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月華

悠然齋的大門口停著一輛銀色的轎車。

是夜,冰輪當空,月華清冷得布滿齋內的各個角落,幽靜如昔。畢宿熟門熟路得走在齋內的園廊上,懷裏正抱著沉睡的季然。

那是----

園廊的左手邊發出了耀眼的光芒,畢宿本能得驅使著自己的行為朝那光芒走去。行至光源,他看著眼前豁然開朗的景象,竟有一瞬間的怔忪。

好美----

平靜猶如翠玉的池塘,此時正如一麵發光的鏡子把月華整塊反射得到處都是,遠至屋簷鏤窗,近到花紅嫩綠,無一不清晰映現,若沒有這黑色的幕空,定會給人午夜白晝的錯覺。

“啊~記得那一天,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季節裏,同樣的景象……”

十年前。

小男孩跟隨父親來到了客戶的家中,此刻,父親正和那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在房間裏詳談著什麽,無聊至極的他借著方便的名義跑了出來。沒想到這個地方那麽大,還那麽黑,左繞右拐得,他已經迷失了方向,正當他焦急得尋找來時的路時,園廊右邊盡頭意外得閃耀著光芒,他不由得被吸引了過去。

“好,好美啊~”小男孩顯然為這眼前的池塘月色所驚訝。

在四下欣賞的同時,他在塘邊的八角涼亭內驚喜得發現了一抹白影。帶著些許好奇,他慢慢地向白影靠近。到達亭口時,介於對白影的未知,他的動作放得更加緩慢且輕細。

漆長墨發,盈盈雪肌,白衣素裹,一個嬌小的可人正棲於亭凳之上,雙眸緊閉,一動不動。一陣略帶濕氣的微風拂過,絲絲順滑的長發迎風飛舞,白色的薄紗衣袂層層翻飛,在這月光滿盈的時刻,竟像那傳說中的月宮仙子,幻美得虛實難辨,盡管她,一動不動。

好漂亮的人偶啊----

他把情不自禁半伸的手猛地收回,生怕不經意間的一點碰觸,會使眼前的這抹美好瞬間幻滅。他能做的隻能是慢慢探出頭,拉近視距,以便更好的看清這美麗,就算下一秒她會消失,也要把這一秒變成永恒,深深得刻在心裏。

許是對這炙熱視線的感知,‘人偶’緩緩得睜開了有著羽翼般纖長睫毛的眼睛……

“真令人懷念啊~”不知何時,季然在畢宿的懷裏醒了過來,看著眼前似曾相識的景象有感而發。此時的她,頭上的鴨舌帽以然掉落,及腰黑發,泛著光華,隨著晚風絲絲飄動,一如數年前的那個夜晚,美麗不可方物。

“嗬嗬,你還記得?”

“畢宿哥哥真會說笑,那是我們的第一次邂逅,怎麽會不記得?”季然讓畢宿放下她,二人走進佳景,伴著沿途風光,來到了八角亭。

“這裏就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個漂亮人偶呢。”季然坐到當年橫臥的地方,記憶的種種又重新浮現。

“嘻,除了太公,畢宿哥哥是我見到的第一個男人。”看著季然掩麵嬉笑,安迪的臉龐突然在畢宿的腦海中出現,頓時表情凝固低下了腦袋。

第一個男人嗎?那麽,他呢?

“然兒……”帶著心中的疑問,畢宿終是開了口,因為這事發生在他的然兒身上,要是換做他人,他根本就不會理會。再加上,此事發生得也太過突然。

“你怎麽認識威廉的?”畢宿接著說道。

“是說季莫嗎?”聽到季然親昵的稱呼自己最討厭的人,心中頓時堵得慌,但是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畢宿是不會有任何情緒表現在臉上,不,應該說就算有任何情緒也不會在季然麵前表現出來。

“嗯,應該是他。”畢宿擺出一貫的溫暖笑容,輕鬆得讓話題繼續。

“他啊,是舅媽的侄子,說什麽家中有什麽事故,然後就借居在我這裏啦。”

“是這樣啊。”是這樣嗎?

“那麽你同意了?”畢宿接著問道。

季然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讓他住下來,一方麵是看在舅媽的麵子上,你也知道舅媽她是個厲害的人,十幾年來這也是她第一次請我幫忙,所以無論如何我是萬不可推辭的。另一方麵,季莫他每個月都給我房租呢,這樣我就有錢來修繕悠然齋了。嗯嗯,兩全其美。”

以前季然太公在世的時候,悠然齋的大小開支都是靠他一個人在維係著。近幾年也憑著老太爺留下來的私房錢和各大家族或多或少的幫助撐到了現在,本來我和她那個神通廣大的舅媽都想出份力,其實這些小錢就算隻有我一個人,也都是拿得出來的。但是,季然在這件事上固執異常。她可以去請求任何一個家族成員,甚至一個外人的幫助,都不會用我們的分毫。所以,她舅媽讓威廉住下來其中之一的原因,我能肯定就是為了解決季然物質上的問題。

可是----為什麽是威廉?

看著表情大大滿足的季然,畢宿陷入了沉思。

下午。

大家幾近淩晨入夢,但是,季然慣於早起,早晨8點就一頭栽進了廚房裏,忙得不可開交。今天開始,她的畢宿哥哥可要在悠然齋裏住上一個月了呢,她得好好準備起各項事宜。

此時,安迪的跑車停在了悠然齋的門口,看到旁邊另一輛銀色的名牌轎車,他半眯起眼瞼。

啦啦啦啦~季然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歡快得忙進忙出,就在踏進廚房的時候。

“喂~~”突如其來的好大一聲,把季然嚇得差點扔掉手上剛摘好的菜葉。

“俗話說‘人嚇人,嚇死人。’你知不知道剛才你差點嚇死我啊。”

“誰曉得你膽子那麽小啊。”安迪還可愛地把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比喻季然的膽子。

季然聞言,撅著小嘴不再逗留門口,氣結得走進廚房一言不發。

“怎麽?腳不痛了?”安迪優雅地往門邊一靠,嘴上還是不依不饒。“他----還沒走吧?”

季然猛地望向他,眼見安迪把頭撇向樓上。

“嗯。”季然稍微緩和地點了點頭又道:“你,你怎麽知道他在上麵的?”

“我猜的。”安迪回答得理所當然。

“猜的?”季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