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脫困

42.脫困

“九哥,你和清兒怎麽會鬧成這樣?!”這是追問還是感歎,胤禟不知道,他隻知道如今的他心比黃連還要苦,卻偏偏對誰都不能講明理由,那個讓他無地自容的理由!

“老十,女人不用太能幹,拿你當依靠就成!”他摟著十弟,眯著醉眼說。

“九哥,我找人送你回去吧,天太黑了!”胤俄憨憨的對他說。

“沒事,九哥回得去,九哥身邊有人看著呢!你和你福晉好好過日子,趕緊回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呀!”胤禟哈哈大笑著扭頭離開了胤俄的婚禮。

自他和清兒上次遇襲,胡家就把楊榆柳槐四個暗衛派到他的身邊保護他,他先時還以為是清兒對他的在意,如今他才明白,那是清兒在看著他,這是過了明路的在看著他了,“保護”!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他拍拍手,暗裏出現兩個黑衣男子,“主子,有何吩咐?”胤禟笑了,主子?吩咐?太好笑了,他是他們的主子麽?九阿哥府那個心機深沉,智勇過人的胡家少主才是他們的主子吧!偷襲?狗屁!那就是‘他們’兩個人做的扣下的套,以他為質,差點要了他的命,他還傻到替她去擋鏢!真是他媽的恥辱!

“沒事!”擺擺手,柳槐二人迅速沒入黑暗中。

董鄂清揚,你以為別人都該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上嗎!

“俏冤家,在天涯,偏那裏綠揚堪係馬,困坐南窗下,數對清風想念他,峨眉淡了誰叫畫,瘦岩岩羞帶石榴花。”

清兒在園子裏站著,耳聽得對麵胤禟的書房傳來琴音歌聲以及胤禟和女人們興致勃勃的喧鬧聲,心裏象被鈍刀子割肉一樣的疼,一下,一下的割,偏就不能痛痛快快的連骨帶肉的分開,偏要你一次又一次的將身心都進入到戒備狀態,偏要你的心七上八下落不到實地,偏要你沒有止境的疼痛,沒有結果,沒有終點,隻能挨著,隻能挺著。

這是第八天了,自己被禁足了八天,對麵就笑鬧了八天。

真是好笑啊!她胡家的少主在這裏失去了自由!自由!她寧死也不能缺的東西!為了這十天的自由去死麽?不值得!他定是覺得她一定會忍下來的。

禁足,他還真是了解她,知道怎麽傷她,知道怎麽讓她難過,讓她疼!

她疼,他呢?夜夜笙歌,慶祝嗎?慶祝她的委曲求全?還是慶祝她的俯首稱臣?

胤禟,我說過了,我們之間完了,便是完了。你傷不到我。這個婚姻於我即是禁錮,我便把它還給你!

“可以了。”清兒堅定的說。

“是,少主。”黑衣侍從聽到吩咐,開始行動,點燃了園子裏早已備好的焰火,焰火呼嘯著騰空而起,繽紛而絢麗,燃亮了暗夜。

書房裏的眾人全部被驚動出了屋子,胤禟不明所以的看著眼前的清心園。

焰火的光芒映的清心園忽明忽暗,園子的屋子上、地麵上已經有數百的黑衣人停駐,園子外麵距離胤禟的書房數丈遠的地方赫然停著一乘青衣小轎。

這麽多的黑衣人,不知何時也不知是如何出現在清心園的,諾多的人眾悄無聲息,仿佛從來就是暗夜的一部分。

清兒一襲紅色男裝立在園子裏,焰火的光芒下,象是暗夜的主宰者睥睨著紅塵裏的眾生,傲然屹立,沒有向胤禟那裏觀望一眼,穩步出園走進轎中。

四個黑衣人立刻托舉著轎子高高的飛起,更多的黑衣人向轎子四周靠近,護從著轎子象夜鳥一樣飛向天空,將清兒帶出了九阿哥府!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福晉離開了!用了這種方法,這麽大的動靜,這麽大的陣式!

胤禟下意識的握緊拳頭,深深的吸了口氣,卻再也不能平定心悸,原來,原來他還沒有把她留下,她還是走了,走了!

管家秦道然邊係衣扣邊慌慌張張的跑過來,看到了夜空中的黑影,是鳥嗎,好大的一群,好大的鳥。

“滾!都滾!”胤禟氣憤的對身邊的眾人揮手,眾人馬上慌忙避走,誰都不敢招惹此刻即將暴發雷霆之怒的九爺。

秦道然一路小跑的跟上邁著大步的胤禟來到清心園,清心園內地麵上的焰火殼衣,在燈光下顯出形狀,秦道然挑著燈籠仔細照過之後,對胤禟說:“爺,你來看!”

胤禟順著燈亮看下去,也不由得吃了一驚,那是一句話:落花流水隨風逝,人間天上任我行。他搖擺了一下,身後的秦道然急忙扶住了他,定定的立了一會,胤禟方才對秦道然說:“收了它。”然後向裏走。

秦道然答應了一下,先胤禟一步打開門,屋裏沒有一絲光亮,也沒有一個人。

梅蘭竹菊和柔兒都不在了,這個認知嚇了秦道然一跳。怎麽回事?九福晉呢?丫頭們呢?人都哪去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他也知道眼下最好是什麽都不知道。

“你回去吧,我歇了!”胤禟說著走到牆角,打開金屬盒子,夜明珠瑩潤的光為死寂的屋中帶來一些和暖。胤禟脫靴上床,秦道然急忙把被子蓋在他的身上,又放下床帳,然後走出去。

胤禟閉著雙眼,人卻了無睡意,這一番驚魂,直讓他全身無力,清兒終於脫困而去了,他困了她八天,她還是去了!他刺激了她八天,也折磨自己八天,八天,清兒,再有兩天,你就可以出府了,你竟是等不及了嗎?你為什麽不來找我,求我?隻要你和我說,我馬上就可以放你出去。

“落花流水隨風逝,人間天上任我行。”清兒,你在指責我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嗎?你是在怪我把你困住嗎?你是在向我示威,你從此後自由了嗎?

清兒,你搞了這麽大的動靜出府,半個時辰的焰火,胡家數百多個暗衛一齊現身,不覺得鬧得有些大嗎?用得著這樣子嗎?如果你想出府,用得著這麽大的陣式嗎?

胤禟一下子跳坐起來,明白了,她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離了九阿哥府了,她離了他了!她竟是這樣的決絕嗎?好勝嗎?清兒,你就沒有給我留著一分餘地,一絲希望。就這樣完了嗎!完了?

清兒,你還是不曾為我停駐嗎?即使我們有婚約?即使我可以為你放棄我自己的生命?

董鄂清揚,你真狠!胤禟一拳捶在枕上,手上一痛,從枕下翻出一顆夜明珠,手握著這顆夜明珠,胤禟把臉埋進帶著涼意的鴛鴦枕裏。

清兒,我們怎麽會走到這一步了?

大紅的帳、大紅的被、大紅的枕,喜慶的紅,象征圓滿吉祥,幸福甜美,兩個多月前他和清兒在這裏行合巹禮成為夫妻,當時的他們是那麽的幸福滿足,可是今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逼走了清兒,他的妻,他最愛的女人。

在夜明珠的光暈下,滿眼的紅刺痛了胤禟的雙眼,鴛鴦雙枕如今隻枕著他一個斷腸人了。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這是和他同年出生的一個藏人寫的詩,被他的人不經意間得到,獻給他,當時他對這首詩嗤之以鼻,認為是無病呻吟,當即撂開了手。此刻他的腦子中突然跳出了這首詩,這緣於他過目不忘的本領。他記得那名藏人好象叫倉央嘉措,是西藏的六世達賴喇嘛。

他突然覺得好笑,這個喇嘛怎麽也會有這種平常的男女之情。

看來全天下的男女對於愛的苦惱是相通的。

愛情,還真是一把雙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