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轉移注意力
魯特行雲流水般地以驚人的速度批準了自己的複出——這對於LEP高層而言,是極不尋常的。通常要花上好幾個月,得經過好幾次累死人的沉悶會議,向偵察小組提交的申請才能被批準。幸運的是,魯特身為司令官,還有那麽一點影響力。
重新穿回野戰服的感覺真不錯,魯特說服自己相信跳傘服穿到腰部那裏時,並不比過去感覺更緊。他自圓其說:那個鼓囊囊的地方是由他們塞進這些東西裏的新設備形成的。就個人而言,魯特沒時間管這些小配件了。司令官感興趣的唯一東西是他背上的翅膀,還有綁在臀部的多相水冷三管火彈槍——世界上最有威力的手槍。當然,槍是舊槍,但是它已經陪伴魯特經曆了多次槍林彈雨,它使他感覺自己又像個野戰兵了。
離何莉所在地點最近的地麵通道是E1:塔拉。對於執行秘密任務而言,這算不上是理想的地點,但是離月亮下山隻有兩個小時了,沒有時間在地麵上長途跋涉。要在日出前搞定這場亂子,速度是最關鍵的。他為他的隊伍征用了E1飛船,把一個明顯已經排了兩年隊的旅行團一腳踢到了一邊。
“重要任務,”魯特對著旅行團代表咆哮著,“還有,我要取消所有不必要的飛行任務,直到眼前這個危機過去。”
“那會是什麽時候啊?”憤怒的侏儒尖叫道,她揮舞著一個筆記本,好像準備寫投訴。
魯特吐出口中的雪茄頭,用鞋跟把它踩個粉碎。他的行為所象征的意義十分明顯。
“通道會重開的,夫人,等我高興的時候。”司令官低吼著,“還有,如果你和你的熒光服再不讓路,我就扯下你的營業執照,把你以阻礙LEP官員執行任務的罪名丟進牢房裏去。”
旅行團代表畏縮了,偷偷摸摸退回到了隊伍中,她祈禱自己製服的粉紅色不會顯得太惹眼。
弗利正等在飛船旁邊。雖然現在是這麽嚴肅的時刻,當他看到魯特裹在跳傘服裏的肚子時,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馬嘶,盡管魯特的肚子隻是微微有點顫動。
“你確定嗎,長官?通常我們一個飛行器隻允許搭載一位乘客。”
“你什麽意思?”魯特怒吼道,“隻有我一個……”
然後他發現了弗利瞄向他腹部的意味深長的眼神。
“哦,哈哈,非常有趣,繼續往下說,弗利,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知道。”
但是他們兩個人都知道,這隻是空洞的威脅罷了。弗利不但從零開始創建了他們的通訊網絡,而且還是地火預報領域的開拓者。沒有他的話,人類科技早就輕而易舉地趕上精靈科技的水平了。
魯特坐進了飛船內。可不能讓長官用半個世紀那麽舊的小飛艇。麵前這個寶貝是剛下生產線的新產品,通體銀光閃閃,裝備有最新式的鋸齒狀安定翼,可以自動解讀岩漿流狀態。當然,這是弗利的新發明。一個世紀以來,他的飛船設計風格傾向於未來主義——充斥著氖和橡膠。但是最近他開始感性地回溯過往,用上了胡桃木製的儀表盤和皮革裝飾品。魯特覺得這種舊式裝璜風格特別舒心。
他的手指握住了操縱杆,這時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有多久沒駕駛這些快艇了。弗利注意到了他的不安。
“別擔心,頭兒,”他的話語裏沒有平常的譏諷,“就跟騎在獨角獸上麵一樣。你從未忘記如何駕駛。”
魯特咕噥了一聲,他不大自信。“出發吧,”他嘀咕道,“在我改變主意之前。”
弗利用力拉上了門,直到空吸式密封圈和艙門合在了一起,“噝”的一聲後,艙門被密閉起來了。透過石英窗,魯特的臉染上了一層綠色,他看起來不那麽驚慌了,不但不慌,而且十分鎮定。
子安正在對精靈的定位儀進行小小的現場調查。要想在不破壞這些機械裝置的前提下對它做些改造,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些技術絕對不相容。想象一下用一隻大錘做心髒切開手術的情形吧。
第一個難題是如何打開這個該死的東西。定位儀上那些小小的螺絲頭對平頭起子和菲利普螺絲起子都表示了藐視。就連子安那一大套內六角扳手也無法在小小的溝槽內找到立足之處。往未來主義的方向動腦筋,子安告訴自己。想想高科技。
幾分鍾的沉思後,他忽然有了主意。磁力螺釘。明顯是這樣的。但是如何在這個定位儀的背麵創建一個旋轉磁場?這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使用家用磁鐵,手工轉動螺絲釘。
子安從工具箱小匣子裏找出了小磁鐵,把它的兩極放置在了小螺絲釘上。負極使螺絲釘輕微搖動了一下。這就夠用了,子安用針頭大的鉗子找到了支撐點,很快他就拆開了定位儀的儀表板。
裏麵的電路係統極其微小,根本看不到焊料的痕跡。它們一定使用了另外一種粘合材料。如果他有時間的話,也許他能解開這台裝置的原理,但是現在他不得不臨場發揮。他隻能寄希望於別人的疏忽大意。如果精靈某些方麵像人類,他們就隻看得到他們想看到的東西。
子安將定位儀的正麵舉到了駕駛室燈光下。它是半透明的,微微有點偏光,但是已經足夠好用了。他把一堆微微發亮的細小電線輕輕推到了一邊,在餘出來的空間內安了一隻鈕扣式針孔攝像機。他用一點兒矽膠固定住了豌豆大小的發報機。工藝粗糙,但卻很有用,希望如此。
沒有合適的工具,磁力螺釘不肯乖乖地回到它們原來的溝槽裏去,於是子安被迫也把它們粘了起來。真是夠雜亂的,但是這樣應該可以混得過去吧,假如沒人太過仔細地檢查定位儀的話。如果被仔細檢查了呢?唔,那他也隻是會丟掉一開始他本來就沒抱期望的優勢罷了。
當他們進入城區後,長星關掉了遠光燈。“就要到碼頭了,子安,”他轉過頭來說,“附近肯定有海關人員的。”
子安點點頭。這話有道理。港口是非法活動猖獗的動脈地區。這個國家有超過50%的走私品都是在這段隻有半英裏長的區域內登陸的。
“你去轉移他們的注意力,長星。我隻需要兩分鍾。”
男仆沉思著點點頭。
“像平常一樣嗎?”
“為什麽不?盡興地玩吧……或者我得說,希望不會太麻煩你。”
子安眨眨眼。這是最近他開的第二個玩笑了。第一個玩笑說得夠大聲的。最好小心,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碼頭工人們正在卷香煙卷。他們的手指足有鉛棒那麽粗,幹這活兒可真不容易,但是他們很成功地卷好了。即使有幾根黃色煙絲掉在粗糙的石板上,那又有什麽關係?有一堆煙草袋可用呢,它們就放在一個硬紙箱裏,這是一個不想往自己的貨物價錢上添加政府稅的小鬼進貢上來的。
長星漫步溜達到了這群人跟前,他的眼睛低低地壓在值班風帽的帽沿下麵。
“夜裏真冷。”他對這群聚在一堆的人說。
沒有人答理他。警察可以以各種各樣的形態出現。
大塊頭的陌生人鍥而不舍地繼續搭訕:“這種冷死人的夜裏,就算是幹活也比站著沒事幹強啊。”
一個有點傻不拉嘰的工人禁不住點頭表示同意。他的一個同伴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肋骨。
“但是,”新來的人繼續說,“我猜你們這些女孩子一輩子沒幹過一天的正經活。”
仍然沒有人回答,但是這次是因為碼頭工人們的下巴驚得全都掉了下來。
“是的,你們這夥人看起來真可憐,非常可憐,”長星繼續愉快地說,“啊,我不懷疑,遇見饑饉時,你們可以像男人一樣死去,但是以今天的標準,你們不過是一堆破衣爛衫的沒用貨色罷了。”
“啊哈!”一個碼頭工人說,這是他在吃驚之餘唯一能說出來的詞了。
長星抬起一邊的眉毛,鄙夷地說:“啊哈?笨得要命,口齒不清。這兩個詞和你真是絕配啊,你媽一定很驕傲。”
這個陌生人的行為已經越出了雷池。他提到了男人們的媽媽。現在誰也擋不住他挨一頓揍了,就算他明顯是個傻子,那也不行,雖然這個傻子掌握了一手好詞匯。
男人們踩熄了他們的香煙,慢慢地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六個對一個,你不得不為他們哀悼。不過長星這會兒還沒說完呢。
“在我們開始幹架前,女士們,我們先說好,別拿指甲抓人,別吐口水,也別回家找媽媽告狀。”
是可忍,孰不可忍!男人們不約而同一齊怒吼著撲了上來。如果他們在開始幹架前稍微注意一下對手,他們可能會發現對方轉移了身體重心,將重心下沉了,他們也能看到那人從口袋裏抽出來的手掌尺寸和形狀有如鐵鏟。但是沒有一個人把注意力放到長星身上——他們正忙著觀察自己的同伴呢,忙著確認他們在進攻時不是單槍匹馬一個人。
所謂“轉移注意力”這件事呢,必須得有趣才行,得誇張,得粗魯。這根本不是長星的風格。他寧願從五百米遠處用飛鏢式*幹掉這些先生們,如果沒有*而必須進行近身搏鬥的話,一係列用拇指戳刺對手頸底神經簇的動作,才是長星會選擇的行事風格——就像說悄悄話一般悄無聲息。但是這樣是達不到這場表演的目的的。
於是長星一反他所受訓練的原則,像隻魔鬼一樣尖叫著,用的是最粗俗的打架動作。它們也許確實粗俗,但是不能因此就說它們沒有用。一個少林和尚可能會預料到某些最誇張的動作,但是麵前這些對手可是從沒受過訓練。說句公道話,他們甚至還有點醉醺醺的。
長星一記回旋拳,撂倒了第一個對手。接下來另兩個人的頭被他咚的撞在一起,這姿勢真夠卡通風格的。第四個人是長星永遠的恥辱,居然用了記旋踢才解決他。但是最為賣弄的技巧留給了最後兩個人。男仆就地一滾,揪著他們防雨工作服的領口,把他們擲進了都柏林港。好大的水花!滿地鬼哭狼嚎!非常理想。
兩隻照明燈從一隻貨物集裝箱的陰影處照了過來,一輛政府轎車一記急刹車停在了碼頭。一如預料,有支海關小分隊正在監視這裏。長星咧開嘴猙獰地笑著,他很滿意,接著他閃進了角落裏。等到政府官員揮舞著他們的*開始問話時,長星早沒影了。他們根本審問不出什麽。“像房子那麽大”可算不上是差強人意的描述,根據這點根本不可能找到他。
等長星回到停車的地方時,子安已經完成工作回來了。
“做得好,老夥計,”他說,“雖然我敢肯定你的武術教練一定正在墳墓裏輾轉難安。旋踢?你怎麽會用這個?”
長星默不作聲,駕駛著吉普車離開了碼頭。當他們經過立交橋時,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所製造的混亂。政府的人正從被汙染的水中拖出一個濕淋淋的碼頭工人。
子安需要他來轉移別人的注意力,以達到某種目的。但是長星知道他沒資格詢問到底是為了什麽。他的雇主並不和任何人分享他的計劃,除非他覺得時機成熟時。如果子安•覺得時機成熟了,那麽通常時機確實已經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