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黃泉擺渡人
殘破不堪的古木船在奔騰咆哮的大河裏沉浮，看起來隨時都會被打散，埋入河底。
在古船上麵，有一個人劃著船杆，似閑庭信步一般，絲毫不感到危急，大浪拍來，將一人一船拍進了水裏，又很快升上來，十分詭異。
那人是一個老頭子，邋裏邋遢，滿頭白發隱在破舊的草帽裏，笑容很慈祥，在他身後，大浪滔天。
他寵辱不驚，仿佛任何事都無法打破那一抹微笑，從他身上能看出歲月沉澱的滄桑與平淡。
“你是誰？”蘇杭驚悚，這個老頭子看起來古井無波，可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太詭異了，他應當不是人，而是化成人形的某個大妖。
“我是誰呢？”老頭子穿的破破爛爛的，似乎幾百年沒換過衣服，笑眯眯的道：“我是黃泉擺渡人。”
“黃……黃泉擺渡人？”蘇杭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層，嘴唇顫抖。
黃泉擺渡人，聽起來實在是太驚悚了，很不吉祥，讓人汗毛倒立，頭皮發麻。
“小夥子，去黃泉嗎？”老頭子劃到了岸邊，笑眯眯的對蘇杭道，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如和藹的老人，卻怎麽看怎麽詭異。
“不去！”
蘇杭連想都沒想，刹那間回絕了，黃泉是死人去的地方，這老頭子難道要將自己送下黃泉？
老頭子依舊笑眯眯的，臉上的皺紋堆在了一起，十分慈祥，道：“小夥子，你不去黃泉，來這裏幹什麽啊？”
“我幹什麽與你有關係嗎？”蘇杭皺眉，很害怕這老頭子發飆，直接將他送下黃泉，蘇杭感受不到這個老頭子任何不尋常的氣息，就如同凡人一樣，可，能出現在蠻荒古林的河流裏，且沉沉浮浮根本不在意，足以說明他的恐怖。
他想立刻逃走，卻知道在這裏根本跑不了，老頭子雖然平平常常，行將就木，卻根本無法想象到底有多恐怖，憑蘇杭的能力根本應對不了。
兩年前，他來到蠻荒古林的時候，根本沒有在河裏看到過這樣一個老頭，不知道他的真實來意，十分警惕。
老頭子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晃晃悠悠走下破舊的木船，左瞄右看，也不在意蘇杭，悠悠道：“這河水流向哪裏，你知道嗎？”
“東海？”蘇杭皺眉。
在九州外，依舊有非常廣闊的空間，隻不過不適合人類居住，在九州東麵是一片廣闊無邊的海洋，無盡深遠，一直延伸到世界的盡頭，那片廣闊的海洋甚至比整片九州還要大，且還占據了東南方向，九州南方格局很複雜，一半是東海的海水，一半是廣闊無邊的原始老林。
這麽大的河流，就算在九州內部也不常見，通常都會流入大海。
“現在的年輕人啊，怎麽什麽都不知道。”老人坐在一塊石頭上，對蘇杭的性命一點都不感興趣，十分和藹，這倒讓他放下心來。
“這條河，是流入黃泉裏的啊。”老頭子語不驚人死不休。
“流入黃泉……”蘇杭驚悚：“是九幽穀那裏嗎？”
他知道九幽穀裏有黃泉，可世人皆不知九幽穀到底在什麽地方，它很隱蔽，不顯於人世間。
“什麽九幽穀，是流入真正的黃泉。”老頭子在殘破的衣衫裏掏出來一根大煙杆子，那煙杆子被磨得油光鋥亮，他手指上猛然燃起了一絲火苗，點著了煙，吧唧吧唧的抽起來。
“嗷……”
惡鬼慘叫，亡靈悲號，在蘇杭的耳畔響起，他冷汗簌簌而下，遍體生寒，這老頭子抽的哪是什麽煙，而是數不盡的靈魂！
在煙鬥裏，隱約能看見靈魂的火焰被引燃，從那裏傳來地獄才有的聲音。
蘇杭越來越覺得可怕，拿靈魂當煙抽，這老頭子絕對恐怖的不得了！
“呼……”老頭子舒坦的吹了一口氣，十分享受，笑眯眯看向蘇杭。
“你……你到底是什麽東西？！”蘇杭的心髒劇烈跳動，快要逃出胸腔了，頓感無限的恐怖氣息襲來，這老頭子的左眼燦爛如天上的太陽，右眼一片漆黑，倒映出一輪妖邪的血色月亮，在那裏嘿嘿笑著，頓時從一個慈祥的老人變得鬼氣森然。
老頭子卻對這樣的質問恍若未聞，他像是寂寞了太久，隻想找個人聊天而已，選擇性的忽略了蘇杭的某些話，又看向蒼穹，喃喃道：“你見過地獄嗎？”
“我怎麽可能見過。”蘇杭近乎不假思索，立刻答道，隨後，他的腦海裏回憶起了九幽魔曲創造的地獄，不自覺眯起了眼睛。
“也對……你怎麽可能見過，世人又有誰見過？”老頭子仰頭望天，近乎是在自語。
“你見過？”
蘇杭覺得這老頭子來曆非同尋常，似乎也不是蠻荒古林裏的大妖，看他應當對自己沒什麽企圖，就想要探探底。
“我當然見過，何止見過呢。”老頭子吧唧吧唧的抽著所謂的煙，臉上的皺紋堆在了一起。
“在哪裏？”蘇杭側目，全神貫注起來，道：“難道是這河水的盡頭嗎？”
“盡頭？”老頭子搖了搖頭，看著蒼穹上閃耀的太陽，道：“地獄早就崩塌了。”
“地獄早就崩塌了？你不是說，這條河流通向黃泉嗎？”蘇杭道。
“地獄崩塌了，可黃泉還在。”老頭笑了笑，在一塊石頭上敲了敲煙杆子，那裏麵的冤魂淒厲嚎叫，讓人頭皮發麻。
“你到底是誰？”蘇杭又問道，這老頭子太神秘了，說什麽地獄崩塌，黃泉還在，讓蘇杭摸不著頭腦，可未必不是真實的，他想要知道這老頭子到底是什麽人。
“黃泉擺渡人。”
老頭子笑了笑，又將話題繞回去了。
“你看，這條大河。”老頭子又指著奔騰咆哮的大河道：“你是不是想過去？”
“是。”蘇杭皺眉。
“過去這條河，是不是還想要過下一條河？”
“是。”
“那裏麵，就是黃泉啊。”老頭子道。
“什麽？！”蘇杭汗毛倒豎，不可置信，蠻荒古林最深處他見過，黑雲遮日，天雷灌地，中央有一個遠古神祇的頭顱骨，仿佛是天邊。
那裏，難道就是黃泉？這條河不是從蠻荒古林最深處出發的，而是要流到那裏？
“你是要去黃泉嗎？”
老頭子這麽一問，蘇杭卻猶豫起來了，他本來正是要去那裏的，可如今，這老頭子稱之為黃泉，讓蘇杭心裏很不安，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為，畢竟蠻荒古林不容人族修士，有人踏進這裏，該誅殺了才對。
且，黃泉這兩個字眼太不吉利了，讓他有不好的預感。
“誒，現在的年輕人，膽子越來越小了。”老頭子搖頭，像是在故意刺激他。
蘇杭神經繃得緊緊地，轉身離開，不想再聽這老頭子胡言亂語。
老頭子卻沒有阻止他，一直在抽煙，習慣性的看著天空，皺紋堆在一起，老邁不堪，隨時都會埋入黃土。
突然，蘇杭又轉過來，下了很大的決心，對老頭子道：“帶我去吧。”
他思來想去，還是找這個老頭子比較容易一些，自己徒步而行的話連這條大河都過不去，更別說蠻荒古林最深處了，恐怕有生之年都走不到，且，妖獸成群，更深處還有絕世大妖，就算是在中央，都有化成人形的大妖，怎麽走法都是死路一條。
相對來說，這個老頭子看起來雖然不懷好意，卻給他提供了一個捷徑。
“為什麽要帶你去？”老頭子笑道，寵辱不驚。
這回輪到蘇杭愣住了，問道：“你不是一直問我是不是去黃泉嗎？”
“我是問了你，我說過要載你嗎？”老頭子道。
“你……”蘇杭點指著老頭子，怒火差點衝出來，被他硬生生的憋回去了，暗罵這老頭子也是痞子一個，跟那三尊仙沒什麽兩樣。
“小夥子，想去黃泉，自己走吧。”老頭子嘿嘿一樂，站起來走向破舊的古船，那古船沒有韁繩捆綁，卻一直沒有被大浪掀翻帶走。
“我一介凡人之軀，怎麽去？”蘇杭道。
“凡人怎麽了？”老頭子突然目光銳利起來，聽到蘇杭的話似乎很不樂意，道：“凡人之軀就不能去了嗎？放眼天下，誰不是凡人？”
“不是凡人的有很多……”蘇杭想起身為修士驚天動地的力量，不由得一陣恍惚。
“誰都是凡人。”老頭子突然指著蒼穹，道：“你看這天，誰能超脫他？”
“仙不能嗎？”
“仙？”老頭子一臉嘲諷的意味，道：“仙就能超脫天了嗎？可笑！”他說著，徑直走到蘇杭的身邊，脊背深深的弓著，盯著蘇杭的眼睛道：“我跟你一樣，也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