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幕 愛因斯坦·昀燁

海風徐徐的掃過路人的臉頰,有些寒意,卻清涼的讓人很舒暢。

那個男人似乎在享受著都市中難得的鬆弛愜意,站在圍欄邊上,微微的眯著眼睛看著遠處的大海。

偶爾微笑一下,似乎是在懷念著某些往事。

經過他身邊的女人都忍不住會偷偷多看幾眼,因為他不同於東方人的外國麵孔,還有那過於頎長的身高。

毋庸置疑的,他在任何地方太過吸引人的注意力,包括她的。

任絢夕站在他身後,遠遠的看著他。

一別,似乎也有近一個多月了吧……

他的全名很有趣,愛因斯坦·昀燁。

他是一個猶太人。

那天他隻留下一個手勢就離開,甚至沒有一句怨恨,沒有說一句他們曾經經曆的一切,寬容的讓她有些羞愧。

從來沒有想過還會在帝都看見他……

她推動輪椅準備離開,再一次抬眼,竟然對上了他的視線。

隔著一條理石鋪成的小路,兩個人無聲的對視了片刻。

她笑了笑,而他卻垂下了眼眸,仿佛根本不認識她一般輕輕的扭過頭,邁步離開了岸邊。

帶著某種驕傲的姿態,疾步走遠。

任絢夕苦笑兩聲,這是她應得的回應。

果然她辜負了一個好人,上帝就來懲罰她了。

口袋空空,她到底要去哪裏?

忽然看到了路邊在地上畫畫的藝人,心中一動。

不多久,在畫畫藝人的邊上多了一行字。

“診脈,隨意打賞。”

在字後麵的台階上,任絢夕微微有些局促的看著過往的行人。

偶爾有些大爺大媽會好奇的過來問上一句,可是多數不相信她這麽年輕的女子會診脈,畢竟大家相信中醫還是需要常年累積的經驗,才會診斷的準確。

整整一個小時過去了,竟然沒有一個人過來看的,反倒是旁邊那個在地麵上畫立體蒙娜麗莎的人盒子裏不少的票子。

已經中午了,她已經饑腸轆轆。

畫畫的中年男子心腸很好,看出來她似乎真的是有困難,竟然多帶了一份盒飯給她。

“姑娘,這麽大冷的天你坐了這麽久一定餓了吧?來,大叔今天生意好,請你的。”

任絢夕感激的急忙鞠躬,“大叔,謝謝你……我真的餓了,就不拒絕了。”

“你這個姑娘真爽快,大叔喜歡!不像有的人,明明餓得要死還要死撐。”

他說著看瞅了一眼隔壁的那個買棉花糖的,“大風天,竟然賣棉花糖,小心你的棉花都被風刮跑了!”

“你說什麽呢!臭畫畫的!”

賣棉花糖的大叔氣的隻跳腳,任絢夕微微笑了笑,她竟然感覺到這樣平凡的人這樣簡單的生活很有趣。

“賣棉花糖的大叔,你是不是經常口渴,嘴巴裏還發苦?”

“是啊是啊!小姑娘你咋知道的?”大叔還是東北口音。

“你肯定是肝火和胃火相衝,脾氣又不足。很多時候你不想發脾氣,可是卻無法控製,好像這一口氣要是不發泄出來就要被憋死了。”

“你說的太對了!看起來你是真的會啊!”大叔急忙摟起衣袖讓任絢夕把脈。

“大叔,你找一支筆我給你寫個藥方。”

畫畫的大叔也急忙伸出手腕,“姑娘,你也給我瞅瞅!”

“這位大叔呢心地善良,所以身體也很好……不過呢,你長期彎腰作畫脊柱和腰部承受的力量過大,主意要好好保養這兩個地方……”

她給兩位大叔診病的時候,開始有很多人圍觀。

後來開始有人要她把脈,她也仔細的診斷,那位大爺一高興,竟然直接給了一百塊。

眼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今晚住店的錢肯定有著落了。

“任醫生,能不能給我也看看……”

一個生硬的聲音穿進人群興奮的議論中,任絢夕抬起頭,一怔。

“你……不是已經走了嗎?”

昀燁在她麵前蹲下身子,擼起衣袖手臂一伸,碧藍的眼眸中的溫柔仿佛一灘深不見底的湖水,讓人探進去,就無法自拔。

低頭笑了笑,她抬起兩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你最近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她問道,望聞問切哪一點都不能少。

“所有的地方都不舒服,尤其是這裏,似乎長了什麽東西。”昀燁一指腦袋。

周圍的大爺大媽立刻笑了起來,“哎呦,著老外的中國話說的還挺溜的哈!”

“我的母親是中國人!”昀燁微笑著向周圍的人說道。

“哎呦這小夥子笑起來太迷人了,那個老孫太太,你家孫女是不是還沒有男朋友,你快和人家外國帥哥搞好關係,現在混血的孩子都長得賊俊!”

說話的大媽顯然是被昀燁這一笑征服了。

“怎麽個不舒服法?疼?暈?”

“……脹……好像有個巨大的東西堵在腦袋裏,想拿卻拿不出來……還有這裏,好像也有一個一樣的東西。”

他指了指心口。

”還有其他的症狀嗎?“

“偶爾還會出現幻覺,每一天晚上都做夢,都能看到我腦袋裏的東西……有個醫生給我看過,說我是得了一種青春期男女才會有的病。”

“什麽病?”

“相思病。”

昀燁認真的說完,周圍人哄笑成一片。

“外國人都知道相思病這個詞了,活這麽大歲數我是開眼界了!”

任絢夕臉上一囧,似乎預感到昀燁接下來要說什麽。

可是他隻是微笑看著她,溫柔的沉默著。

她知道,隻要她開口求他現在收留自己,他一定不會拒絕。

可是,要開口麽?

麵對這個溫柔的男人,麵對他的毫不保留,反而更加難以啟齒。

“你這種病目前無藥可治,你不理會它,時間久了自然就會痊愈。好了,今天看病就到此為止……”

任絢夕站起身來,周圍的人見她不診病了,逐漸的散去。

看著人群散去,莫名有些難過。

如果沒有仇恨,她也許就可以這樣見簡單的活著,治病救人,享樂人生。

昀燁發現了她眼底的失落,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絢夕,你……是不是被那個男人拋棄了?”

拋棄?

她麽?

她看到昀燁眼底那一抹心痛,開始有些不安。

“昀燁,很高興在帝都會再遇見你,我先走一步了。”她推著小辰匆忙的要離開,前麵忽然多出一隻手臂攔住去路。

“你覺得我會讓你走嗎?”他心痛的看著她,“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個男人並不愛你,他的眼神已經暴露了他的心意,他隻是在玩弄你的感情……不,或者說,你根本也不愛他……你隻是利用他來拒絕我!為什麽!你為什麽要糟蹋自己?!那個男人能給你的一切幫助,我都可以給你的……我說過,隻要你開口,我可以給你整個世界!”

似乎……被看穿了。

她是不是應該在這裏愧疚的對昀燁說,對不起,我辜負了你這麽好的男人,雲雲。

可惜,說了又能改變什麽。

“如果那樣,你更加沒有理由在意我了。”

說著衝過他的阻攔的手臂大步走向前去。

最終,任絢夕還是沒有走成。

仰頭望著客廳裏豪華的吊燈,任絢夕的眼睛有些澀疼。

昨晚一夜沒睡,現在她是又累又餓。

昀燁的住處到處都是歐式的裝飾和畫作,每一細微的角落裏,都是歐式的痕跡,似乎他的骨子裏很民族。

晚飯很快就準備好了。

望著整整一桌子的美食,任絢夕咬住筷子:“昀燁先生,你是想要撐死我麽?”

昀燁拄著下巴衝著她淘氣的眨了眨眼。

“我的公主,我沒有要求你全部吃完。”他的口吻中,有一絲難以忽略的寵溺。

“好吧,昀燁,謝謝你的盛情款待。”

“你用什麽謝我呢?除非有一天你成為這裏的女主人,才算是真正的謝我了。這是你們中國所謂的最高等級的感謝,以身相許。”

“其實你不知道,中國還有一句古話叫做大恩不言謝。”

“那是什麽意思?”昀燁疑惑的問道。

任絢夕垂下眼眸低聲笑了笑,“大概意思是說,如果你的恩情太重的話,我根本無從感謝你……昀燁,不要對我太好,我不想無法感謝你。”

空氣,慢慢變得沉重起來。

既然不能給任何的回應,就讓他不要給他任何的希望,最殘忍,也最慈悲。

疲憊的倒在床上,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明天,明天就把小辰送回師父身邊。

下一步,就是接近洛刑天。

明明想的是洛刑天的名字,可是腦海裏驀地跳出來的,是洛北涯那氣急敗壞的身影。

閉上眼睛似乎就能聽見,他狂躁的叫喊:沒有我的同意,你怎麽敢逃!

翻來覆去,那個魔咒一樣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縈繞。

她索性站了起來,趁著黑摸下樓梯,想去外麵透透氣。

輕手輕腳的下了樓梯,發現一樓的一個房間似乎有黑影在晃動。

心裏一驚,她定睛看去,隻見那個房間裏的地上擺滿了無數燃燒的蠟燭,跳動的火苗映襯著在蠟燭中間那個人的臉上,虔誠的雙掌合十閉著眼睛。

昀燁?

在做什麽?

外國有很多神秘的宗教,難道他也是某種宗教的信徒?

視線一轉,往牆壁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