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雪色

36.雪色

站在岫雲寺前,胤禟不由得伸展開左手,手心裏是一道扭結的疤痕。那是大約一年前在清兒失蹤前夜留下的,在看到失魂落魄的清兒自胤祥的懷抱中滑落在地的那一刻,沒有人能知道他的心情是怎樣的追悔和自責,是怎樣的心疼和懊惱,他在急怒之下被手中折斷了的竹扇傷了手。他沒有治愈手上的扇傷,比起心中的疼痛這點傷根本不值一提。他是存心不治,借此來提醒自己:他傷害的是他在意的人,是他愛著的人,是駐進他心裏的人。她疼,她痛,他就心甘情願的陪著她,一起疼痛!

清兒失蹤的時侯,他、四哥和十三弟都曾派出大批的人手在京城內外搜尋清兒的蹤跡,無奈一點蛛絲馬跡都未發現,他每日都是醉了醒,醒了又醉。清兒生日那天,他突然間想起清兒定會象每年的生日那樣來此陪伴額娘和外婆,其實他也不確定在這裏就準能見到清兒,但是懷帶著最後的,微薄的希望,從不信佛的他生平第一次踏足寺廟,急迫的來到此地,沒想到沒見到清兒,連靈牌都不在了,那一刻真的是好絕望!

而這一次來這裏是奉了外公的命令來接清兒回府的。接連兩天他都沒有見到清兒了,今兒剛進了胡府,還未來得及說話,外公就笑著對他說:“去岫雲寺把清兒接回來吧!”弄得他大窘,忙答應著向外走。偏回過身時,才發現董鄂七十和容宇正在身後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三個人望著他急急上馬奔馳的背影開心的大笑,他反倒鬆了口氣:清兒最在乎的三個人全部都接納他了!

與第一次到岫雲寺相比,他的心情是大好特好,一年的時間裏,他兩次踏足岫雲寺,境況卻已是天差地別的不同了。

深吸了一口清咧的空氣,伸出手掌接住紛紛揚揚飄落的雪花,雪花無色,觸手即融。雪花象是愛情,在遇到溫暖時化成春水流入人心。這場雪已下了一個早晨,觸目所及都是銀裝素裹,地上的雪已積了寸深。雪花落在他溫暖的手中傾刻便化成一顆晶瑩的水滴,讓他想起了清兒的眼淚,清兒曾為他哭過,為他笑過,卻從未對他說過他一直想聽到的那三個字,不論他如何的誘導如何的暗示,清兒都是一笑而過。仿若那三個字不僅僅是一句表白,更是一個承諾,仿若那是清兒對他的肯定,他總是想聽到清兒說出那三個字。

臉上露出信心滿滿的笑容,胤禟大步的向寺裏走去。伸手推開禪房房門,清兒正跪在牌位前的蒲團上雙掌合攏低低喃語,他一笑步到清兒身側,在清兒疑惑的目光下,跪了下來,直接伏地叩了三個頭,也同清兒一樣雙掌合攏,卻用堅定而誠懇的語氣說:“外婆,額娘,再有一個月,清兒就是我的福晉了,你們放心,我會全心全意的疼她,愛她,照顧她!”再伏身叩了三個頭,伸手攙起清兒。注視著清兒,伸手拭去清兒的淚滴,疼寵的說:“這兩天沒見到你,你怎麽又清瘦了?可別等到嫁給我的時候隻剩下一身骨頭了!瞧你,越來越愛哭了,小女人!”

清兒揚起柳眉,嗔怪著他:“大男人!誰要嫁你了?”

胤禟眯著鳳目,邪邪的說:“董鄂清揚,你想抗旨!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伸長手臂摟住清兒,埋首將火熱的唇覆上清兒的唇瓣。

清兒在他的懷裏掙紮著,卻被他更加的禁錮住,終於在他的強勢下放棄了抵抗,兩個人都陷入這個吻裏,纏纏綿綿的難舍難分,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蓬勃的愛意。

清兒埋首在他的懷裏,低語:“你好討厭!都被額娘和外婆看到了!”

胤禟卻開心的大笑,望著牌位大聲的說:“額娘,外婆,你們看到了我對清兒的愛了嗎?所以你們應該放心的把你們的寶貝交給我了吧!”再伸手抬起清兒的下頜,溫情的說:“清兒,你也是我的寶貝!”

“你怎麽來了?”躲閃著他火熱的目光,清兒岔開話題。

“外公讓我來接你回府!”胤禟打橫抱起清兒,在她的驚呼聲中坐到窗前的椅子上,再將她放在膝上。“寶貝,我還沒教會你怎麽親吻嗎?你還不會!”

聽完他的話,清兒急急的跳下他的雙腿,卻在下一刻被他圍攏在懷中,被迫的張開口被他吸吮住丁香。

“清兒,我們回府看看去,你覺得還缺什麽,我馬上著人去置辦。”剛坐進車裏,胤禟握緊清兒的手。“還是這麽冷!怎麽又沒帶手爐?”說著解開袍子的扣絆,將清兒的手捂在胸前。

“不用看了,你覺得好就成了。手太涼,仔細冰著你!”清兒欲縮回手。

“別動,沒關係,哪裏就冰著了。清兒,你是我的福晉,為你付出什麽都值得!還是和我回府去看看吧,我總想著讓你滿意,我才高興!”胤禟握住清兒的手,又將手向內裏伸去。

“好吧,不過,我約了水大娘今兒試新衣。”

“你設計的新衣?”

“嗯,還有我自己的衣服。你笑什麽,我自己設計嫁衣不成麽?”

“婚禮時得守著規矩穿宮裏做的新衣,你自己做的當天穿不上。”

“我不在那天穿不成麽?我想穿我自己設計的衣服不成麽?”

“成成成!你想怎樣都成,我們先回府,然後我再陪你去試嫁衣。好不好?”

“好啊!新衣也有你的那份,正好你也試試。”

“還有我的?”

“當然,隻有我自己的怎麽成!”

“真是我的好福晉,來,親一下!”

“討厭!你再這樣,我喊人了!”

“喊吧,我就這樣,誰愛來就來,我親自己的福晉怕什麽,不過,來了人你說咱們倆誰更不好意思?”

“不許靠過來,你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唔!……”

“雪,你先回府去,和外公說我在,在……”清兒羞怯的,為難的不知道該怎麽說。

“雪,麻煩你和外公說,清兒和我回府了,晚些時候我再送她回去。”胤禟一笑,環住清兒的腰,指著後麵的九阿哥府對麵前的雪說。

“少主,隻留風一個人怎麽成?”雪看著清兒,再側頭看了眼風。少主上次就是在這條街上遇襲的,兩人對視一眼後都明白對方要說的話,也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敬惕”。

“沒關係,你去吧!”清兒笑著說。“哪裏會這麽巧!”

雪和風對視了一眼。風點頭,“放心吧,有我!”雪才急急的騎上馬走了。

九阿哥府的門房已經迎出來了,邊拿著傘遮著清兒和胤禟邊給兩人請安問好,突然傘一歪人倒在地上不動了,風快步上前,翻轉身體,他的眉心中插著的赫然就是一枚梅花鏢。“梅花鏢”!正是一年以前少主中過的梅花鏢!那次被他逃了,簡直是奇恥大辱,這次說什麽也不能再放過他。

風憤恨的用眼四處觀查,在發現有道身影一閃而過時,快步的追了上去,並大聲說:“少主,快進九爺府!”

胤禟摟著清兒快步的向府門走去,突然聽到一絲細細的尖銳的破空之聲混在簌簌而落的雪中從身後傳過來,他雖不及風的本領高,但是剛剛發生的人命案令常年習武的他比平時多了警覺,他聽出這道暗器直襲清兒,來不及多想,他一個側身閃在清兒身後,然後一晃身跪在地上。清兒被他向前一送,滑了一個趔趄,趕緊回頭看向他,也就看到了那個人。

在無邊的落雪中快速的現出了一個青衣蒙麵,手中握著一把利劍的人,清兒心頭一寒,九阿哥府近在咫尺,胤禟的背上中了一記鏢已半跪在地上,她沒有力氣把半暈著的胤禟扶進去,要讓她留下胤禟自己跑進去她也做不到,她緩緩跪在胤禟身側,用纖手包握住胤禟的大手。

那把劍的主人直接將劍架在胤禟的脖頸上,沉聲對清兒說:“跟我們走!否則他就得死!”

清兒急忙道:“放了他,我跟你們走!”

那人也急道:“快走!”

清兒仰頭在胤禟麵頰印上一吻,低聲說:“胤禟,我愛你!”再深深的凝視著他,然後猛然站起身。

胤禟迷暈之際聽到清兒的喃語,心頭一喜複又一緊,抓緊清兒的衣襟。沉聲說:“別走!”

那人手上使力,利劍在胤禟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跡。“快走!不然我這一劍下去,他就沒命了。”

清兒掰開胤禟的手指,“胤禟,答應我:為我好好活著。如果我們有緣,我還是你的妻!”

胤禟吃力的撐開眼皮,望著清兒在那人的協迫下仍是戀戀不舍的連連回首著越行越遠,心頭又急又怒,喉頭一甜,吐出一大口鮮血,人也隨之轟然暈倒在地。

鮮血噴灑在潔白的雪地上,觸目驚心,鮮紅嬌豔。是最濃烈的情,是最真摯的愛!是花的顏色,是火的顏色,是愛的顏色,是雪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