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青黛

青衣人聽了瀲灩的話,微微一怔,盯著瀲灩看了一會兒:“下個月的這個時候我會讓人給你送解藥來。”

瀲灩含笑道:“有勞。”

青衣人微微頷首,拂袖朝屋外走去。

淡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屋外,瀲灩依舊看向門口,果然隻一炷香的功夫,一道黑影如閃電般閃入屋內,一把雪亮的匕首已抵在瀲灩的脖子上。

瀲灩沒有一絲驚慌,秀眉一挑,笑道:“難道你連你們家主人的命令都敢違抗?”

來人正是昨晚的黑衣人,他的眼中閃著恨意,惡狠狠的說道:“不要以為你能熬過斷魂散的劇痛,昨晚要不是少主給你服下解藥,隻怕你早就跪在我麵前苦苦求饒了。”

瀲灩聽了他的聲音,猛然省悟到:是了,難怪昨晚聽他的聲音有些怪異,因他刻意掩飾,所以自己沒有聽出來,今日聽他說話,雖然他將聲音壓得很低,可還是聽得出來他說話與王府裏那些太監一模一樣。

瀲灩不由暗中讚歎傾樓主人的心機:傾樓的女子都是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兒,一般男子定是不忍心見這樣的女子受苦,隻怕會心軟。可太監卻不同,太監因為身體的殘缺,痛恨一切女子,尤其是美麗的女子,這件事交給太監辦當真是再妥當沒有了。

那人見瀲灩沒有一絲懼意,越發的惱怒,不由又將匕首逼近了一分。

瀲灩清楚的感覺到了匕首的寒意,可臉上依舊笑吟吟的:“我早就料到你會回來,而且我也知道你回來不是要殺我,你回來不過是不甘心罷了。”

那人被說中了心事,惡狠狠的哼了一聲,隨即收回了匕首。

瀲灩知他是因為自己昨晚沒有服軟,讓他在自己主子麵前失了顏麵,所以才會回來威嚇自己,不過是想找回些麵子罷了。而且從傾樓主人的意思看,今後送解藥的八成是此人,還是不要和他結怨太深為是,因此也就給了他一個台階:“並不是你的斷魂散沒有用,正如你所說要不是你家主人給了我解藥,此時的勝負隻怕還難以預料。”

那人眼中的恨意似乎沒有剛才那麽深,冷冷的問道:“你怎麽知道斷魂散是我配製的?”

“昨晚你提到斷魂散的時候,我從你眼中那得意的神色,還有你那自負的語氣中猜到的。”瀲灩卷著手中的帕子,可眼角的餘光卻一直留心黑衣人的舉動。

黑衣人收回了匕首,垂下頭,轉身朝外麵走去,走了幾步,他突然頓住腳步:“你很聰明,難怪少主會留下你的性命,以前也有人試著要抵抗斷魂散發作時的痛苦——”說到這裏,那人停了一會兒,又接著說道,“可你不要忘記一件事,那就是不要試圖違抗少主,不然縱使你能忍受得了斷魂散萬蟻噬骨之痛,少主一樣不會留下你的性命。”

黑衣人說完,人已經消失在了屋外。

瀲灩忙下了床,吹滅了燈,將門鎖好,這才背靠在門扉上,長出了一口氣。想起剛才黑衣人說的話,瀲灩的臉上不由流露出一絲笑容,隻怕他還不知道剛才自己還和傾樓的主人討價還價,不知道他知道後會是什麽表情。

不過他剛才的話也正說明了自己現在還有用,傾樓的主人還不會除掉自己,那麽傾樓的主人到底有什麽目的呢?還有臨川王要送自己進宮又有什麽目的?

瀲灩的目光不由轉到了自己的手上,昨晚自己用金簪刺出的傷口被包紮得很仔細,聽剛才那個黑衣人的話,這傷口應該是傾樓主人給包紮的,他倒是一個細心體貼的人,而他的行事卻又是這樣的高深莫測,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還有黑衣人是一個太監,可隻有宮裏和王府裏才有太監,傾樓主人的身份又是什麽呢?

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一點光亮從窗紙上晃過,想來是巡夜的人。

瀲灩歎了一口氣,和衣躺在床上,閉上了雙眼。

朦朧醒來,隻聽從外麵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瀲灩撐起身子,下了床,胡亂的洗了臉,這才拉開門走了出去。

秀荷一見瀲灩出來,就笑著迎了過來,一把拉住瀲灩的手:“妹妹可好些了?昨天本想過來瞧瞧妹妹的,可太妃娘娘吩咐要準備端午節送進宮裏的禮物,等回來的時候見妹妹屋內的燈已經滅了,也就沒去打擾妹妹。”

瀲灩忙陪笑道:“有勞姐姐掛念,我不過是被風吹著了,有些頭疼,歇一天就好了。”

秀荷又說了幾句關心的話兒,因見時候不早了,也就帶著眾人朝崔太妃的屋子走去。

等到了崔太妃的屋子,秀荷先進去了,綠雲走到瀲灩身邊,又說了幾句話。瀲灩一一答了。

恰好這時吳安泰扶著崔太妃走了出來,崔太妃打量了瀲灩一眼,問道:“可好些了。”

“回太妃娘娘,奴婢已經好了。”瀲灩忙跪下回道。

崔太妃點了點頭:“起來吧。”

吳安泰扶著崔太妃坐到桌旁,崔太妃用筷子點著一碗桂花酒釀丸子吩咐道:“把這個給王妃送去。”

秀荷忙答應了,早有侍女拿過捧盒,秀荷將那碗丸子放到捧盒內,就要將捧盒遞給綠玉。

崔太妃看了一眼,道:“瀲灩送去。”

瀲灩忙上前接過捧盒,給崔太妃行了一禮,這才退了出去。

瀲灩拿著捧盒,慢慢的朝王妃的住處走去。

走了約有一箭地,迎麵正碰上臨川王,瀲灩忙讓到一旁,福身行禮:“奴婢給殿下請安。”

臨川王連看都沒看瀲灩一眼,就麵無表情的走了過去。

瀲灩待臨川王走了過去,這才起身朝王妃的住處走去。

等到了臨川王妃的住處,臨川王妃方梳洗了,正要用早膳。

瀲灩說明了來意,臨川王妃忙謝了恩,又問了崔太妃的安,這才笑道:“答應送我的琴譜怎麽一直不見送來?”

瀲灩忙道:“回王妃娘娘,奴婢昨日有些不自在,歇了一天,今日一定將琴譜送來。”

臨川王妃在桌邊坐下,一旁服侍的侍女忙將崔太妃賞的那碗丸子端到了王妃麵前,王妃拿起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攪著碗內的丸子。

瀲灩因見王妃沒有吩咐自己離開,也不好離開,因此隻是站在一旁。

王妃出了一會兒神,這才抬頭看瀲灩:“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等你閑了寫下來給我送來就是。你先回去吧,還要回太妃娘娘那裏侍候呢。”

瀲灩行了一禮,躬身退了出來。

臨川王妃又扭頭吩咐自己的侍女青黛:“送你妹妹。”

瀲灩忙要推辭,青黛人已經跟了出來,隻得罷了。

到了外間屋子門口,瀲灩忙道:“姐姐留步。”

青黛也就停住了腳:“妹妹慢走。”

等瀲灩回到崔太妃的住處,見眾人已經退出去用飯,屋內隻剩下吳安泰和崔太妃兩個人。

瀲灩回明了王妃謝恩的話,崔太妃點了點頭:“下去用飯去吧。”

瀲灩忙退了出來。

等吃過了飯,瀲灩隨眾人又到崔太妃屋子裏站了一會兒,等崔太妃進了佛堂,除了當班的,眾人也都散了。

瀲灩回到自己的屋中,靜下心來,認認真真的把琴譜寫完,思量著要給臨川王妃送去。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就聽綠雲的聲音:“妹妹在家嗎?”

瀲灩忙將琴譜收了起來,這才答道:“姐姐快請進來。”邊說邊迎了出去。

綠雲拉著瀲灩的手走了進來:“怕妹妹不知道,我們王府裏的規矩是每到端午侍女都得給主子做荷包。”

瀲灩忙道:“多謝姐姐提醒。”

綠雲笑著說:“你我之間不用這些虛套,左右今日無事,不如我倆今日就把荷包做了。”

瀲灩陪笑道:“我今日也沒準備,不如過兩天再說。”

綠雲一把拉了瀲灩:“我都準備好了,你隻隨我來就是了。”說著就把瀲灩拉了出來。

瀲灩隻得隨著綠雲來到她的住處,瀲灩以前倒沒來過,見綠雲的屋子與自己差不多少,隻不過器物略為精致些罷了。

綠雲把準備好的東西拿了出來,指著一尺紫色的綢子對瀲灩說道:“這是給你準備的。”

瀲灩道了謝,就和綠雲坐在床上做針線。

兩人一邊做針線一邊說些閑話,話頭不知道怎麽就轉到了青黛的身上,綠雲道:“當初王妃娘娘陪嫁過來八個丫鬟,這兩年因為年齡大了,陸陸續續放出去了六個,如今隻剩下青黛和翠黛兩個。翠黛為人極老實,青黛——”綠雲說到這裏,不由壓低了聲音:“這個青黛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每日裏故意在王爺麵前進進出出,一心想著勾引王爺。”

瀲灩聽了,不由笑道:“你個姑娘家,滿嘴裏說的都是些什麽,也不害臊?”

綠雲也笑了:“閑來說著解悶,怕什麽?”

兩人嬉笑了一陣,恰好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兩人一起去吃了飯,回來後又做了一會兒針線。

直到日已西斜,瀲灩才回到自己房中。因見天色還早,瀲灩拿了琴譜匆匆朝王妃的住處走去。

等到了王妃的住處,因為快到用晚膳的時候了,守在外麵的小太監都在忙著準備晚膳,且瀲灩又是崔太妃的侍女,也就沒進去通稟,直接將瀲灩放了進去。

瀲灩進了院子,朝王妃日常起居的正屋走去。待她走到門口,就聽屋內傳來說話的聲音,竟隱約有“瀲灩”兩個字。瀲灩不由一驚,忙留神細聽,這才聽出說話的是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