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對夜的告別十五1

5.夜對夜的告別十五(1)

“她不是到處揚要愛也不在秋天愛?”

袁娜準備為我介紹那個江湖上傳什麽都懂的童彤,那順烏日圖、陳俊、肖魂還有豬他們就差沒翻我家祖宗三代的底。吃完飯我在院子裏洗手,他們故意牛氣。

“唉!好端端的一個窩就要腐朽成家了。”

“這還不是你們三天兩頭姐啊妹啊帶來花他眼睛。你以為小南是吃素長大的。”

前天陪袁娜去醫院打了三次點滴,交完醫藥費,還剩下三十四塊錢。我尋思著多少買些補品。早年聽母親說,烏骨雞不錯,便拎了隻“咯咯咯”一路上叫著回來。我對殺生先天手軟,菜刀磨得亮汪汪的仍遲遲不敢下手,正在犯難,碰巧王譯來西安找我,隻好動用了他這把牛刀。王譯告訴我他已經轉到西安一所大學進修了,就住在雁塔區政府的後院,他說將來工作還在西安。剖完雞,他站在窗子底下跟我談了半天。艾略特,雞差不多快煲好了,他推說師大的朋友要去學校找他,湯也不肯喝一口就爬回學校。礙於躺在大木床上的袁娜,我也不好過多挽留。沒防他煽風點火,引來一幫胡打亂說的勢利之徒。若不是體諒到他抱著紅磚房將落到女人之手的居心外,還有怕人傷我的擔憂,我早已翻臉。秋天還在走得一步三搖的,八字沒有一撇,他已經打聽得一清二楚。

混血兒童彤,湘西人,鷹勾鼻,眼睛依稀有歐洲調。經常穿一雙半舊的阿迪達斯波鞋。同生人見麵,每每微偏著頭,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來西安上大學,一是因為孤苦伶仃的姑父,二是在霸河有說不完的傷心事。從後門考取我們學校的。外語修的是日語。能進國際旅行社是她最奢侈的夢。

那天晚上之所以請不動她跳舞,是她當我是住在學校附近的農民。

這樣的話,說者無心,聽起來不是滋味。我第一次對城市產生了一種病歪歪的失落。托爾斯泰先生若好生生做他的貴族,晚年哪會流亡街頭?費爾巴哈就比他老先生聰明,一輩子不踏出村莊半步。吃得好,穿得好,學問做得也不錯。我又想起了苗圃,相形之下,我對那遠去的初戀感激不已。那個輕飄飄地拋棄我的女孩,畢竟有她偉大之處。至少語間,她不會農民長農民短。

“明心見心,大家都認為你不該忙著戀愛。”我蹙著眉進屋就聽到豬嚷嚷著。

我正準備回應,豬搶著說,“應該爭分奪秒,出本詩集光朋耀友。”

“你睡女人,我關燈?”我尖著嗓子搶白。

自從豬翻窗子進屋打碎台燈,我對他一直耿耿於懷。他這人胸無大誌。勉勉強強看完《史記》,得出的唯一結論是中國農民之所以熱衷於翻身鬧革命,是為了合法地妻妾成群。並把他的結論誇張地稱為“睡在哪裏都是睡在愛裏”,曾在校園名噪一時。我搬來紅磚房不久,他興衝衝領了一群不三不四的蠱惑仔蠱惑妹來玩。翻窗子進屋的先例就是他開的。他和王譯關係好,平常我不大理他。

“大學裏戀愛,跟長途車上交朋友差不多。盡可以推心置腹,卻沒必要生生死死。陳俊兄自有主張。”肖魂一團和氣,半點煙火味也不帶。

“人家詩人喜歡的是在一個女人身上播種,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收割。你真是以文盲之心度詩人之腹。”

“追她的哥兒們一打還要多,嘖嘖,還有穿金利來的。”

“對男人而,愛是以女人為圓心,以懷孕為半徑畫圓。”

我怪怪地掃王譯他們一眼,暗自下了決心,非把苗圃弄到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