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傾相談兮雨戲窗(一)

“哦,主子忘記的這個事情啊,要從八年前說起……”水痕準備娓娓道來。

戀月翹起嘴角溫婉地微笑道:“水痕啊,麻煩您就快點告訴您的主子我,好麽?”

水痕打個寒戰,但還是保持攻擊狀態:“主子別這麽慎得慌行不行啊,你害我擔心一整晚,我就不能讓你急一會會啦?”

“說。”戀月笑著隻說了一個字。

水痕縮縮脖子,潰敗了:“主子你十二歲那年也是不見了一晚上,我們都急瘋了,後來是老爺兒時交的一個朋友送你回來的,那時你也已經睡著了,趴他懷裏睡得香著呢,還揪著人家的衣襟不撒手。第二天醒來,你卻什麽都不記得了,問你你說睡得好著呢,連夢都沒做,主子不記得了麽?”

“我怎麽不知道曾經有這樣的事?”

“主子忘記了啊,自然不知道,我記得主子那會兒還笑說自己絕不會做揪著人家衣襟不放這樣沒麵子的事呢。後來老爺叫我們不要提,後來就這很多年就沒有提起了。”

戀月疑惑道:“可是……我連自己曾經忘記了那晚發生的事的事也忘記了,奇怪,不應該啊……真有這樣的事麽?”

水痕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道:“我……沒聽懂……主子是不相信?可是真有這樣的事啊,不是水痕編的,不信你問柳伯!”

戀月迷茫地道:“我就是說,我忘記自己曾經忘記了,連自己曾經失憶的事也忘記了,如果八年前我也曾有一晚上不見了,第二天早上你也會像今天這樣在床邊哭訴抱怨,會跟我說起前一晚我不見了……可是,我並沒有這樣的記憶……關於一件事情的線索一點都沒有在回憶裏留下,這有可能麽?”

“主子是說八歲那天早上醒過來後的事情你也不記得啦?”

“嗯,隻記得跟平日一樣。”

“那,主子這回記得麽?”水痕擔憂地問。

“嗯。”戀月微微點頭,忽然想起來道,“啊……忘了!”

“不會又忘記了吧?”

“忘記問他的名字了,還跟那個謫仙般的男子說會問的……”戀月懊惱地說,“真是的,昨天短短的時間裏見到兩位大神,竟然一個神的名字都沒問,結果隻是知道了一隻會說話的青蛙的名字……老鼠哥……”

“主子在說什麽呀?”

“那樣的人物,如果他不來找我,真不知怎麽找到他們,對了,水痕,你說有人送我回來的,你看見是誰了麽?”

“這次啊,這次實在是太巧了,世上巧事……”水痕又開始賣關子。

戀月笑道:“水痕?”

水痕又一次潰敗道:“真是巧的,昨天竟然還是老爺那位兒時的好友送主子回來的,主子你說巧不巧?”

戀月眼睛一亮道:“是父親兒時的好友?難怪會來救我……是長的什麽樣的?我見過麽?”

“主子應該見過兩次,很多年前那次忘記了,這次不是又見到了麽?”

“這次啊……別提了,詭異得很……對了,他長的什麽樣的?好看麽?”

水痕道:“難得主子關心一個人的長相呢。”

戀月點頭道:“嗯,主子我想比比看兩個神哪個更好看。”

“兩個神?”

“嗯,我想我昨天見到兩個大神級的人物,一個是來殺我的,一個是來救我的,來殺我的那個美得讓人睜不開眼睛,來救我的那個應該是……美的讓人看不清,隻是不知道哪個更美,好想知道……”

“主子你病糊塗了吧?”水痕擔心地用手背試探她額頭的溫度,“沒發燒啊。”

戀月打掉她的手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主子這會兒是不是應該想知道那個來殺你的為什麽要殺你,還不會再來,而不是想知道哪個更漂亮吧?”

戀月聞言呆了一下,隨即極其讚同地點頭道:“是哦……”

水痕:“完了,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主子終於病傻了。”

戀月:“……”

水痕無比傷心憐憫地捧上今早的濃濃一碗苦藥:“主子,我喂你喝藥吧。”

戀月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接過藥,一口飲盡後吩咐道:“再去熬一碗,這病得壓下去。”

“主子,亂吃藥不行的……”

“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去吧,哎……”戀月說罷不再理她,心思飄到另一個人身上,喃喃自語道,“也沒告訴我有事情怎麽找他,咳咳……是父親的好友麽,那就是說,問父親就可以了,哎……問父親啊……”

正想著,門外傳來叩門聲和已經熟悉的略帶沙啞的聲音:“小月月,別睡懶覺了,我來看你了,就知道你會想我的,所以特意來看你來了,不用太感動哈哈……”

這個聲音,這個“小月月”稱呼,不是他還有誰?

戀月忙道:“水痕,請他偏廳稍等,快把衣服給我,我的鞋子呢?咳咳,算了,先幫我洗臉梳頭,我都兩天沒洗臉了,昨天竟然也是沒洗臉就見了他,太失禮了……”

看到一向主子手忙腳亂,水痕不禁深深擔憂:主子不會真的病傻了吧?

那年主子在馬車上吐血也一點也不慌亂;那年摘荷花掉水裏了,即使在水中也不慌,而且主子是不會遊泳的,主子事後說:“慌什麽,天塌下來正好拿棍捅著玩。”

這樣一個“天塌下來正拿棍捅著玩”的主子,怎麽今天完全變了個人?……

“啊,主子別亂扔東西啊……”

一個枕頭扔到水痕頭上。

“水痕!咳咳,發什麽呆啊!快請他偏廳稍等,不對,先請他把衣服給我,不是不是,說錯了,是你把衣服給我,還有,茶……先去叫小白來幫忙……”

“小月月是要這件衣服麽?”

水藍對襟的夾襖出現在眼前,托著的夾襖手周圍彌漫著濃濃的霧。戀月愣了。

“您怎麽進來了?”水痕問道。

“看你們在忙著,我便自己進來了。”

“請您先隨我在偏廳稍後。”

“沒事,我沒那麽多講究。”

“可是……”是我們主子有講究啊,你隨便進閨房不好吧?水痕待要再說,見那人已經完全不理自己,坐在床邊跟自己主子說話了。

“小月月果然還是很在乎我的,其實我很隨便的,不用拘禮。”

“大神降臨,總得把洗臉吧,我都兩天沒洗臉了……”戀月的智商是有點直線下降,要擱平日,她怎麽不會承認自己兩天沒洗臉了,更何況不打自招。

“嗬嗬,”那人不禁笑出聲,扭頭吩咐水痕道:“去備水來。”

水痕微微屈膝,行禮應道:“是。”

在小廚房,水痕一邊往臉盆裏舀水一邊琢磨:“我幹嘛這麽聽他的話啊,一定是他使喚人使喚地太溜了,我被慣性了。”慣性是她在那卷功法上新學到的詞,饒是功法上有解釋,主子也幫著她一起理解,她還是琢磨了好幾天才懂,這好容易才懂的,還不一有機會就用啊。

閨房內,戀月問道:“請問大神怎麽稱呼?我趕緊問了免得又忘記問了。”

“小月月叫我‘凡’吧,凡人的凡。”

“‘煩吧’?煩人的煩?”這是什麽名字?大神的名字真是……與眾不同。

“凡,一個字,你我皆凡人的凡,平凡的凡。”

“哦,哦。”戀月連忙點頭。

凡饒有興趣地看著戀月:“小月月真是怎麽了?昨天見我還找我要好吃的好玩的,怎麽今天緊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