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套白狼(九)

“哦,那他大概是餓了吧。”戀月玩笑著接過小白遞上來的毛巾,擦著手道,“是多想了,論姿色,我不過三分姿色;論聰慧,我也不是絕頂的聰慧,他那句‘秋月月月月台上賞月’,我到底是對不上來;論性情,我這般性情跟大多數的大家閨秀也沒什麽不同,實在是沒有特色,沒有可圈可點,他若是喜歡我,總應該有喜歡的理由,他那樣的本事,總歸是什麽樣美好的女子都見過的,能喜歡我什麽呢?”

“也許,他就喜歡主子你哪哪都不好吧,感情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小白酸酸地道。

戀月和水痕同時訓斥道:“你才多大啊!”

結果戀月的擦臉毛巾,水痕道:“我看小白說得有道理,康大公子真的喜歡主子也不一定,他看主子的眼神是太不對勁了,好像想把主子吃了似的。”

“所以我說他餓了啊,我有什麽好喜歡的,而且,”戀月垂下眼眸,“我也不希望有人會愛上我,那在我死的時候他該多傷心啊。”

“主子又說什麽呢?老說什麽死不死的!”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我早就想過了,我希望在死了之後,沒有人會很傷心,那種刻骨銘心的傷痛我不想留給任何一個人,但是呢,也不能很快就被忘記,被很快遺忘那我就要傷心了,最好是一年有一兩次,會提起我,大家淡淡地笑著說,哦,當年曾經一起玩得很開心,這樣便最好了。”

水痕紅了眼眶道:“主子不會死的……”

戀月淡淡一笑,掀開被子準備鑽進去,卻見一隻小蜘蛛蜷著八條爪子睡在床中央。

“媽呀!”水痕一如既往大喊一聲,跑到門後去了。

法師蜘蛛之明醒了,見“媽媽”回來了,黑色的一對眼睛裏透出隱隱的赤紅色,伸展開八條腿,在床子上開心的一蹦,一蹦,今天一天他都沒怎麽跟媽媽在一起,他想媽媽了。

戀月問道:“你怎麽不呆在窩裏?是窩裏冷麽?”

桌子上,戀月用樂器塤給它做了個窩,裏麵給他鋪了棉花,損有八個孔,可以做窗戶,他可以從窗戶裏爬出來,也可以從上麵的“煙囪”裏爬出來,非常有意思。

“不是,之明不怕冷,是床上有媽媽的味道。”

“……別叫媽媽,叫主人。”戀月凶道。

“好的,媽媽。”

“……”

“我要睡覺了,壓扁你怎麽辦?到自己窩裏去。”戀月凶道。

“哦,”小蜘蛛之明的眼睛在燭光下黑中透著隱隱的赤紅色,飛開八個爪子,一溜煙般鑽進塤裏,都沒看清他是從哪個洞鑽進去的,在塤的一個孔中,隻露出赤紅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著“媽媽”。

“明天還要你給人療傷,我跟你說的怎麽做,你記住了麽?”

“記住了。可是,媽媽,你不給我吃飽,之明要沒力氣了,明天恐怕隻能治兩個人。”

戀月不忍,安慰道:“你喝血太多會吸收太多的殺氣,如果升級我恐怕還壓製不住,你先忍忍,過些日子多給你點吃的。”

“嗯嗯,之明懂的,之明很懂事的。”之明一點怨言都沒有,“如果之明乖乖的,媽媽能不能喜歡之明?”

“嗯,真乖,我喜歡你的。”戀月說道。

“真的麽?!媽媽喜歡之明!媽媽喜歡之明!媽媽喜歡之明!……”小蜘蛛之明從他的窩裏一下子躥出來,在屋子裏亂躥,一邊飛跑一邊快樂地喊著“媽媽喜歡之明!媽媽喜歡之明!……”

他在屋中躥得極快,赤紅的眼睛拖出兩條紅色的光影,一時間光影扯滿了屋中,戀月也不敢亂動,不知道他在哪裏,怕踩了他。片刻之後,她終於無法忍受地凶道:“停下!給我乖乖去睡覺!”

“嗯嗯,”之明一下子躥回塤裏,露出兩個紅眼睛道,“之明睡覺了,之明很乖的,媽媽跟之明一起睡覺。”

被他這麽一鬧,戀月也實在沒心思看禁書了,脫衣吹了燈上床。

“媽媽……媽媽……”

“你又有什麽事!”

“媽媽,做個好夢。”

“……”

兩本棉線裝訂的經典黃書被放在窗前的書桌上,微風透過沒關緊的窗縫潛進來,想偷偷翻看幾頁,可惜力氣太小,沒有成功,不甘心地風真的很想看的那書,於是它卯足了勁,鍥而不舍,一直吹一直吹,終於把窗縫又吹大了一些。

管家柳叔照例巡夜,路過窗口時看到小姐這裏留的窗縫太大了,待要關小些,從窗縫裏看到桌上的書,隻看了一眼,便覺得很眼熟,仔細看時,發現這跟自己偷偷收藏的兩本黃書是一樣、一樣的,搖搖頭,他伸進手來,悄悄將書拿走了。

風,眼巴巴地看著就要看到內容的書被拿走,風,哭了……

……

“嗚嗚噎……嗚嗚噎……”

風說,不是我在哭,我哭怎麽可能這麽難聽!

是柳晉程在哭,天明的時候,他終於抱著失而複得的手和耳朵,帶了所有的現銀往城西趕去。

這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時刻,他崩潰了,路上他不停地問管家:“真的能接上麽?”

“啟稟老爺,小的打聽過了,那魔寵確實有另斷肢完好如初的本事。”

“被砍下來一夜也能接上麽?”

“是,據說隻要斷肢在,保存完好就行。”

“管家,被砍下來一夜也能接上麽?”

“……老爺,您剛剛問過了,老爺的手臂沒有受到大的損害,恰巧是冬季,沒有腐敗,小的覺得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你覺得……嗚嗚噎……我完了,我完了,怎麽可能,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沒有可能……”柳晉程哭了一氣後又問,“管家,你說真的能接上麽?”

管家:“……”

據說帶著能療傷的魔寵的人就住在城西的客棧裏,到了客棧,掌櫃說人出去了,等到下午,等到日頭偏西,柳晉程一句“真的能接上麽?”已經問了管家七萬八千六百四十一遍,就在管家也要發瘋的時候,遠遠的看見一輛馬車行來。

馬車就是街上攬生意的普通馬車,馬車停下後,下來一個身材矮小,麵黃肌瘦顴骨很高的男人來,他後麵是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婦人,那婦人一看就是一臉的不高興,下車時卻不顧自己挺著大肚子,托著男人的手,扶著男人的腰,小心地將男人扶下馬車。這情景,看著頗為怪異。

管家趕緊對老爺說道:“老爺,就是他們。”

“那你還不快去,叫他們過來給我治!快去!快去!”柳晉程抓狂道,一隻手扶著軟榻,想爬起來,牽動傷口一疼,又“哎呦”一聲躺下了。

管家趕緊上前道:“這位就是竇大夫吧?”

戀月看他一眼冷冷道:“我是竇倚萬,但不是大夫。”說著撥開康易安扶在自己腰間的手,瞪了他一眼,瞅瞅客棧外擺的桌椅,朝桌椅的方向一撇嘴。

戀月對他的表現很不滿意,哪有孕婦扶著自己相公的,這不是平白地讓人疑惑麽?所以用眼神告訴他:去,那邊涼快去。你隻要那邊呆著,當個道具就行了。

康易安當然不願意,可是戀月微微睜大眼睛,微微翹起嘴角,在這森然的微笑下,他隻好很有尊嚴地大步走到桌椅旁,一屁股坐下,翹起二郎腿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掉,結果還被燙著了,卻捂著嘴硬是忍著沒出聲。

管家看得一愣一愣的,問道:“尊夫人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