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活著

夏墨還是回家過年了,何老爺子也把店鋪在過年期間關上了大門,還好的是徐碩卡裏麵還有點錢,臨行之前何老爺子又給徐碩包了個小小的紅包,八百塊錢,不多,但也足夠能讓沒有一點意思把《春向石邊行》賣掉的徐碩在這寒冷的北京冬天裏不至於餓死。

夏墨臨走的時候試探的問徐碩要是實在不想在這就跟他回家過年,徐碩假裝沒聽懂,於是兩人的話也就淺嚐輒止,在沒有繼續下去,等把夏墨送走之後,徐碩走回了租的房子樓下,看了看陽台上前段時間二人去買的一盆小花,卻失去了再走回去的意思。

有人說夏天的天氣像個小孩子,但是冬天似乎更像是個小孩子,徐碩剛低下頭,天上的雪花便飄了起來,徐碩縮了縮脖子,更沒有回去蒙上被子大睡一覺的想法。

大排檔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不管多晚,是四季是什麽天氣,總有那麽幾家在通宵達旦的開著,也隻有這裏,才是人們感覺最可以放鬆的地方,沒有什麽幹紅、幹白,隻有的是五十六度的二鍋頭和一大杯的紮啤,你可以光著膀子,你可以邊吃邊抽煙,也許西餐廳裏分分秒秒的都是寂靜抒懷,可唯有這裏才能讓人在嘈雜裏真正的讓耳邊腦海裏有些許的輕鬆平靜。

徐碩走到路邊僅剩的一個大排檔那裏,買了二兩水煮花生,又拿了一瓶牛欄山二鍋頭,想要坐下,卻沒了再停留下去的意思,好像走到哪裏都是一個樣,空空蕩蕩一片白。

徐碩想要扭身走的時候,身後的老板叫住了他,抓了一把碎鈔遞給徐碩,看著接過錢準備走的徐碩又來了句,年輕人,要不你請我喝酒,我這花生不收你錢。

徐碩背影僵了一下,但沒轉身,扭頭拐到桌子邊坐下,老板看了看空蕩蕩的座位,解下腰上的圍裙,擦了擦手,然後又拿了個盤子裝了幾樣涼菜,端著笑盈盈的朝徐碩旁邊走過去。

徐碩把酒瓶舉到嘴邊,張開嘴咬開瓶蓋,先給老板那邊的杯子裏倒了一杯,然後再給自己倒一杯,放下酒瓶,端起酒杯滋溜一聲喝了個幹淨,然後微微抬起頭看著老板笑道,怎麽有心思陪我喝酒。

老板拍了拍桌子,指了指周圍笑道,你看這種天氣,還會有客人麽,我一個人也沒什麽意思,還不如陪你喝兩杯。

徐碩倒滿酒,端著杯子晃了晃,老板娘在家暖被窩,這麽冷的天你還不如早點收攤回去的好。

老板端起酒杯,臉上麵無表情的說,她走了有十幾年了。話說完,端起酒杯一口喝了杯中酒,徐碩不知道說什麽好,也是一杯喝了個幹淨。

兩個人就是這麽有一杯沒一杯的喝著,也不說話,一瓶酒很快見底,老板走到小吃車旁邊,彎下腰從櫃子裏又掏出來兩瓶酒。

這兩個人也不說話,又喝完了一瓶酒,酒量並不算的好的兩人,在這種濃度酒精刺激下很快臉頰上就被熏出兩塊微微的紅,滋溜一聲喝完第二瓶裏倒出來的最後一杯如同割著喉嚨下去的酒,徐碩眼睛微紅,打了個酒嗝,然後捏了個花生米扔進嘴裏,眯著眼說,就這麽一杯一杯的喝多沒意思,不如你說說你這麽多年喝酒的經驗,我再講講我的故事。

老板咬開瓶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仰脖灌下,然後迅速的撚起幾粒花生米扔進嘴裏,嚼了嚼咽下去,然後發出滿足的一聲歎息,這才笑著說,這麽多年過來,我覺得喝白酒的時候一口灌下去,再吃上一粒水煮花生米,才會發現花生米真香。

徐碩端著酒杯苦笑了幾聲,這道理確實是簡單了些,徐碩拍了拍腦袋,有樣學樣的一仰脖把酒灌了下去,然後趕緊撚起幾粒花生米扔進嘴裏,極不講究的啪唧啪唧的嚼了嚼,然後眉開眼笑,還真是香的不得了。老板眉開眼笑,隻要你前一口的喝的酒越烈,第二口嚼的花生米就會越香。

老板又笑眯眯的看了看徐碩的樣子,該你講講你的故事了吧。

徐碩拿起桌上的一雙筷子敲了敲杯沿,我沒什麽故事,就給你講一個我以前聽別人說過的故事好了,有一個年輕人他好端端活著,家裏還算有權有勢,突然有一天出去洗澡,沒了命,別人都說他死了,他自己卻知道自己還活著,但是卻是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你說這算是繼續活著,或者...

老板想了想,不知道說什麽,然後看了看大氣的帳篷外麵越下越大的雪,裹了裹身上的軍大衣,對徐碩說道,我還是去煮兩碗麵咱們吃了驅驅寒吧。

麵條端上來,是一碗細麵,裏麵夾著幾顆還算得上青綠的青菜,還有幾塊香腸,麵湯上漂著一層油花,徐碩趴在碗邊吸溜喝了口湯,笑了,抬起頭對著老板說,你這裏竟然有這麽純正的麻油。

老板笑了笑,夾起幾筷子臭幹子放到湯麵裏捂了捂,往嘴裏扒拉了幾筷子麵條,再喝了口麵湯,抹了抹嘴角笑道,我們家老祖宗臨死的時候跟看他的牢頭說花生米和臭幹一起吃,大有核桃之滋味。得此一技傳矣,死而無憾也!我說啊,這一句話比他一輩子寫的那些狗屁文章都有用得多。

徐碩低著頭沒說話想了想,夾起一塊臭幹放到嘴裏,再捏了點花生米,嚼了嚼,笑了。

第三瓶酒在麵吃完的時候還是杯喝了個幹幹淨淨,徐碩看了看空蕩蕩的盤子和酒瓶不知道說什麽好,老板趴在桌子上舉起一隻手擺了擺嘟嘟囔囔的來了句,酒越喝越暖,心越喝越涼。徐碩從口袋又掏出二十塊錢放在桌子上,拿碗沿壓住,轉身就走出了帳篷,看著滿地雪白,漫天風雪,突然覺得有些蕭索的意思。

後麵突然傳來聲,不管怎麽活,總算是活著,就算那個軀殼再換,胸膛裏的那顆心怎麽都換不了。

聽到這一句話,徐碩沉默了很久,最後終於轉過身,對著老板的地方,深深地鞠了一躬,那一刻徐碩仿佛又聽到腦殼後麵那條長長地辮子又長了出來,在雪風裏呼嘯而過。

徐碩回到屋裏躺下把被子,裹緊了被子,瞄了眼窗外,隔著玻璃,仍能看得見一朵朵的雪花,徐碩突然覺得枕頭下麵有點硬,手往枕頭下麵摸了摸,碰到堅硬的一角,徐碩歎了口氣,直起身雙手抱起頭,靠在床頭,看著窗外的雪,覺得屋裏似乎暖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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