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兩個人的思緒

白衣男子長長的睫毛微微動,舉到嘴邊的酒,散發著微甜令人心酸直想落淚的氣息。微微苦笑,男子手指微抖,失神的又將酒一飲而盡,才重重放下杯子,苦澀地道:

“罷了。姻緣天注定。書玄。你說。這世間。到底有沒有一見鍾情,情有獨鍾?”

站著的男子一愣,似是沒想到白衣男子會如是問,愣了些許片刻,才撓了撓頭,硬著頭皮難為情地道:

“王爺,這個,這個,書玄還真的不知。”

白衣男子一怔。放下杯子,看了一眼站著的黑衣勁裝男子,自嘲的苦澀一笑。也是。書玄自六歲起就陪著他一起練武,至今未曾許親,也未曾有機會與女子相處,他的世界裏除了命令就是命令,哪裏還曉得這些個情愛之事?

可是。他就是心底苦澀。苦的讓他想有落淚的衝動,苦得讓他忍不住喃喃自語。一想起那個在大街上遇到,明眸晧齒,眼底清澈如泉的女子,心底便忍不住如水藻般飄搖起伏。

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裏,盡透著如仙般的空靈,總是忘不掉她清脆而天真的聲音,“那又如何,他總是知錯了啊!”心底烙印著,她微微迷醉時的眼神,似有幾分委屈,卻說不得,也不肯說,隻有那一身淨若玉白的衣衫,執著的獨醒紅塵。

這一生至此,他第一次後悔,後悔沒有在那一天,就把她抓牢,他後悔他在酒意迷朦的時候,隱約的說他名為靳之闊,後悔他沒有早在她離開之前趕回酒樓,——終是他太自負,以為她至少會等他回到酒樓麽?!

此時。就算他拋下了多年習以為常的繁瑣政事,拋下了皇祖母安排的婚事,將另外一個女子置於水火之中又如何,也不過是要他獨自在這燈火中孤獨迷醉,抱著遺憾與掙紮煎熬。

想著。白衣男子又將手裏的杯酒一飲而盡,盯著淡淡搖曳的燭火失神。

夜色漸漸褪去,清晨的空氣裏透著一股微甜清新的味道,王府處處紅色耀眼,隔三差五步的地方,就有仆人在輕手輕腳的打掃。香荷早早地起了床,輕輕地推開房門,本是怕驚擾了隔壁睡著的菊蘭梅蓮四姐妹,一開門卻看見慕汐湮正微微吃力的將新房門口的菊兒扶起來。

看到香荷,慕汐湮輕輕地招了招手,香荷小跑步地到慕汐湮身邊,一邊幫慕汐湮扶著菊兒,一邊才輕聲開口道:

“小姐,菊兒她——?!”

慕汐湮換了一身淺藍如天空的衣裙,看著香荷甜甜柔和地一笑,一邊和香荷扶著菊兒走進房裏一邊道:

“我昨晚太困了,竟然睡的那麽沉。剛剛醒來才發現菊兒在這門口睡著了,渾身冰冷冰冷的,我怕她著涼,就點了她的睡穴,好讓她好好睡一會兒。等她醒來了,你再煮些薑湯給她喝,免得她著涼生病。”

香荷鼻子微酸。看了一眼慕汐湮,微微哽咽。做了十多年的下人,早已聽慣辱罵,習慣尊卑,對主子,隻是恭敬而疏離。可是眼前這個靈動如仙的主子,卻讓她相伴恨晚——這樁婚事之前,慕汐湮是她眼裏讓她尊敬讓她喜歡的小姐主子,可是此時慕汐湮便是她眼底將尊重和愛護融和一起,讓她感動而願意交付生命的親人!

——慕汐湮,是她遇到惟一的一個,毫不介意身份尊卑,會這般心疼下人苦寒的主子。

看著慕汐湮輕輕地將菊兒放在自己的床榻之上,用火紅的鳳被壓好,香荷微怔,很是猶豫的輕聲道:

“小姐,這,這合適嗎?菊兒,菊兒躺在您的新床上?!”

慕汐湮嗬嗬一笑,看著香荷溫和調皮地道:

“床就是用來睡覺的嘛。反正靳楚天不在,也不會有人管,大家姐妹,誰睡不都一樣。再說,我已經睡醒,菊兒卻是守在門外,太累了才睡著的,渾身那麽冰冷。我的被窩裏總還是留著一些溫熱,希望她能暖著,不會著涼就好。”

香荷鼻尖一時酸疼,眼淚差點下來。

簡單的洗漱之後,慕汐湮想了想,並沒換掉淺藍的衣裙,又伸手用一支通透溫潤的玉簪束了長發,簡單的一如既往。香荷看了擔心地道:

“小姐,這樣妝扮會不會太簡單了點?您畢竟是要去給太後和皇後娘娘,還有皇上敬茶的,若是被別人低看了就不好了,而且這位清王爺,也不在府上,為難讓您一個人去,奴婢真的怕小姐會受委屈。”

慕汐湮淡淡一笑,似乎這一夜之後,之前那張單純還帶了幾分幼稚的小臉成熟了許多,帶了幾分堅韌,眼底多了些堅定。看著香荷擔憂的目光,慕汐湮淺淺地道:

“香荷。我一生的姻緣,已經注定了不幸。我不能再失去我自己。師傅從來都沒有教過我,要為討好別人而活著。倘若皇後太後皇上不喜歡我,大不了有一天靳楚天找到心愛的人,再把我休了就好。可是我卻不必為討好他們,讓自己不快樂。我穿什麽,做什麽,我都要努力的快樂。這樣,才對得起這場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