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以暴製暴
家裏的門開著，所有櫃子的抽屜都被拉了出來，東西被翻騰得亂七八糟，臥室裏傳出一個老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從門口能看見裏麵的被子被甩得到處飛的樣子。
坐在沙發上的林媽媽抹著眼淚，用歇斯底裏的咒罵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牆壁，乍看一眼，有點像從精神病院偷跑出來無理取鬧的患者。
“姐。”斜靠在牆上發呆的林勇誌看見了走進來的林筱藝，像是見到了主心骨一般，頓時紅了大半邊眼眶。
林筱藝錯愕了三秒鍾，直接大踏步走進房間，“住手！”
正在翻箱倒櫃的林堅韌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怒氣衝天的臉上忽然擰巴出了笑容，“筱藝，你回來的正好，趕緊把家裏的錢給我。”
林筱藝皺眉，腦中夏明陽對爸爸的描述一一化為實體應驗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
她深吸口氣，揚手指向門口，“馬上從這出去，不然我就報警！”
林堅韌一下怔住，好像沒聽明白她的話，遲鈍了三秒鍾之後，挖了挖耳洞，揚起聲音問：“你說什麽？”
林筱藝深吸口氣，迎著對方似笑非笑的目光，一字一句的強調，“馬上從這裏出去，不然，我就報警！”
“喲嗬，真是幾天不見就變成大姑娘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我可是你老子！”林堅韌說著晃蕩到林筱藝的麵前，一雙瞪圓的眼睛，恨不得把所有的眼白都露出來嚇唬人。
林筱藝冷笑，“如果你還算個人，就沒臉在我麵前說這種話，滾，馬上！”她冷峻的聲音中沒有絲毫退讓，狠厲的眼神仿佛要把眼前的男人生吞活剝了一般。
“反了天了！”林堅韌沒想到那個看見他隻會用錢來打發他的女兒，竟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才剛熄滅的怒火一下以更猛烈的勢頭燃燒起來。
“嘿，看來不教訓你，你連姓什麽都不知道了！”林堅韌擼了袖子就要掄胳膊。
“不許你碰我姐！”林勇誌忽然衝出來，一下把林堅韌推了出去。
“你個小兔崽子，你也長大了哈？”林堅韌罵罵咧咧的穩住身形，一巴掌扇到了林勇誌的臉上。
手起聲落，林勇誌的左臉馬上一片紅腫。
林筱藝上前一步，扯住林堅韌的胳膊，一個旋身，把他的胳膊擰了個花兒死別在背後，一腳蹬出去，把他踹翻在地上。
林勇誌肩膀著地，被摔得直哼哼，嘴唇好像被牙硌破了，啐出來的唾沫都帶著紅血絲。
他瞬間更加惱火，揚手指著林筱藝開始爆粗口，光是聽聽都讓人感覺會髒了耳朵。
林筱藝不搭理他，直接打了110，“我們家裏有人入室搶劫，是……”她話沒說完，手機就被跳起來的林堅韌打飛出去。
“行，算你狠！養你這麽大，就算我白養了！”林堅韌狠狠啐了一口，才罵罵咧咧的走了出去，瞄一眼坐在沙發上哭呆了林媽媽，咒罵道：“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在那哭喪，瞧你養的這野種，哼！”
他走出門，瞪一眼站在門口的夏明陽，一路咒罵著走下樓去。
林筱藝聽著外麵安靜了之後，才長舒口氣，軟綿綿的坐在了床上。
她十來歲的時候學過兩年的防身術，雖然，有時間的時候還會練習一下，但已經很多年沒跟誰動過手了。
“姐，你的手機。”林勇誌把手機撿起來，“沒壞吧？”
“沒事。”林筱藝看都沒看就揣進兜裏，看著那孩子腫起來的臉，隻覺得心疼，“你先用涼毛巾敷一下，我去給你買點藥。”
“不用了，我一個大男人，沒那麽嬌氣。”林勇誌勉強笑笑，“他沒傷到你吧？”
“沒有。”林筱藝抬頭看一眼僵硬在門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夏明陽，起身走到門口，“你先回去吧。”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嗎？”他遲疑的問。
“有需要我再給你電話吧。”林筱藝覺得累，說完就關上了門。
她看了一眼時間，以及滿地的狼籍，最後將目光落定到萎靡不振的林媽媽身上，嘴唇囁喏一下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歎口氣，走進了廚房。
她隱約聽見林勇誌勸了幾句什麽，然後就傳來了林媽媽嚎啕的聲音。
林筱藝熗鍋之後，在鍋裏加好水，戳在一邊等水開。
夏明陽說，林爸爸和林媽媽早在三年前就離婚了，但是這男人時不時就會回來糾纏，去年，林筱藝才幫著還了他在外麵欠下的賭債。
據說，一開始林媽媽也會大吵大鬧說那個男人跟她們沒關係，但自從林筱藝有次被堵在胡同裏被威脅了之後，她就不得不老老實實幫忙還債。
或許是麻木了，所以現在的林媽媽除了哭，就是哭。
林筱藝捏了捏發脹的睛明穴，拿了麵條放進鍋裏。
麵條煮熟的時候林勇誌還在外麵安慰林媽媽，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就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勇誌，麵條熟了，先吃飯吧。”
她盛了一碗送到林媽媽麵前，“下回他再來你就直接報警。”
林媽媽咬著下唇沉默了半晌才聲音粗噶的說：“他到底是你爸……”
“人在做天在看，盡了人事之後就得聽天命了，是他自己不做人，你顧念那些情分一點用都沒有。”林筱藝抿抿唇角，也不想多勸她什麽，“我等會兒要去上班，你把飯吃了，趕緊收拾一下吧，別讓勇誌耽誤了學習。”
她勸完，起身去吃飯，不想因為這件事再多浪費一個腦細胞。
林勇誌是林媽媽最大的希望，林筱藝把林勇誌的學習搬出來，馬上讓林媽媽有所觸動，不再抽抽搭搭。
林筱藝從家裏出來直接叫了輛出租車，紅粉世家離銀豐小區不算遠，十來塊就到了。
她到場子裏跟同事接了個班，就忙了起來。現在酒吧裏的人已經不少了，光是收拾台麵就夠她忙一陣子。
忽然，勁暴的音樂結束，場子裏響起了DJ穆海的聲音。
“親愛的哥們兒姐們兒，昨天我們可愛的筱藝唱的歌誰聽見了？請大家舉手示意一下。”他說著自己先揚起了手。
“哇喔，這麽多朋友都聽見了筱藝唱歌啊！”穆海的腔調有些誇張，“那麽，你們今天還想再聽她唱歌嗎？”
“想~”
林筱藝傻愣愣的站在那，沒想到真的會有人響應。她見周圍有幾個喊完還在朝她笑，也勉強擠出個笑臉。
“那好，現在，想要點歌的朋友可以跟服務生說，筱藝會馬上把你們想聽的歌唱給你們聽。”穆海說完，場子裏又響起勁暴的舞曲。
林筱藝還在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就被身後的客人拍了拍肩膀。
“點什麽歌你都會唱嗎？”
林筱藝馬上把所有的疑問都吞進肚子，“您想聽什麽歌？”
“《我終於做了別人的小三》，會嗎？”
林筱藝瞪大了眼睛，吞了下口水，有種想嗬嗬的衝動。
這時許輝過來揪了揪她的袖子，“過來。”
“真是不好意思，請您稍等。”林筱藝抱歉的敷衍了一下旁邊的客人，追著許輝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經理讓我跟你說一下點歌的事兒。”他從兜裏拿出一張紙來展平，交給她，“這是你今天的歌單，等會兒客人隻能點這幾首歌，每首一百。”
林筱藝這才想起中午經理給她打過電話，問她會唱什麽的事兒。
“知道了。”她掃了一眼歌單，果然是今天確定過的曲目。
她見沒別的事兒了，轉身往場子裏走，許輝趕緊追上去，害羞的誇讚道：“你唱歌真好聽。”
“謝謝。”林筱藝隨口回了一句，快步走到才剛那位“小三”客人的旁邊，“不好意思老板，這是今天的歌單，您隻能從這裏麵挑。”
那男人看了一眼，“這上麵的歌我都不愛聽，我就想聽那首。”
林筱藝有些為難的皺皺眉，“這樣啊……我們酒吧有規定，就算我會唱也不能給您唱啊，您等我去問問經理行不？”
“好，那你趕緊去。”男人一聽很有成就感的哈哈一笑，仰頭喝了一杯啤酒。
林筱藝轉身翻個白眼，朝著另外一個朝她揮手的客人走去。
那人似乎也想點歌，但一聽要多花一百塊錢立馬慫了，林筱藝也不想強人所難折了人家的麵子，爽快的笑笑，“行，等您想聽的時候再叫我。”
她才說完，就聽無線電耳機裏，穆海叫她去升降台準備唱《左邊》。
林筱藝一樂，趕緊衝了過去，一首之後馬上有人點了《問》，她喝了口水，都沒休息就開始唱。憑著她在KTV連續狂吼兩小時毫發無損的實力，聯唱兩首歌，根本就是小蛋糕一塊。
不過，兩首之後雖然沒人繼續點歌，但跟她買酒的人明顯多了，甚至有其他區域的客人要求讓她上酒的。
雖然暫時不知道跨區的銷售額算在誰頭上，但這種一刻不停的忙碌對於今天的她來說卻是種好事，這樣，她就沒有多餘的心思想那個血雨腥風的新家。
臨近十二點的時候，又有位客人點了《你把我灌醉》。
她漂亮的高音讓全場的觀眾都沸騰起來，甚至在之後的副歌部分出現了大合唱的震撼畫麵。林筱藝唱得很盡興，直到離開場子去了安靜的後|台換衣服的時候才覺得疲憊不堪。
才從更衣室出來就見到了快步走過來的經理，她勾唇一笑，“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今天有點事，許輝已經跟你把點歌的事兒都說了吧？”
“嗯，謝謝經理。”
“是你自己嗓子好，有什麽好謝我的？”
“您的營銷策略好。”
經理淡淡一笑，“今天的第一首是為了給客人們帶頭才讓你唱的，要是半個小時內沒人點唱，你就免費唱一首，今天是穆海幫你挑的歌，明天你可以自己選。”
“好。那跨區讓我送的酒銷售額怎麽算？”林筱藝很關心這個問題，畢竟現在酒水的提成相當可觀。
“這個你放心，隻要是從你的機子上出的單，銷售額全歸你，你的情況比較特殊，可以跨區賣酒，明天我會跟別人說好。”
“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林筱藝對經理的回答很滿意。
“好，路上小心。”
想到今天又賺了不少錢，林筱藝心情好到開了花，一路哼著小曲坐上出租車，還笑嗬嗬的跟司機閑扯了幾句。
隻是站在黑黝黝的樓門口，還是有些瘮的慌，正想用手機上的手電筒一路衝上去的時候，忽然被人捂住嘴，一路拖到了樓房間的小路上。
“你這小雜種，竟然敢跟我動手！”
黑暗中，一個陰森的聲音灌進林筱藝的耳朵裏，她來不及多想就被一巴掌扇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