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六 布局的棋子

趙碩現在已經想得清楚,他被眾弟子惡意汙蔑,其實是出於夏一塵的授意。

夏一塵讓這些弟子以一個極拙劣的往趙碩身上潑髒水,便是等著被拆穿,從而以背後有人指使、妄圖挑起七殤魔門內鬥的名義,打壓門內異己,甚或將其直接清除。

趙碩當然要大力配合這便宜丈人的設計,也由不得他不配合,他可不想真被當成了叛徒,從而被懲處。

而為了洗清身上髒水,趙碩自然也是要將當日密境中之事詳細講述一次,當然,是有選擇、有技巧的講述了一次。

在趙碩口中,前一部分發生的事情,同施炎等人離開密境前看見的一樣,而在他們離開之後,那些無字殤的弟子,卻是一個個都變成了英雄——

這些無字殤的弟子,在意識到了他們全部都誤會了趙碩之後,一個個悔恨不已,為了表示對趙碩的歉意,他們集體向人數倍於他們的凝血教、五毒教兩教弟子發動攻擊,掩護趙碩安全離開密境,而他們自己,卻是和那兩教弟子同歸於盡。

說完了這些,趙碩滿麵嗟歎、扼腕痛惜一番,繼而總結道:

“無字殤的師兄們為了俺而犧牲,俺對那凝血教、五毒教兩教是恨之入骨,又怎麽會和他們兩教有勾結?此事有怒字殤施炎師兄、喜字殤寇馨兒師妹親眼所見,都可以為俺作證。”

趙碩說話之時,自然是滿麵憨厚誠懇,說到動情處時,眼中似乎還有淚光閃現,而他講出的情況,至少從邏輯上講,還是頗經得起推敲,夏一塵也是滿麵讚許神色,不時輕輕點頭。

趙碩這般將無字殤捧了起來,卻也是無可奈何,若是他照實直說,便成了無字殤弟子同外教勾結,無字殤殤主方茗必然不會認賬,勢必質問於他,實在麻煩,他現在這樣說話,縱然眾人心知肚明,卻也不會當場翻臉。

而趙碩在說完之後,夏一塵還未說話,那怒字殤殤主喬壯卻是哈哈笑道:

“不錯,此事我那施炎徒兒曾經向我稟報過,他對趙殤使頗為敬佩,還讚趙殤使是個至誠君子,無字殤弟子剛開始對他極不客氣,甚至一度還想要對他出手,他都隻是忍讓而已,也難怪無字殤弟子會被他感化。”

趙碩現在已是將夏一塵、金燦、方茗、厲風等人對上號,隻是分不清怒字殤殤主喬壯和毒字殤殤主山邪而已,此刻喬壯這般說話,他自然也是將兩人區分了出來,卻是暗道一聲:

“這喬殤主這般爽快便證明了俺的說話,看來和俺那便宜丈人是一路之人。”

趙碩想及此處,眼神卻是不由飄向了那坐在一旁的金燦,又是暗暗想道:

“俺得罪了這老兔子,他沒有開口替俺證實很正常,但他麵上那般難看,看來不是俺那老丈人一路,而且他也知道,俺那老丈人想要敲打的,便是他這一夥人。”

果然,金燦一言不發,夏一塵卻沒有放過他的打算,轉過頭來,麵上含笑道:

“金殤主,喬殤主已經證實了趙殤使所說和他弟子所言一致,你的徒兒當時也在那密境之中,你更是人在現場,也是可以作證之人,事實是否果真也如趙殤使所說?”

金燦聞言,麵上不由微微抽搐了一下,趙碩能看出夏一塵的用意,他們這些人,又如何看不出來,隻是夏一塵是七殤魔門掌門,占著絕對的主動權,這一設計又可以算是陰謀與陽謀的結合,因而他根本也無法抵賴當日所見。

因此,金燦頓了半晌,也隻能輕哼一聲,麵無表情道:

“趙殤使所言,和我那徒兒所言基本一致,隻是後來無字殤弟子是否真同那凝血教、五毒教弟子同歸於盡,還是遇到了其他事情,便不得而知了。”

金燦這話一說,趙碩心頭一跳,卻是暗罵一聲:

“豬弄的,這老兔子果然不是和俺那便宜丈人一夥的,他此番是將皮球踢給了無字殤,想要無字殤同俺清算過節!”

果然,那金燦開口說話後,無字殤殤主方茗便也接過了話,她的聲音比夏初冰還要清冷,就像是沒有半分感情一般。

而方茗說話的內容,也是讓趙碩心中驚訝,讓安秦眼中恨恨:

“密境之中,生死由天,我無字殤的弟子死在裏麵,也沒什麽好追究的,隻是請掌門體諒我無字殤此番死傷了太多弟子,急需優秀弟子補充,若是趙殤使果真和外教沒有勾結,便請掌門允我將趙殤使收為親傳弟子,好生教導。”

趙碩愣了好半晌方才反應過來,心中大震道:

“好個無情之人,在她心中,大概隻有實力才最為重要,俺雖說想要變強,不想被任何人左右,但變成這般無情之人,又有何意思,倒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成為她的弟子。”

好在那夏一塵似乎知道趙碩心頭所想,卻是嗬嗬笑道:

“方師妹,若是之前,你也許還能將趙殤使挖過來,但現在可就不行了,若是你真想將趙殤使收在座下,估計隻有將欲字殤弟子全員接收才行。”

那方茗半邊麵部都被一襲輕紗遮掩,聞言卻是一挑柳眉,看起來似乎有些詫異,但語調卻依舊清清淡淡道:

“掌門師兄所說是何意?”

夏一塵微微一笑,卻是讚許的看了趙碩一眼,又向方茗解釋道:

“師妹有所不知,趙殤使現在給欲字殤弟子帶去了無限希望,若是你隻將趙殤使收在座下,那些欲字殤弟子可能都會哭天搶地,希望再次破滅之下,欲字殤就此絕滅都有可能。”

方茗點點頭,麵上也看不出喜怒,卻是淡淡道:

“知道了,若是要將欲字殤弟子全員接收的話,此事也就作罷,我無字殤養不得那般閑人。”

趙碩聽到方茗不願意買一送十,心下也是鬆了口氣,同時,也為夏一塵對門派的掌握情況而微微有些驚訝,他見到夏一塵專門設計想要打壓異己,還以為夏一塵對門派的掌握已經快要失控。

話說到此處,有怒字殤殤主喬壯認可了趙碩的解釋,喜字殤殤主金燦認可了半截,也沒人再能舉出趙碩身上的更多疑點,夏一塵便微微一笑,朗聲道:

“看來事情已經很清楚了,趙殤使清白端正,隻是受人汙蔑而已,這些汙蔑趙殤使的弟子,是以下犯上,但因他們可能是受人蒙蔽、指使、脅迫,便都罰處麵壁一年吧!”

說完這句,他卻是麵上一沉,冷聲道:

“但背後指使這些弟子之人,敢於肆意汙蔑我七殤魔門一殤殤使,卻是用心險惡,本座稍後自會派各巡山使專門糾察此事,如有查實,定不輕饒!”

夏一塵這句說完,趙碩便也肯定,夏一塵對這些弟子高高舉起、卻又輕輕放下的姿態,以及對這所謂背後之人的堅決打擊態度,直接證明了此事絕對是他一手策劃。

自然,趙碩也看到了金燦和那魂字殤殤主厲風麵上的不自在,心下也是雪亮,看來這兩個都不是夏一塵一路,而他們也都清楚,夏一塵此次是想要打壓他們兩個,雖不會直接對付他們本尊,趁機剪除他們一些勢力的做法,定是不會少了去。

而夏一塵宣布了結果,便也讓眾人各自散去,卻是單單留下了趙碩,看著他笑道:

“趙殤使,對此事可還有疑問?”

趙碩一愣,卻是苦笑一聲,頗為無奈道:

“掌門運籌帷幄,俺還能有什麽疑問。”

趙碩知道,自己成為了夏一塵布局的一顆棋子,定是因為夏一塵對自己看得頗為清楚,如此,自然也沒有必要裝傻充愣。

果然,夏一塵見到趙碩心中清楚,笑得更為愉悅,又開口問道:

“那趙殤可有怨言?”

說罷,他卻是清咳一聲,補充道:

“我指的是從你進入到七殤魔門之後的所有事。”

趙碩本來還待敷衍一聲沒有怨言,聽得夏一塵的補充,卻又是一怔,不由暗罵一聲:

“豬弄的,難道這老狐狸當初將俺一腳踢到欲字殤,也是將俺當做了一顆棋子嗎?”

很明顯,夏一塵此刻所說,指的正是將趙碩一腳踢到欲字殤之事。

夏一塵見到趙碩麵上模樣,卻也是頗有些無奈的搖頭笑道:

“果然,我就知道,此事你心中定不可能沒有怨言,你去欲字殤,可以說是我一力促成,但詳細情況我現在卻是不能對你說的太細,隻能告訴你,我雖也有將你用作棋子之意,但隻會倚仗你,全無半分將你犧牲的打算和想法。”

趙碩聽夏一塵說得這般直接直白,心中卻是更加疑惑,若是夏初冰真有倚仗他的打算,為何卻直到現在也不肯就心中具體想法和他通通氣。

不過夏一塵說完了這些,卻似乎也沒有再說其他的意思,麵上笑容也似乎有了一絲疲憊之意,緩緩道:

“你雖說也是我另一局中的一顆棋子,但短期之內,甚或永遠,也許我都不會用你,因而你隻管安心修煉便是,今後若是有什麽困難,都可以來找我,此事不是虛言,你盡管放心。”

這句說完,他眼睛看向趙碩,卻是頗有些疲倦的歎息一聲,續道: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罷,趙殤使,你還有什麽話想問想說沒有?”

夏一塵現在說的話,可以說是打消了趙碩之前心中的一個疑惑,但卻又是基本沒有做出任何實際的解釋,趙碩心中自然也是鬱悶。

當然,夏一塵在這般高絕的實力和地位之下,若是直接將趙碩用為棋子,趙碩即便心中有怨,卻也無可奈何,隻能成為棋子而已,但夏一塵能放下身段,坦蕩心思,並承諾可以提供任何幫助,趙碩自然也不會小氣,不會再有什麽怨氣。

因此,趙碩聽到夏一塵問他是否還有問題,便也隻是搖搖頭,不過心頭卻是暗暗道:

“也不知夏掌門究竟布下了多大一個局,方才有這般疲憊模樣,想要算無遺漏,的確也是太難,至少他沒想到,他還賠出了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