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幕 一切,並不是偶然

任絢夕忽視他語氣中的調侃,認真的點點頭,道:“也好,那就借用今天這個機會來檢測一下,你的病情到底到什麽程度了。我也被你綁來來天朝很長時間了,說是來給你治病,可說到底卻沒有真正的為你診治過一次。剛剛你說要開始治療,我覺得現在可以開始了。”

洛北涯也道:“你終於知道盡自己的本分了麽?”。

任絢夕淺淺一笑,“我們之間在看病之前有過多的接觸,其實,這對看病來說十分的不利。我隻能說盡量保持客觀,所以你回答問題的時候,也要當做是對一個醫生回答的,不要刻意隱藏。”

“我在你麵前,有隱藏過什麽嗎?”洛北涯倒是有些不悅。

“我自認為很敏銳,但是你的一切,我都看不清楚,一個簡單的人格分裂,也讓我迷惑,我想,如果不是我帶了太多的個人觀點,就是你某些事情一直都是在和我偽裝。如果……你確實是想要我治好你的病的話,這一次,麻煩你所有的事情都要說實話。”

洛北涯聞言,直直的看了她好一會,才說道:“我可以用筆寫嗎?”

“如果你覺得那樣舒服,可以。”

洛北涯忽然發現,她看自己的眼神變得很不一樣。過去她看自己的時候,總是帶著一種淡然的疏離或者是不自覺的厭惡。

可是現在,她的眼睛竟然會發亮,甚至被她看著的時候,心裏會覺得很一陣溫熱。

這就是傳聞中的那雙魔眼麽?

洛北涯會綁架任絢夕,並不是一個偶然。

在這之前,洛北涯對任絢夕的名字已經如雷貫耳。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女獲得了諾貝爾醫學獎,震驚了世界。那一年,洛北涯剛好被洛刑天領去參加一個製藥界的博覽會,街頭小巷都在流傳這個女孩子的傳奇事跡。

那些事跡中最有名的,就是那穿魔眼。

聽說她隻要一個眼神,就能將患者的意識催眠,不需要任何言語動作輔助。據說這個女孩子曾經和一群搶/劫的暴徒相遇,被暴徒堵住了嘴巴之後,竟然隻用眼睛就將其中一個麵對他的暴徒催眠,這個被催眠的暴徒開始瘋狂的擊殺同夥,所以,她成功的救下了整個巴士的人。

那時候的洛北涯,隻是聽了笑笑。

那一年,他剛剛開始和紀子漫戀愛,根本不知道自己會患上人格分裂這種讓人痛不欲生的病。

那時候,他也還不叫狂少。

然而,當在那件令人恥辱震驚的事情發生之後,他的世界就變了。背叛,真相,利用,拋棄……每一樣都像是要將他的靈魂撕成碎片,他艱難的每每想把那些碎裂的靈魂找回來,卻都被傷得更加體無完膚。

所以,他病了……很重很重……

他看過很多醫生,多到他已經懶得記那些醫生的名字,甚至是一個簡單的姓氏,因為他知道,他們根本治不好自己……他也懶得找人來治好自己。

直到任絢夕的師兄出現,那個想要霸占自己的產業卻失手反而被他逼迫的走投無路的男人,在他準備收拾他的時候,他忽然跪在了他的麵前。

“洛少爺,我知道我治不好你……但是我的小師妹可以!她是天才神醫,曾經得過諾貝爾獎的那個……”

他說出了那個,他曾經聽過的名字,心中忽然一動。

“現在,我們要開始走到你曾經走過的那條路上去了……那條路不寬,並且你很熟悉……你一個人,慢慢的走著……”

任絢夕柔婉的嗓音,像是午後溫暖的陽光,散落在洛北涯的心底。

他忽然直起身子,將手掌輕輕的覆蓋在任絢夕握筆的手背上,低沉的說道:“如果你治不好我怎麽辦?”

他認真的質問,到叫任絢夕有些茫然。

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對於患有心理疾病的人來說,並不存在真正的治愈,因為心底的傷痕,根本無法用任何藥物治療平複。她隻能暫時讓病人忘記,那個傷口存在過。

若是某天又被揭開傷口的存在,那麽發病在所難免。

所以,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以為一個醫生的醫德就是,在這個病人沒有好轉之前,是不會離開的。洛北涯,我雖然沒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治愈你的分裂,但是我一定不會讓你的痛苦日夜的折磨你。你相信我,想治好病的話,乖乖的配合我。”

洛北涯送開了手,拿過手裏的筆在紙上寫道:如果沒有你,我根本連病的不想治。

“為什麽,你不想治病?”任絢夕也在紙上寫道。

洛北涯看了一眼,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低聲的說道:

“那條路上,有很多人,你一個都不認識,而後你忽然發現,每個人都長著兩張臉,正麵一張,背麵一張,對著你的那張臉在笑,背著你的臉卻在嘲笑你,謾罵你……任絢夕,我的世界裏的人,都有兩張臉,所以,我也一樣。你們說我分裂也好,說我精神病也好,在我自己看來,我是正常的。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兩麵派!”

竟然是這樣……

一個人對世界的認知注定他的性格,如果洛北涯認定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兩麵派,那麽他會人格分裂也不稀奇。

可是,即便她知道他說的事實,即便她知道偽裝是人類必須學會的不讓自己受傷的手段,卻也還需要讓他拜托那個多餘的人格。

因為,人,隻有一顆心,也隻可以有一個靈魂。

任絢夕看著洛北涯,手裏的筆忽然一轉,抬起來輕輕一敲洛北涯的腦門,他的脖頸隨即一挺,癱倒在椅背上。

一個瞬間,任絢夕已經把她催眠了。

她必須抓緊時間詢問,像洛北涯這樣意誌堅定的人隨時都有可能擺脫自己的催眠蘇醒過來。

“洛先生……你一直往前走,會看到一扇巨大的鐵門,請你推開它。”

仰麵癱倒在椅子上的洛北涯,麵部的表情開始變得有些扭曲猙獰,他似乎正在很大的力氣,而手腳卻無力的垂在兩邊一動不動。

任絢夕繼續說道:“是不是打不開?”

“嗯。”洛北涯哼了一聲。

“你知道為什麽打不開嗎?”

“它……被鎖上了。”

“那麽,你希望打開它嗎?”任絢夕專注的等著他的答案,這扇門代表著洛北涯的病症,或者說是心結,沉重而無法抗拒。如果他希望打開,那麽代表他的潛意識當中,希望自己被治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洛北涯卻始終沒有回答。

“洛北涯,難道你不想打開它?”

“我……不知道。”洛北涯猶豫著回答,臉上開始出現一種複雜的表情,似乎很痛苦,害怕,卻還有一絲笑意,像是帶著恐懼的幸福。

最難辦的情況,還是出現了。

希望或者不希望,她都有辦法采取下一步對策,惟獨中間的選擇,讓她作為醫生來說,無從選擇。有些人,治好了之後反而會再一次發病,其實就是因為他本身並不希望被治愈。那樣,她會選擇先勸說再進行治療。

當下,似乎隻有繼續詢問。

“那麽,你知道這扇門裏有什麽嗎?”

|“裏麵,有一個可怕的怪物……不,她是美麗的。她有一種好聞的香味,我很喜歡。可是,為什麽她卻一直在腐壞……不,她是一個怪物!”

洛北涯大叫著坐了起來,一頭冷汗,瞪大雙眼看著任絢夕驚魂未定的大口喘著氣。

“你……你對我做了什麽?”

任絢夕緩緩的靠進椅背中。

“沒什麽特別的,不過是打開你的心看了一眼。”

洛北涯扶住滿是汗水的額頭抵住了辦公桌邊,雙眉緊皺,一股難言的疲憊散發到空氣中,他幽幽的長出了一口氣,。

“我……是不是沒救了?”他低沉的問道,聲音有些頹喪。

這是任絢夕第一次看見洛北涯這個男人有冷酷,譏諷,暴躁以外的情緒。

低落,從來不屬於這個高傲的男人。

“洛北涯,我現在隻問你一個問題,這個我問題我之前也問過你?在你自己看來,到底,什麽樣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我應該知道這些嗎?”他忽然抬眼反問任絢夕,星眸如水,仿佛要把任絢夕吞噬。

反應好快。

幾乎在一個瞬間,他已然恢複到之前正常的那種冷漠狀態,沒讓她趁機在試探出一些其他的東西。

不過無妨,她已經知道下一步怎麽做了,或者說,她已經製定好了那個治療方案。

站起身來,她轉身要走。

邁出兩步,轉頭問道:“你不是真的要留紀子漫在這裏住下吧?”

洛北涯點點頭,道:“怎麽,你吃醋了?”

“我怕你晚上會忍不住跑到人家的溫柔鄉裏,到時候,可是神仙也治不了你的病。“

洛北涯忽然冷了臉:“我最後說一次,我的病和她無關,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麻煩你都不要妄自猜測,這就是事實。”

任絢夕也冷下了臉:“洛先生,希望你以後無藥可醫的那天會記得想起,我曾經好心的提醒被你無情的潑過冷水。本姑娘失陪了!”

“不送!”

洛北涯冷冷的一指門口。

惱羞成怒。

任絢夕懶得和這個嘴硬的男人一般見識,隻是對於他為什麽要留下紀子漫心裏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洛北涯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病根就是這個女人嗎?還是說,她推測錯誤,在那個男人心底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存在?

而且她似乎忘記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他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單純的當成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