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靳之闊

慕汐湮的心。在這一刻炸開。這清雅別致的房間,像是莫愁山莊山頂那片無邊無際的藍天,瞬間擁抱了她所有的委屈,讓她閉了眼睛,想一切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煙雨朦朦。暮靄天邊。曾遇之闊。之闊。為什麽。為什麽要遇到你!?”

慕汐湮的嗓子哭的沙啞。

靳之闊頎長的身軀微顫,月白袍子溫潤絲滑。玉冠半束的長發散落,流瀉一地清雅。慕汐湮的頭埋在靳之闊的胸腔,與怦跳的心齊平。靳之闊喃喃地道:

“無論如何。隻要能再看到你就好。”

慕汐湮不再說話。隻是閉了酸疼的眼睛,蒼白的小臉靜靜地將頭埋在靳之闊的胸腔,貼著柔和絲滑的綢袍,聆聽著那顆心髒有力的跳動。——她無法拒絕這個懷抱。哪怕是隻有這一刻的也好,至少這一生會無憾。

靳之闊緊緊地擁抱著慕汐湮,眼底,一樣的欣喜與無憾。這一天。夜幕降臨的很晚。靳之闊與慕汐湮,彼此都不提要辭別的話。隻是相對坐在榻上,飲了一杯又一杯的茶,品了一份又一份的點心。慕汐湮彈了一曲又一曲的樂曲,靳之闊便也和了一曲又一曲的曲樂,直到手指疲憊,心靈平息。

靳之闊道:

“煙兒。你的曲子真好,就像是天外漫舒的雲卷,又像是林間的落英,愜意而自在,空靈潔淨,越聽便越喜歡。”

慕汐湮淺淺一笑,羞澀地道:

“你倒是會誇我。我倒是看你樂詣頗高呢,無論我彈什麽,你總是能極快的和上簫聲,悠揚婉轉,還有幾分大氣,連我的琴聲被感染的幾分爽朗了。這樣的樂詣,極是少見的,頗有幾分江山豪俠的氣魄,蕭瑟間全是天下江山。”

靳之闊溫和的一笑。那幅剛毅的輪廓,難得的溫和柔軟。慕汐湮微醉,努力的讓自己回了心神,借著杯茶掩過滾燙的臉頰。想了想,慕汐湮還是沒有忍得住眼底的那份無奈,淡淡地歎了口氣道:

“之闊。無論將來等待我們的是什麽。無論將來我們的結局如何,如今我們都要努力像今日這般快樂,單純,好不好?!我不能許你什麽。我知道我自私,可是我真的不願意失去你,想永遠的,至少還能看見你。所以,我們,永遠做朋友可以嗎?!”

靳之闊一愣。修長有力的手指微微抖。他想起皇宮裏那位他從未謀麵的新娘,又看了看眼前清美脫俗的慕汐湮,眼底泛起一陣哀傷。片刻,他定定地看著明亮燭光下的慕汐湮認真而淡淡憂傷,道:

“煙兒。自你不辭而別起,我便知道,你有許多苦衷。我不求一生得到你,也隻求能看到你,時刻知道你安好,便好。況且,之闊也有許多的不好,我也任性,也自私,所以,在我沒有能力保證許你一生一世的時候,我絕不敢負你。但是煙兒,自此時之後,我一定會努力,努力做好一切,解決困擾我們的所有問題,給你一個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未來!”

慕汐湮哀傷的一笑,卻還是輕輕掩去。

她能與靳之闊有一個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未來嗎?!她從未謀麵的相公靳楚天,在整個靳國皇室裏的名聲便是任性頑劣和我行我素。這樣一個頑劣的王爺,會容許他的王妃與別的男人有私情嗎?!縱然太後再寵愛她,縱然是清王爺有喜歡了的女子,她卻也是已經嫁入大靳皇室的王妃,就算是為了潘府和靳沐盈,她也永遠都無法洗去這個烙印!

心底的苦楚。無人可訴。慕汐湮輕輕地吸了吸鼻子,忍著眼淚,晶瑩剔透,清澈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靳之闊道:

“之闊。如此。我們便互不相問,隻這樣靜靜的,快樂的相處著,可好?!”

靳之闊修長的眉微沉。有悲傷。卻也掩過。輕輕地點了點頭。

或許。愛的另外一種方式,就是能夠這樣相守吧。無論如何。隻要能在同一片天空下,與你不遠不近的一同呼吸,一同相守,看著彼此安好,就好。

夜色醉倒在墨色下,京城依然一片喧鬧繁華。慕汐湮小飲了幾杯酒。她知道,靳之闊也是有武功在身,有武功在身的人感官都比較靈敏,應該也是知道她身懷武功的。所以告辭的時候執意的不願意靳之闊相送,靳之闊點了點頭,卻沒有掩去眼底的那份眷戀和不舍。

出了客棧她便以輕功遠遠掠開,不想靳之闊跟在身後,因為她不想靳之闊那麽快知道她的一切。——她總是擔心,身在皇族的人,查探消息總是會容易些,她在望天酒樓的身份與大靳皇室的身份,靳之闊要查起來恐怕很簡單。

香荷和梅兒都守在酒樓門口伸長了脖子等慕汐湮。慕汐湮一看到那兩個女子翹首期盼的模樣,心裏便感覺幸福滿滿,臉上忍不住泛起淺淺的梨渦。

梅兒習過武,視野自然好些。遠遠的能看到慕汐湮的輪廓時,輕輕地對香荷道:“小姐回來了。我去把飯菜再熱一熱。”

香荷點點頭,直到看清楚了慕汐湮一臉微笑,才鬆了一口氣,緊張的拉過慕汐湮的手道: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餓不餓?!梅姐姐已經去準備飯菜了,小姐冷不冷?這天兒都開始涼了,小姐還穿的那麽單薄的。”

慕汐湮嫣然一笑,看著香荷調皮地吐了下舌頭道:

“放心吧,我的香荷姐姐。我很好,呃,餓倒是有點,還想吃東西。我不冷的,我自小習武,身體沒那麽弱,你放心吧。”

香荷嗔怪的瞟了一眼慕汐湮,半是責備半是心疼。慕汐湮嗬嗬一笑,順從地任由香荷牽著她的手進了酒樓,酒樓門口那幾盞別致的燈籠,映得一切份外溫馨典雅。

京城的另一家酒樓裏。二樓一個雅致的房間裏燈火通明。那個身形頎長,輪廓剛毅的好看男子靜靜地坐著,身邊依舊著那個身材消瘦,卻孔武有力的書玄。那一身月白的袍子,依舊流瀉一地的光華,與曾經一個一模一樣的夜晚相比,少了悲傷。

書玄一身勁裝,恭敬地向坐著的男子正色道:

“王爺,曹天福的事情屬下查的並不清楚,因為賢王爺從中阻撓,屬下隻查到曹天福被廢一事似乎是與京城最大的望天酒樓有關。這家望天酒樓的背景頗深,兩位大廚皆是宮中禦廚,而且自開業以來竟然無人敢滋事尋釁,屬下曾暗中看到四位身手不凡的姑娘,據武功路數看應該是莫愁山莊的人。”

靳之闊——也是靳楚天,放心的點了點頭,一支碧玉短簫在手中玩轉,靳楚天淡淡一笑,道:

“既然這家酒樓敢開的如此大張旗鼓,又意在京城富胄與百官,想來也隻有沐盈姑姑有如此性格。再看這曹天福僅僅因為去了望天酒樓便一天之內就辭官上繳私財,攜眷還鄉,便也能肯定是莫愁山莊所為。那麽我們便不用操這份心了,有沐盈姑姑在,一切都不會是問題。”

書玄微微一笑,附和道是。看見靳楚天難得好心情的用手指挑了玉簫在指尖繞轉,書玄想了想,便鬥膽問道:

“王爺,屬下看王爺今天心情甚好,是不是還有什麽喜事?!”

靳楚天微微一笑,眼角流露著淡淡的溫柔,抬頭看了書玄道:

“書玄。本王找到她了。”

書玄勁眉微挑,眼睛一亮,“真的王爺?如此,甚好,王爺便不用再這般苦尋了。”

靳楚天微微一笑。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初在街上相遇時,那個幾分憨厚與可愛的容顏,眉眼清秀,空靈脫俗。縱然自己有意的調戲她,她卻也隻是微微的臉紅,含蓄而內斂。便嘴角微揚,淡淡地道:

“是啊。再不用這般苦尋。”長長地歎了口氣,又道:

“本王什麽都不求。隻求能時常的看見她,便好。”

書玄一愣。撓了撓後腦勺,不解地看了靳楚天道:

“王爺,您不打算娶她嗎?!您,您不是連太後娘娘的賜婚都拒絕了,難得這樣喜歡一個姑娘,為何不娶她回宮?!”

靳楚天的嘴角浮起一絲苦澀。溫潤柔紅的雙唇,映著白皙的麵容,份外誘惑。想起慕汐湮幹淨俐落的約定,燭光輕曳間的臉龐忽然的多了點淡淡地憂傷,他歎了口氣道:

“書玄。她是那樣驕傲的一個女子。上次她那樣的不辭而別,就已經說明她有不得已,必須與我斷絕的苦衷。何況,我也有還未休掉的王妃,在我沒有對皇祖母和潘府做一個完善的交待時,我貿然的說要娶她,對她太不負責任。我想等,等她眉間的愁悶都散去時,再向她求親。到那時,我也一定能處理好潘府的義女,正大光明的娶她做我的王妃了。”

書玄點了點頭。看著靳楚天眉眼間的認真,忍不住歎息——已經逍遙頑劣了十九年的王爺,認真起來,竟然是這般的好看,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