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誓言（二）
寂靜，令人窒息的寂靜。
久久無言，雲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隻能感覺，虛空中，炸開的那一滴清淚所化的雨絲，似乎真的飄散在空中。微涼的感覺，似乎是幽怨的眼神，拂過雲傷的臉龐，又帶著無盡的愁緒。
“這是什麽？”雲傷終於艱難的說出了四個字。
“我也不知道。”黃影的聲音，頗為苦澀，“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吧？”重重呼出一口氣，黃影似乎平複了下來。
雲傷好不容易從這種奇怪的情緒中逃離出來，“好吧。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大秘密，我本來隻想開個玩笑的，沒想到……，剛才的事，太詭異了。”
“玩笑？”黃影眼神中閃過一絲苦楚，剛才那種感覺，讓她無法抵禦。
“我得到一個古方，據說麅鵠在蛻變的時候，若是吸入這種煙霧，就會短時間失去所有能力。假如是真的，那麽獵殺麅鵠也許並不是不可想象的。”雲傷雖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但是也感覺有什麽不對，所以他也沒隱瞞，“隻不過，這方子裏麵有幾種東西，不是配方裏麵的，而是我想在這一個月內盡量提升自己的修為要用的。”
黃影似乎也恢複過來，聽完以後淡淡說道，“好，你既然說出來了，我自然會為你保守秘密。三天之後，你來取東西好了。”
雲傷點點頭，轉身離去，走到門口，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這件事對在下極為重要，希望……”
黃影冷冷一笑，“你還不放心嗎？”
不知道為什麽，雲傷那一刹那又有了那種心碎的感覺。他重重的點了點頭，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看著雲傷離去的背影，黃影默立良久，“怎麽會這樣……”
黃影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她的對麵，隔著一張桌子，是一位淡黃衣衫的女人。身材極為曼妙，縱使是坐著，也掩飾不住那種動人心魄的魅力。臉上罩著一層淡紫色的輕紗，看不清楚麵容，隻能看到一雙秋水無垠的眸子。
那一雙美目，上麵的彎眉卻是緊緊皺著。
“這一份東西，我也看不出端倪。不過，這配方非常古怪，絕不是尋常的東西。假若是胡編的東西，這些靈草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它們的用途了。不過，這裏麵有幾種靈草和材料的效用有抵觸，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搭配。”緊皺著眉頭，這美姬淡淡說道。
“弟子也不知道，不過這個人古怪的很。他手上有很多奇怪的符咒，效用和現在通用的符咒完全不同。所以，弟子才敢拿來給師傅看一下。”黃影很小心的說著。
“嗯，你做的很好。就是上次你說的那個擁有雲龍印的小子？”美姬看了看黃影。
“是。”黃影回答。
“這個人不簡單，他身上一定有什麽大秘密。而且，我判斷這個人一定非常聰明，你怎麽得到這消息的？”美姬抬起頭，看著黃影的眼神中居然帶著一絲笑意，甚至帶著某種憧憬。
“我，我，我是發了一個誓言，答應他不泄露秘密，他才告訴我的。”黃影吞吞吐吐的說道。
美姬聞言身子忽然僵住，眼神也一下子變得空洞，“誓言？什麽誓言？你發的什麽誓言？怎麽發的？快告訴我，依依。”
黃影也呆住了，她沒想到美姬居然這麽大反應。師傅，在她心目中簡直是無所不能的存在。從小，她就跟著門主一起長大，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你快告訴我，告訴我啊……依依”美姬的聲音微微顫抖，一雙眸子失卻了神采，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我，我，他讓我對著自己的心發誓，若是泄露這消息，就……，就，就今生今世，也不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黃影看著美姬的眼神，心裏也感到害怕，“不過，我是用黃影的名字發誓的，而且……”
黃影咬了咬嘴唇，“而且我告訴師傅的，並不是全部，還有隱瞞。我想……”
美姬一下子癱坐在那裏，身子無力的伏在桌子上，兩行清淚已經流滿了臉頰。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她忽然站起來，雙眼無神，癡癡傻傻的，“你懲罰我還不夠嗎？為什麽要牽連到依依？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她的腳步踉蹌，走到床邊，忽然一下子撲倒在床上，雙肩聳動。
“師傅……”黃影呆住了，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不過，顯然和自己剛才說的話有關係。
“我想，我用的是假名，而且，也沒有完全說出來，所以……，再說，師傅神通廣大，應該可以……”黃影的腦子亂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神通廣大？哈哈哈……”美姬又站起來，雙眼滿是淒苦，紗巾不知什麽時候落在地上，一張完美到極致的臉，卻寫滿了絕望。
“我神通廣大……，哈哈哈……，我月秋寒，的確是神通廣大，要不怎麽會教出你這樣的，好徒弟……”月秋寒一字一頓，字字泣血，“出口有願，心到神知。傷心咒，絕情誓，哈哈哈……，你一定也聽到那首離恨歌了吧？”
黃影一陣恍惚，“寂寞霓裳雲中舞，淚飛化作傷心雨……，是，是這個嗎？”
“情海茫茫無舟渡，惟恨匆匆忍一顧。地久天長亦有盡，青絲一縷無人付……”月秋寒雙眼含淚，“這是為什麽？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黃影已經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門主，這個從小將她養大的人，她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支撐自己的力量，伏在床上，一直沒有動過。
天塌了嗎？
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
“你先回去，不要離開微塵門。東西我會準備好，打發人送過去。我要去見一個人，在我回來之前，你決不能離開。”月秋寒似乎平靜了下來。
黃影遲疑了一下，還是沒說什麽，“是，師傅。”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空間？沒有光，甚至自己都看不到自己。
隻有聲音，可以證明一個人的存在。
“你怎麽來了？”空曠的，似乎從極其遙遠的地方穿越千山萬水才來到這裏。
“我，我來看看你。”微微顫抖的聲音，是月秋寒。“你還好嗎？”
沉默。
“咫尺天涯，天涯隻在心間。”淡淡的，似乎不帶一絲情感。
“出了什麽事？”這一聲，卻是冷冷的了。
沉默。
“是依依。”月秋寒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來這三個字。
忽然，似乎有無盡的壓力，將月秋寒緊緊壓住。
“她怎麽了？”聲音裏帶著急迫，帶著憂慮，帶著緊張，帶著恐懼……
“她，她發下了傷心咒、絕情誓……”月秋寒說每一個字，似乎都要用全身的力量，無比艱澀，“而且……，而且，她，她毀諾了……”
轟……
那無盡的壓力，一下子炸開了，狂亂的力量不受控製的到處流竄。
月秋寒能感覺，冰涼的，緩緩淌下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狂躁的咆哮聲，“蒼天，你待我不公，你不公啊……”
“天羽……”月秋寒卻說不出其他的字來了，哽咽。
“是你，這些年依依都跟著你，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天羽，是我不好，沒照顧好咱們的女兒……”月秋寒忽然發現自己這麽無助，“我來找你，是想商量一下對策……”
“對策？哈哈哈哈……，傷心咒，絕情誓，天荒地老永不棄。若是有對策，我需要在這裏嗎？一千年的時光，你以為我願意……”
“天羽，你和我受懲罰，也無話可講。可是，依依她根本沒做錯什麽。上天為什麽要這麽對她……，不，我不管，我一定要救她……”
看著眼前的黃影，月秋寒感覺那麽無助。
似乎黃影已經忘記了當天發生的事情，她的眼神看上去又格外明亮起來。她有信心，沒有任何事能難住門主。
“師傅，您找我來有什麽事？”黃影臉上居然有一絲笑意。
月秋寒心裏一震，不錯，這個無憂無慮的女孩，不應該承受這樣的懲罰。她的生命中，應該是鮮花滿地的，明媚的，不該有陰霾。
“依依，過來，讓，讓師傅好好看看你。”月秋寒眼睛一酸，急忙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師傅，你怎麽了？”黃影看著師傅，有些怪怪的。從那天，她就感覺師傅有些不對勁。
“依依，以後不要戴著這難看的麵具了，多難看啊。”月秋寒強笑著，伸手撫摸著黃影的臉。
“哼，我才不要。那些家夥，隻知道討好漂亮的女孩子，我就這幅樣子，省的煩心，咯咯咯……”黃影笑了起來。
“哎，連師傅的話也不聽了？師傅想多看看你漂亮的臉，行嗎？”月秋寒心裏又是一痛，鑽心的痛。
“哦……，不過，我隻在師傅這裏摘下來。”黃影有點奇怪，不過還是輕輕的從臉上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麵具來。
那一瞬間，月秋寒的眼神中，煥發出無法抑製的歡喜。
那是怎麽樣的一張臉？
月秋寒的麵容，在它的光彩下，黯然失色。
“師傅……，依依好看嗎？咯咯咯……”黃影調皮的偎在月秋寒的懷裏，靠在她的胸前，能聽到她心跳的聲音。
“好看。依依最漂亮了。”月秋寒笑著，“依依有喜歡的男孩子嗎？”
黃影一呆，“師傅，你說什麽啊？羞死人了。”
“哪個少年不善鍾情？哪個少女不會懷春？師傅一把年紀了，難道還想騙師傅？”月秋寒真的有一種夢幻的感覺，擁著黃影，“那個告訴你這個秘密的男孩子怎麽樣？”
黃影眉頭一皺，“師傅啊，你怎麽提起他啊？那個家夥，一副無賴相，說個破丹方，還要依依發誓。哼，我才懶得理他呢。”
“真的？”
黃影一呆，一種怪怪的感覺，“當然是真的。”
“嗯，這次你們去獵殺麅鵠，很危險的，你去水月洞天潛修吧，到時候我會派人叫你的。”月秋寒倒也沒多問。
“哦，師傅，到時候一定別忘記啊。”黃影答應著出去了。
月秋寒靜靜站了一會，伸手點在一塊玉牌上麵，光華一閃，很快有腳步聲傳來。
“門主。”
“把水月洞天的禁製打開，依依要進去潛修。”月秋寒說道。
“是，門主，不知道白小姐要潛修多長時間？”
“三個月。”月秋寒猶豫了一下，揮揮手，“去吧，對了別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