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修緣向台上一看,跟其他人一樣,也不覺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這黎素,十分不一般。明明聲音是個男人,穿著也是錦緞長袍,臉上卻化了女人妝,紅唇媚眼柳葉眉,若長得粗糙也就罷了,最多是個異裝癖,醜人作怪而已。這黎素長相卻十分美豔,不知他多少歲了,皮膚卻吹彈可破似的,一頭烏發披下來,直至腰際,往四周環顧一番,眾人竟全都噤聲,不敢再多說一句。

連秦遠行都看得有些呆了,那黎素卻笑一笑,眼神裏有幾分輕蔑的意思:

“你比不比?”

秦遠行半個盟主之位已經到手了,真是騎虎難下,隻得硬著頭皮道:

“比,我當然比。”

黎素卻不開始,意在跟他講條件:

“若我勝了,自不必說,你該心服口服,武林盟主之位當屬我家主人的。若我輸了,我也甘拜下風,立刻就走,不會為難各位。”

秦遠行回過神來,冷笑一聲強撐場麵:

“好大的口氣!”

他抽出九節鞭,在地上狠狠一擲,便對黎素緊追不舍。那九節鞭雖然柔韌,抽在身上不落重傷,卻格外疼痛,秦遠行使了這些年,對它的手法早已熟練至極,手腕微微一屈,鞭子便伸到了黎素麵前。

但黎素能在一裏開外隔空傳音,其內力可想而知,絕不是一般人可比。在他眼裏,秦遠行就如同被惹急了不給糖吃的小娃兒一般,逗一逗他便可,根本不需使出真功夫。

黎素微微一讓,秦遠行的九節鞭撲了個空。

秦大公子再厲害,畢竟接連兩日車輪戰下來,體力早就透支,硬是骨子裏的傲氣撐著,告誡自己不能輸。這樣的人,碰上跟自己武藝相當的,本可以打個平手,借著信念更易取勝。一旦遇到實力超出自己一大截的當世高手,隻能一敗塗地。

秦遠行氣力不足,漸漸追不上黎素,局勢逐漸變化,黎素由防守變為進攻,幾步便落回秦遠行身旁。

秦大公子見他上當,主動靠近,九節鞭一揮,便要像之前一樣,纏住他,裹得他進退兩難,見招拆招。

那鞭子經了秦遠行的手,仿佛活物一般,如蛇行那樣一圈圈從頭至尾將黎素裹住,他見時機成熟,便微微收緊。自他使鞭子以來,隻要人被纏住了,還沒有自行逃脫的先例。

秦遠行成竹在胸,將那鞭子越收越緊,靠近黎素。

眾人隻聽秦風在遠處高吼一聲:

“遠行,小心!”

但無人來得及反應,隻見黎素肩背一震,一股巨大內力從他周身散發而出,那九節鞭登時斷為幾十截,從他身上飛落出去。秦遠行原本抓握著鞭子,被他內力如此一震,毫無防備,直直摔落出去,“哇”地一聲,口吐鮮血,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傷勢並不算重,但此時多說無益,恨恨看了黎素一眼,抹掉唇邊血跡,便離開了。

“怎麽樣,你們正道人士還有疑議麽如果沒有人上來再比試,這武林盟主的位子便是我家主人的了。你們從今以後便要唯他馬首是瞻,不得有誤。”

有人大喝道:

“就算你打贏了秦公子,為甚麽武林盟主卻扯上你家主人若是這樣,嗬,你家主人還曾是秦山秦老爺子的手下敗將,這又怎麽算”

黎素隻道:

“秦山一早便死了,我家主人如今武功獨步天下,更甚十多年前,高下立現。”

那人被噎得無話可說,隻得閉嘴。

又有人道:

“武林大會向來隻歡迎白道諸位英雄豪傑,你魔道中人,有甚麽資格參加,如今就算使手段勝了,也與我們無幹,要做武林盟主,回你的……”此話還未說完,那黎素便移形換影,不知不覺走到那漢子身邊,單手扼住他的喉口,手微微一錯,那人頭一歪,兩腳一蹬,便死了。

“我還不知道,你們中原武林,白道豪傑,竟都是輸不起的,真是可歎可笑!”

他這番舉動,全場寂靜,無一人再多話,眾人都僵持著,希望有人能出現,打破這個局。

“不如,就由我代替眾豪傑,會一會望川宮黎左使!”

秦風讓秦遠岫扶他大哥休息去了,自己朝黎素抱了抱拳,便要上台與他比試。

“想不到堂堂聚賢莊主秦風,卻出爾反爾,看不得自家兒子吃虧。”

秦風頓了頓,停下腳步沉聲道:

“此話怎講?”

黎素根本沒打算與他比武,轉過身背對他笑了幾聲,仿佛遇到甚麽滑稽事,笑完了才道:

“當年是你自己要與那姚霜雙宿雙棲,退出江湖不問世事。我且問你,一個隱退之人,主持武林大會是否不合常理,這也罷了。你兒子在我這裏吃了虧,你便要立刻討回來。你說你代表中原武林與我單打獨鬥,可不是重返江湖之意,這不是出爾反爾,又是甚麽”

秦風無話可說,從江南四家及靈音寺全歿之日起,他便知道,江湖即將迎來一場腥風血雨,隻是速度之快,讓他措手不及。

“罷了,我不出戰,但自古邪不勝正,你且等一等。”

秦風走下台,滿眼望去,中原武林青黃不接,除了秦遠行、莫雲恒等人,便是丐幫長老、華山、衡山派掌門……竟無一人能擔此大任。

圍觀眾人雖不敢上前,卻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修緣早被人擠到前麵,他再回頭找平安,二人隔了人牆,他伸過手去,哪裏能夠得著平安,平安一雙眼也在灼灼望著他。無奈人群一**,兩個人好不容易指尖才相觸,修緣就被擠到最前方,被人一推,竟跌到了白線之內。

比武規定,凡入了白線,便視為即將參與其中,若比武途中不慎跌出白線,這場比試便輸了。

小和尚入世尚淺,如何懂得這些,他站起身,輕輕拍掉身上的塵土,低頭之際,便見一雙腳入了視線。

黎素站在他身邊,上下打量他一番,大約覺得這不修邊幅的小和尚比剛才那位自視甚高的秦家大公子可愛多了,便放緩了口氣,調笑道:

“哪裏來的光頭娃娃,你也要來湊熱鬧?”

修緣忙雙掌合十,道一聲施主:

“施主誤會了,我不要與你爭甚麽武林盟主。”修緣轉念一想,忽然又道:

“我隻想問,施主可是望川宮弟子?”

“是又怎樣?”黎素笑道:

“你這和尚好差的記性,我剛上來便自報家門,你卻還要問!”

修緣搖頭:

“我心中一直疑惑,前兩個月靈音寺與江南四家慘遭滅門,與你們可有幹係?”

“你問這個作甚麽?”

修緣道:

“你們堂堂望川宮,難道做了還不敢承認麽,你隻說是或者不是?”

黎素沉默片刻,隻回答他:

“宮主聖意,作為下屬,我隻能恪盡職守,不敢妄加揣測。”

修緣眼睛裏灰蒙蒙一片:

“這麽說便是了?”

黎素不答,修緣回頭看一眼平安,他憂心忡忡,修緣隻朝他笑了笑,便轉頭繼續道:

“既然如此,我今日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與望川宮鬥一鬥!”

黎素也被他這番話驚住:

“小子,你可想清楚,你的命重要,還是一時意氣重要?”

修緣隻道:

“血海深仇,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報,雖知不是閣下對手,過了今日,我也死而無憾了。”

黎素看修緣赤手空拳上來,便問他:

“小和尚,你可有武器?”

修緣搖頭:

“沒有。”

黎素從懷裏摸出一支橫笛來,低語道:

“我也隻有它了,不過你放心,八成是用不到的。我看你還算順眼,與那些皺紋橫生的老禿驢、道貌岸然的白道大俠不一樣,這樣如何,我速戰速決,你痛苦便少一些。”

修緣並不睬他,隻運功吐氣,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即刻便要死在這男不男、女不女的魔教妖人手上,隻是舍不得平安。

所以才會在臨了往他那頭望一望,隻當最後一眼。若是有幸活下來,他初衷未改:大仇得報之後,如果平安願意,便要跟他隱居山林。

原來人都是感情動物,相處久了便會彼此依賴,難分難舍。

黎素徑自走到比武之地正中央,修緣也跟他一塊走過去,一抬頭,眾人議論紛紛,他沒有再看平安。

修緣背對著黎素,卻能感到對方已在微微運氣調息,須臾之間,他腳在地上淩亂走了幾步,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均窸窣作響,修緣完全分不清黎素會從哪個方向朝他襲來,隻得足尖點地,騰空而起。

黎素身形變化極快,緊隨其後,也飛身去追。

二人在空中相遇,黎素伸手劈向修緣肩頸,速度之快,風馳電掣。修緣與他交手,卻未完全落了下風,他腳上一蹬,倒懸身子踏在千年古木上,迅速登上樹木頂端,借力去擋黎素的手。

黎素幾次都未得手,不由對他刮目:

“小和尚,有兩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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