堅持一下還是會有效果的。歸根結蒂，我要是沒辦法解決房子問題，我和亦璦終究是看不到什麽希望。”
王亦璦聽到這裏已經是雙目含淚。
“會有辦法的，慢慢來。”謝天地本想安慰他們幾句，一時卻又找不出什麽好話來。
李仁浩苦笑一下說：“這裏的經濟適用房大概是三萬一個平米，稍微遠一點的兩萬左右，即便是我們現在租的房子，這麽老的小區，這麽小的麵積，也要一百五十萬，一室一廳的也肯定讓亦璦她爸看不上。我老家那邊房子都隻能賣四五萬，跟這邊不是一個層麵上的，亦璦還有個弟弟要結婚，他的房子問題已經耗盡她爸所有的資源，所以我和亦璦隻能靠自己，我和亦璦一年工作下來兩人也就攢個四五萬，在這個房價畸型的城市裏，基本是沒希望買到房子的。”
王亦璦已經淚流不止，謝天地也無法接話，這是事實，自己要是沒家裏幫忙也是沒辦法買房子的。
又是一陣死沉沉的沉默，隻有王亦璦輕輕的哭聲，謝天地隻好又點一支煙打發寂寞。
李仁浩沉默了一陣子，重重地歎了口氣說：“我們先就這樣走著看吧，我昨天想了很多，反正三年都過來了，還有什麽是扛不住的，這次就當個考驗，扛得住說不定就可以修成正果，扛不住的話，早點發現也是好事，逼我們早點做個決定，到底是不顧一切在一起還是……”
謝天地覺得現在自己要是不在場的話，王亦璦肯定已經哭暈過去了，李仁浩的意思就是王亦璦不跟家庭決裂，那就隻有分手一途。順手在茶幾上抽了張紙巾遞給王亦璦，卻發現李仁浩也遞了張紙巾給她，王亦璦含淚的雙眼分別看了兩人，選擇了李仁浩的那張，謝天地隻好尷尬地拿來擦嘴。
三人又默默無語地坐著，氣氛異常沉重，謝天地幾乎被壓抑地拍案而起，大聲喊：“放開王亦璦，我是備胎，讓我來。”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李仁浩見兩人都不說話，分別看了看兩人說：“你們倆還得繼續下去。”
謝天地終究受不了這樣怪異又沉重的氛圍，一邊是男朋友讓別的男人假裝他女朋友的男朋友，另一邊是假裝男朋友的男人又希望假戲真做，夾在中間的女朋友卻不知所措隻能一直哭，這都什麽玩意兒，謝天地無法再忍地起身告別。
李仁浩一路送謝天地出來，送到小區門口時，突然握住謝天地的手，情緒有點激動地說：“假如有一天我跟亦璦分手了，你能好好愛亦璦嗎？”
謝天地嚇一大跳，心中又喜又驚，不好表露出來，暗罵自己是個偽君子。嘴上還是很沉重並且帶有責怪口吻的語氣說道：“你準備放棄了嗎？你覺得亦璦接受得了嗎？”
李仁浩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想亦璦終究是不會放棄這裏一切的，物質她可以不要，但是親情她放不下的。”
謝天地說：“房子又不是解決不了的問題，不是有不少人年紀輕輕的就買房子了嗎？我對麵街老朱家兒子就是這樣。”說出這樣的話，謝天地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恥，老朱家的兒子可是有個幾千萬身家的老爸。
“有幾個？”李仁浩苦笑地說：“以我這樣的家庭出生的有幾個能拚搏到這個地步？我雖然一直相信自己的能力，但也不敢放手一搏，或許沒什麽牽掛的時候倒可以放手一搏。”
謝天地覺得手機又有信息提示，拿出來看著發現餘佳又發微信來，於是跟李仁浩道別：“別這麽想，慢慢來，將來誰都不知道是什麽結果，別送了，回去吧，亦璦還要你安慰的，今天她承受的太多了。”
李仁浩點點頭，說完走好兩字便轉身回去。
謝天地長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謝天謝地，終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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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還沒回家啊”
“在路上了”
“一直跟馮雪在一起？”
“不，跟王亦璦”
“啊……”
謝天地，深吸了口微涼的空氣，回想著剛才的情景，忽然發現一個不可思議的事情：李仁浩剛才為什麽不太悲傷呢？於是又歎了口氣想難道才兩三年的時間已經把一個勵誌積極的男青年折磨地如此消極麻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