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刀下救人

馬車穿行在無人的街道上,車輪壓過路麵的聲音格外清晰得傳進溫若寧的耳朵裏,讓她聽來覺得極不舒服。

車夫駕著馬車輕車熟路地將溫若寧送到如意樓的後門,溫若寧告別了洛雲墨,躡手躡腳地回到楚無恨的院子。誰知剛進到院內,就被一個迎麵掠過的黑影嚇得一個踉蹌,險些坐在地上。

溫若寧驚魂甫定,剛要往前走,又一個人影晃到她麵前。溫若寧隻覺自己血壓升高,心跳加速。心說這古代真是不安全,黑衣人來了一個又一個。

她正要假裝沒看到眼前直直立著的不速之客,繞開他溜回屋裏。怎知溫若寧腳下剛動,不速之客卻開了口。

“溫若寧,平湖的夜景可好?”

楚無恨?溫若寧狐疑地轉過身,眯起眼睛仔細看著來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在溫若寧眼前放大,確實是妖孽楚無恨沒錯。不過是因為他站在背光處,看不清楚罷了。

溫若寧長長歎出一口氣,努力將自己對楚無恨的不耐拋到九霄雲外,說:“不好意思,我一時貪玩,回來晚了。”

“看來我允你外出,的確是對你太好了。才剛剛一天,就開始忘乎所以。”楚無恨的語氣一如往常般不鹹不淡。

“楚無恨,我已經退了一步,所以請你不要太過分。”溫若寧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地麵,盡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有涵養。

“嘖嘖,”楚無恨手裏把玩著扇子說:“溫若寧,也請你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該碰的人,就要保持距離。既然是我的人,就應該聽我的話。”

楚無恨言罷便轉身回房,根本不理會此時微微顫抖的溫若寧是何心情。

“我這園子,並不清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下次我也救不了你。”楚無恨人已經走遠,但他的聲音依舊清楚地傳進溫若寧耳朵裏。

溫若寧聞言一怔,救她?什麽時候?難道剛才那個黑衣人是要對她不利?想到這,溫若寧不禁自嘲地笑笑,她算什麽人,怎會有那樣不開眼的人來殺她,還是別聽楚無恨信口開河的好。

拍拍有些昏脹的頭,溫若寧走回她和楚無恨的房間,照例在椅子上躺下。硬邦邦的木椅硌得溫若寧脊背生疼,可陣陣襲來的困意卻令她無暇顧及其他,就那樣將就著睡了過去。

良久,熟睡的溫若寧身旁突然出現一個高挑的身影。那人輕歎一聲,抱起溫若寧消瘦的身子,緩緩走進裏間,將她放在柔軟的床上。

為溫若寧掖好被角後,那人單手一抖,一條粗繩便晃晃悠悠地橫在眼前,繩子兩端已然在屋的兩麵牆上固定好。

月光泄進屋內,灑在那人臉上,赫然是絕世傾城的楚無恨。他薄唇一抿,勾出一個不帶感情的弧度,隨即白衣晃動,楚無恨翻身躺在那根粗繩上,和衣而眠。

溫若寧睡的格外踏實,臉上有著淺淺的笑。如果她此時醒來,就能看到活生生的男版小龍女。隻不過溫若寧似乎眷戀著自己的一場夢,一夜都未睜過眼,也就錯過了讓她跌破眼鏡的畫麵。

當和煦的陽光暖暖拂上溫若寧姣好的麵容時,她才懶懶睜開朦朧的睡眼。

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溫若寧愜意地笑著。享受了片刻,她卻突然臉色大變,她,她竟然躺在楚無恨的床上!

溫若寧認清事實後,便以最快的速度從床上跳下來,迅速鋪好被她睡亂的被子,又一陣風似的衝出屋子,站在院中讓涼風平靜自己的心情。

溫若寧抓狂地揪了揪自己的頭發,愣是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從雕花木椅挪到了雕花木床上。排除楚無恨帶她進去的可能,就隻能是她自己夢遊走了進去。不過醒來的時候沒有看到楚無恨,身邊也沒什麽異狀,估計情況還算樂觀。

“寧兒姐姐,你怎麽站在這裏?”嬌滴滴的聲音腐心蝕骨,一張明豔的臉出現在溫若寧的腦海,她定了定神,換上一張恭順的笑臉,回身一福,道:“寧兒見過楚小姐。”

“夫人不在,寧兒姐姐就不必如此拘禮了。”一雙纖纖玉手扶住溫若寧,溫若寧瞥了眼楚柔姝修剪得當的指甲,心中幽幽歎出一口氣,自己與她簡直就是黑土白雲。

“姐姐怎的這樣打扮在院中站著?”楚柔姝疑惑地看看溫若寧披散的長發,係得歪歪扭扭的衣帶。

“嗯?”溫若寧順著楚柔姝的目光將自己審視了一遍,終於覺得自己有礙觀瞻,溫若寧訕笑著說:“楚小姐有所不知,寧兒從小養成了晨練的習慣。早晨醒來第一件事就到房外做運動,第二件事才是梳洗打扮。”

楚柔姝認真地點點頭,笑著說:“寧兒姐姐的習慣真是有趣。”

“現下我已經鍛煉完,該回去梳洗了,”溫若寧禮貌地一笑,說:“不能陪小姐聊天,還請小姐見諒。”

楚柔姝擺擺手說:“無妨,我也正要出門去,無恨哥哥答應今日待我到城外踏青,程飛已經在院門等著了。”說罷楚柔姝看了眼溫若寧,似乎是想等著看她的反應。

溫若寧聽出了楚柔姝話中的意思,卻懶得跟她計較。這種示威對於溫若寧這個心裏壓根就沒楚無恨的人來說,等於是放了個真空,根本不影響空氣指數。

溫若寧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說:“玩的開心哦。”說完就轉身回了屋子,叫來碧巧幫自己準備早飯。

倒是楚柔姝被溫若寧的笑得有點鬱悶,她本想借此話來氣氣溫若寧,哪知溫若寧竟然毫不在意,那樣自在的笑,根本不可能是裝出來的,難道她不喜歡無恨哥哥?楚柔姝想著溫若寧的態度,走出院門,奔向她心中所向往的那份幸福。

溫若寧吃過早飯,照例拉著碧巧出了門。兩個人在街上逛逛走走,看到好玩的好吃的,就買過來。說來也奇怪,楚無恨雖然對著溫若寧時,活像一個人格分裂,但他對溫若寧的吃穿用度卻大方得不得了,給了溫若寧不少的零花錢,任她揮霍。

溫若寧對此也從不含糊,隻要楚無恨願意給,她就厚著臉皮接過來,心裏從未有過感激也從未有過不安。一段日子下來,溫若寧竟也存下了二三十兩銀子,這在當時算來,倒比不小的數目,頂得上禦用工匠小半年的工資了。

溫若寧與碧巧去了與濟仁堂相反的方向,碧巧正奇怪溫若寧為什麽不去濟仁堂,溫若寧就自己給了她解釋。

“碧巧,人跟人之間是需要空間和距離的,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意境比不著寸縷的展現自己更具有吸引力。”

“寧姐姐的話,碧巧聽不明白。”碧巧疑惑地看看溫若寧,又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去。

“你常常跟在我身邊,慢慢就會明白的。”溫若寧笑嘻嘻地拍了拍碧巧的肩膀,又一次堅定了培養碧巧的決心。

又走了一陣,碧巧忽然拉住溫若寧的衣袖說:“寧姐姐,不可再向前走了。”

“為什麽?”溫若寧偏過頭問碧巧,她雖是在京城住了有五個月之久,但出門的次數甚少,對於城裏的地形環境了解頗淺。

“前麵是貧民區,治安亂得很,不安全。”碧巧怯怯地說,似乎是見識過前方的混亂景象。

“貧民區?”溫若寧聞言忽然來了興趣。自從她來了古代後,每日見的都是穿金戴銀的古代貴族,還確實沒見過古代的貧民,好奇心驅使她想過去瞧瞧。

打定主意後,溫若寧一揚眉,對碧巧道:“貧民區究竟如何個混亂法,我倒當真好奇的緊,不如咱們就過去瞧瞧?”

“寧姐姐……”碧巧的眼眉糾結在一起,鬱悶地看著溫若寧,不知道她怎的就跟別人這麽不一樣。其他家的小姐別說是滿街溜達,再混進貧民區找樂子了,就是想出了自家門都難。可自己伺候的這位偏偏什麽都不顧忌,什麽都不在乎。雖是對她這個下人好的沒話說,但她還是不能理解溫若寧時不時冒出的奇特想法。

“別怕,有我在。”溫若寧揚起一個標準的大尾巴狼式笑容,連拖帶拽地把碧巧帶進所謂的貧民區。

進了貧民區,溫若寧一下就明白了碧巧的擔憂。這裏不僅僅是溫若寧想象中一貧如洗的境況,而且更是魚龍混雜,隨處可見地痞混混,耳中充斥著汙穢低俗的言語。

人們看見兩個衣著光鮮的年輕女子走來,都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盯著溫若寧和碧巧,而這些目光中,多數都是動著歪腦筋在打她二人主意的地痞。

“那個,碧巧啊,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溫若寧吞了吞口水,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

“我就說嘛,寧姐姐你……”碧巧剛要抱怨,卻被前方傳來的廝打聲給壓了回去。

“你個臭小子,偷錢竟敢偷到你崔爺爺頭上來了,看我今天不卸你條胳膊。”

“我沒偷,你憑什麽說我偷你錢?”一個倔強地聲音傳來,讓本來準備開溜的溫若寧又回過身來,緊走兩步踮起腳透過人牆看向那個臉被踩在肮髒的地麵上,滿臉血汙的少年。

“還敢嘴硬?誰不知道你家那老不死的要錢看病,除了你還有誰敢來偷?”說話的大漢看來三十歲左右的年紀,方正的國字臉,塌鼻梁,陰鷙的眼,眼中透出的凶暴之氣讓人不敢逼視。

“崔鐵柱,不許你說我爺爺。”少年聽見崔鐵柱說“老不死的”,立刻開口反駁,被鮮血模糊的臉上,一雙黑眸堅毅不摧。

“呦,臭小子,還挺有血性。我今兒就讓你知道知道,究竟誰說了算。”

崔鐵柱一擺手,立刻有個狗腿子捧了大刀送上來。崔鐵柱獰笑著舉起手中的大刀,就要朝著少年的胳膊劈下去。

溫若寧環視四周,周圍站著不少來看熱鬧的人,但卻沒有一個敢開口阻止崔鐵柱。人們麻木不仁的表情,讓溫若寧突然想起魯迅棄醫從文的故事。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