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太壞了

趙碩安頓了那小丫鬟當把門將軍後便下了樓,之前樓下那幫食客此刻卻還未離去,正在化悲憤為食量大吃特吃,見到他這般早便出來,而且不用人扶也走得利索,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趙碩卻是從懷中掏出二兩銀子給那同樣驚訝不已的酒樓夥計,似乎極為肉痛道:

“暖玉姑娘突然覺得累了,和俺喝了一杯水酒後便睡下了,不過卻也給俺又打了個折扣,說是二兩銀子便成。”

這句說完,他卻是又轉向眾食客道:

“暖玉姑娘托俺告訴大家,今晚謝絕探望,明日請早。”

趙碩這話一出,食客們卻紛紛取笑起來:

“暖玉姑娘定是見你又窮又傻,也是心中後悔,因此找了個由頭將你打發出來罷!”

“你們看這小子的沮喪樣子,說不定是暖玉姑娘嫌他沒用,將他驅趕出來也說不定!”

趙碩似乎不敢反駁這些富貴食客們的取笑,隻是低頭向酒樓外走去,口中喃喃道:

“俺隻是心疼那銀子罷了,二兩銀子隻喝了一杯水酒,可惜還沒喝出滋味呢,豬弄的。”

在一陣哄笑聲中,趙碩已是低著頭走出了酒樓大門,但他同樣低垂著的眼中卻有精光一閃,酒樓中無論是夥計還是食客都沒有絲毫懷疑,暖玉也隻有等到藥效過後才能醒來,那時他卻是早已離開了潘家鎮。

趙碩知道剛才沒有趁機幹掉暖玉,也許是留下了後患,但他並不後悔,若有人欺他,他固然要以牙還牙的,但他心中也有一根準繩,不會肆意妄為。

但無論如何,潘家鎮呆不得了,趙碩又抬起頭來時,臉上的表情又重新變回了那種憨直無害,顯得十分平凡普通,和他擦肩而過的行人不會有興趣多看兩眼,因此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腳程飛快,一小會兒便出了潘家鎮。

“暖玉醒來以後,肯定會通過各種手段找俺,雖不知紅花門的勢力怎樣,但如果被這小娘皮或她的同門找到,俺可抵擋不住,柳州城和潘家鎮相隔不遠,她絕對不會放過那裏,再也去不得了。”

趙碩邊走邊想,幹脆棄了大路,盡揀小道上走,他此刻耳聰目明,雖天色已黑,但借助月光依然能夠辨識清楚道路。

“這小娘皮之前問俺是正道還是七殤魔門的人,顯見是和其有仇,因此俺若要保得萬無一失,卻是最好加入正道或是這七殤魔門。”

“正道聽起來威風,但俺沒見過哪個正道相助於俺們這些升鬥小民,看來多是沽名釣譽罷了,倒是這魔門,聽起來陰森恐怖,反而讓人感覺真實許多,倒想親近親近。”

趙碩現在心思通透,許多事情前後一想便已分清利害關係,但他卻不知道,這番關於正道魔道的看法,還是受到了蛇妖的影響,讓他的一些認知頗顯邪性。

不過雖然他內心傾向於加入七殤魔門,卻是一點頭緒也無,根本不知道七殤魔門究竟在哪,同時他也心知,大部分人對魔門定是心存排斥,因此他無法四處詢問其山門所在,隻能遇河找橋,逢林繞路了。

他並不知道,暖玉醒來後,果然是求助於門派,發動了力量對他搜索,紅花門將搜索力量集中於潘家鎮周邊的幾個大城,他這番隨心亂走,也讓他不經意間躲過了一劫。

十數日後,趙碩來到了距潘家鎮近千裏外的又一個小鎮,這些日子來,元神又對他進行了數次淬煉,他的身體無論是力量還是強度,都已是當初五倍有餘,但他也很明顯的感到,元神對他的提升越來越慢。

準確一點來說,趙碩現在已經站到了神力境的門外,光靠元神的自主淬煉,缺了這臨門一腳,要跨入到神力境可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此刻,趙碩棲身於這個小鎮上唯一的一家旅店之中,手上把玩著他自暖玉處得來的那個盒子,盒中裝著幾十片金葉子,兩個瓷瓶,還有兩冊薄書。

他這一路走來,元神淬煉了數次身體,他也是一路吃嚼,得自趙能的五十兩銀子被他花去大半,但還剩下少許,這大概值得千餘兩銀的金葉子還沒有動用。

那一粉一白的兩個瓷瓶,也被他捉來兩隻野狗大致弄清楚了作用:

那粉瓶中裝著一些粉末,喂到一隻野狗口中後,那隻野狗癱軟在地,口角流涎,**卻是翹得老高,自然是紅花門秘藥無疑。

那白色瓷瓶中裝著十來粒丸藥,另一隻野狗吃下後沒什麽反應,隻是看樣子精神更足,連叫聲都要更加洪亮,大概是什麽強身健體的藥物。

隻剩下那薄薄的兩本冊子,趙碩沒有搞懂作用,卻是因為他大字不識一個,最多隻能在自己名字連著放在一起時,能勉強認識罷了。

其中一本冊子上是細密的文字,趙碩如觀天書,另一本冊子上卻是圖文並茂,趙碩看到那些畫中小人做出的不同動作,猜到這必是煉體的法門無疑。

奈何這些圖畫邊還有小字注釋,趙碩現在頗為謹慎,光看這些圖畫動作,不知注解何意,還是不敢冒然修煉。

不過趙碩卻也打聽清楚,這鎮上有個老學究,雖說屢試不第,但也算是滿腹學問,如果可以請到他幫忙,這兩本書自然可以解讀清楚。

但趙碩還是權衡了片刻,方才將那冊寫滿字的薄書從盒子中取出拿在手裏,又將盒子合上重新放入懷中,這才出門而去,想要請那老學究幫他解讀一番。

他先拿出這冊寫滿字的書,卻是因為他的直覺和謹慎。

他很明白萬丈高樓平地起的道理,這本寫滿字的書看起來便要高深許多,對他目前而言,也許暫時還無法學習修煉,因而他更珍視那一本很明顯是煉體之術的書而已。

因為珍視所以謹慎,因此,趙碩最先拿出的是將這本寫滿字的書,權當做敲門磚一樣試探一番。

老學究的家在街尾,旅店夥計卻是早就向趙碩說明了他家的破敗,因而趙碩一眼便辨認了出來,當他敲開那幾乎伸手一推便將散成一堆朽木的大門之後,卻是探出一顆白發蒼蒼的頭來。

這人自然是那個老學究無疑,他推門看見自己並不認識趙碩之後,臉上便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道:

“你是何人?莫要打擾我看書。”

趙碩早聽說這老學究脾氣古怪,因此也是憨憨一笑道:

“先生,俺是這古橋鎮楊家村上的農夫,昨日在家地頭上拾到一本書,俺大字不識一個,卻也想知道這本書上寫了些什麽,打聽到先生是俺們古橋鎮上最有學問的人,所以想請先生替俺辨認一番。”

這老學究雖屢試不第,心中卻有一股傲氣,一般人還不願搭理,但聽到趙碩誇讚他是這古橋鎮上的第一文化人,心下也是歡喜,便將趙碩迎進門來,從他手中接過了那本冊子,湊到眼前仔細看了起來。

但看著看著,這老學究竟然是突然滿麵通紅,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一下跳起來,一把將這本書撕成了碎片,丟到了旁邊的一個火爐中,片刻便燒成了灰燼。

這舉動完全超出了趙碩的預料,因此他也沒來得及阻止,隻是一愣道:

“先生,你這是做什麽?”

那老學究卻是從牆角拿出一柄掃帚來,劈頭蓋臉變向趙碩打來,邊打邊罵道:

“看你這廝忠厚老實,沒想到竟也是潑皮無賴,變著法子來羞辱老夫,你卻是早已知道這本書的內容,故意拿來與老夫看的是吧!”

這老學究醉心學問,卻又屢試不第,家徒四壁,一直孤身至今,經常淪為鎮上潑皮閑漢調笑的對象,導致他認為是男女之事害他受辱,以致對男女之事有了厭惡情緒。

而碩遞給這老學究的,是那本寫滿了字的冊子,那是紅花門的一篇修煉法門,講的是如何采陰補陽,這老學究看了自然怒火中燒,認為趙碩是故意戲弄他。

趙碩卻沒有生氣,雖說他一頭霧水,卻明顯感覺得出,這老學究手無縛雞之力,毀書確實是出於真正的氣憤,故而隻是抱頭招架,高聲辯解道:

“先生莫氣,俺真不知道這書中寫的是些什麽東西,隻是誠心相向先生請教罷了!”

那老學究年老體衰,打了片刻便氣喘如牛,見趙碩隻是招架,眉目間依然是一片憨直忠厚之色,方才停下手來,疑惑道:

“你當真不知道這書中寫著什麽?”

趙碩悶聲應了聲是,似乎還有些委屈道:

“俺來請教先生,就是想知道這書裏到底寫的是什麽。”

那老學究臉又像豬肝似的漲紅起來,憤憤然啐了一口罵道:

“也不知何人寫出這般汙穢文字,通篇庸俗不堪,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