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眾誌成城（七）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胖胖的掌櫃哈哈笑著打斷道：“我們就是為這個來的，剛剛我們商量了，幾家平分，拿出一千匹上等料子來，生意好的，再多出一百匹。不就是布料嘛，咱要多少有多少，多大點事啊，哈哈，不夠咱再拿。”
戀月道：“不要上等的，隻要結實的，也不用那麽多，五百匹足夠，還有，我隻能按照成本價付你們銀子。”
聽了這話，一直笑嘻嘻的胖掌櫃怒道：“說什麽呢？我們怎麽能要你的錢？”
“你是說？願意無償提供？”
胖掌櫃一瞪眼道：“當然是無償的！你就這麽瞧不起我們！”
“不是不是……我是沒想到……”戀月心中又是感動，又是被凶地一慌，脫口失言道。
“沒想到還不是瞧不起我們？！”好幾個掌櫃都發火了，搞得戀月趕緊道歉。
其實真是很不容易的，戀月想著商人嘛，利益至上，不發戰爭財就不錯了，本來也想著不給準備吃食，免得養成他們為了守城做點事情都指望自己能給好處的習慣，要讓所有人意識到守城是為了自己；布料等軍需，更是要壓住少數商人發戰爭財的念頭。
戀月沒想到，他們看到或者隻是聽說了告示，飯都不吃就跑來了，甚至帶好吃的給自己吃，幾家店鋪更是不容易，竟然願意無償拿出一千多匹布料來，這都是戀月沒有想到的，跟她預想得根本太不一樣了，他們有理由生氣，戀月是“瞧不起”他們了，所以她才會覺得城牆要塌，大多數人都會跑，隻有幾個人會拿磚去修，但是事實恰恰相反，這裏幾乎所有人都拿磚來修，跑的人，寥寥無幾。
很多事情不能靠推測想象的，事到臨頭才能看到事實，甚至來的這些人，原先也做過假設，甚至原先他們也以為自己會跑，朝廷軍隊撤走，異獸要攻城，那還不有多遠跑多遠！可是，事到臨頭，他們發現自己走不了，理智叫自己走，可是“心”不想走。
他們不想走，有一點希望他們就不想走，隻要有一點希望他們都會留下，留下為了希望而努力，因為沒有人願意丟失自己的家。
跟他們比起來，戀月倒是顯得小氣了，連口飯連口水也沒有拿出來招待。
不是戀月貪財舍不得自己的銀子，戀月以前也是花錢沒譜的人，今天到手的銀子今天就花光，明天到手的銀子今天也能花光，店鋪的工錢和下人的月錢還算認真記賬，店鋪資金嘛，她還挪用過幾次資金，搞得店裏好幾次周轉不靈，噓……這個不能讓人知道。
而自己的零花銀子，那是沒了就沒了，一點也不在意的，大不了想買的好吃好玩的等有錢了再買。
可是現在，她不得不更小心一些，更謹慎一些，更小氣一些，因為人數多了，比如今天來這麽多人，如果都管飯，燒不過來不說，一個人吃不了多少，但是架不住人多，長此下去，再有錢也很快會散光。這時候沒有銀子，那意味著發不出軍餉，買不了戰鬥魔寵和兵器，本來想重金請傭兵也請不了，醫藥更是不能有閃失的，如果買藥的銀子周轉不靈，後果不堪設想……所有所有，都是不能有一點閃失的。
所以，現在戀月花錢，不能不小心，不能像以前一樣隨心所欲。
布料店掌櫃願意補償提供布料，戀月自然開心，也不能辜負了他們的好意，否則又要被說瞧不起他們了。
戀月從袖袋裏拿出幾塊小布料小樣道：“這是布料樣，請你們看看。”
“布料已經定下來了麽？”胖掌櫃笑嘻嘻接過布料樣子，不禁又笑不出來了，“這顏色……太……”
“有什麽不好麽？”戀月問道。
胖掌櫃拿著左手中一塊的道：“這塊土不土，黃不黃的，土黃，我們行內叫屎黃，太難看了，選什麽顏色也選不上這個……”一展右手的布樣道，“這塊暗紅色的，倒是好看，可是給男人穿，總覺得不太合適，我覺得還是用朝廷軍隊用的綠色好看，精神，金黃色的更好，氣派。”
戀月搖頭道：“綠色民間用的少，恐怕很難湊齊要的數量；金黃的，更是民間不能用的顏色了，隻有皇族能用，更不要想了，我們用了可就要被拉去砍頭了。”
滄河守軍沒有進朝廷編製，是一支獨立軍，如果用正規軍隊的綠色做一樣的軍服，到時被追究，逃不了私建軍隊意圖謀反的嫌疑，暗紅和土黃色，萬一被追究戀月都有說辭，這是不能用綠色的真正原因，不過這個原因，戀月沒有說。而且用暗紅和土黃色，確實有成熟的考慮的。
“嗬嗬，”胖掌櫃嘿嘿一笑得意道，“其實綠色的布料，我那庫房裏也拿得出來，你又小瞧我們啦。”
戀月隻好道：“還是不要了……滄河守軍的李將軍指定的兩個顏色，是有他的考慮的。”
李大壯隻是個百長，現在在朝廷軍隊裏指揮還不到十幾人，戀月已經麵目改色的把他升為將軍了。連都尉都隻領兩千多兵馬，將軍可是領十幾萬大軍的，現在滄河守軍不過區區一百出頭兩百不到，除了從朝廷軍隊裏硬是退下來的殘兵傷兵，就是沒有真正上過戰場的平民，不過戀月說這個稱號時，還是眼睛都不眨，一點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好像真的有十幾萬兵馬似的。
“原來將軍姓李，嗬嗬，既然李將軍這麽說，我們還有什麽意見，就這麽定了。”
“……好。”這個戀月有點汗，實際上不是李大壯說的，那天匆忙，要商量的事情又太多，根本沒商量這件事，壓根提都沒提，事已至此，她隻好硬著頭皮將自己的想法嫁接到李大壯頭上，“李將軍的意思是，我們這裏的土地是黃土地，土黃色便於隱藏。”
“原來如此，暗紅又是為了什麽？”
“我是這樣……聽李將軍講的，”戀月差點說出“我是這樣想的”，總算她反應快，麵不改色地給別過來了，“穿紅色的軍服，尤其是軍官穿紅色的衣服上陣，受了傷了看不出來，打仗打得是士氣，兵士們看到將士神勇，更會士氣大振，戰無不勝。”
“哦，原來如此……”
“有這樣的將軍，滄河守軍一定會戰無不勝啊！”
……
布店掌櫃們聽了，欽佩不已，紛紛讚揚，心裏對守軍的信心也提升很多。
戀月其實不太懂軍事，心裏對自己短時間內抓的布料顏色很是沒底，偷偷將非常不自信地土黃色的布料樣子收回袖子裏道：“各位掌櫃先拿了這暗紅的布樣回去調貨，我們先把暗紅的一套做出來，兩套一起做，怕是速度要慢了。”
“是是，我也這麽想，你跟我想一塊去了。”胖掌櫃笑嘻嘻地接了布料小樣，招呼幾個掌櫃就準備要走。
戀月道：“各位掌櫃把布匹運到這裏來吧，我已經告訴願意做軍裝的女子，後天下午一點來柳家領布料。”說著又率先表示道，“柳家的倉庫裏備了二百匹這樣暗紅的布料，已經擺在這裏的空房待用了，掌櫃們不用太著急，最遲大後天運來就可以，但是不能再晚了哦。”
“原來早就有準備……”掌櫃們聽到眼前這個嬌小溫柔的女子這樣說，心裏不禁感慨，她是從什麽時候起就開始準備的？
“大家如果有什麽想法和好點子另行再議，千萬不要耽誤了大事。”戀月最後說道。
“那是一定的。”眾掌櫃紛紛點頭，又覺得戀月瞧不起他們了，他們是會為了自己家裏的一點小事耽誤大事的人麽？
二十幾個掌櫃擠出人群，因為人太多，大冬天的，胖掌櫃擠了一身汗感慨不已，心情弄得也不太好，忽然想起一件事跟眾掌櫃道：“各位掌櫃，你們有沒有覺得不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