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兄妹情深

23兄妹情深

一邊兒聽到這裏的鳳兒,直想衝出去扯著揪著這兩個丫頭片子的爛嘴兒,好好地審審。可她們所說的,她全聽得清清楚楚的了,都是些從外麵聽來的傳言,真的信兒她們是拿不出的。

鳳兒又悄悄兒地折返回屋裏,想著小春和小雪說的事若是真的,大哥哥現在不知怎樣個難受著,她也就難受著直想哭出聲來。大哥哥每次從外麵回來,總是第一個來看她,這次他回來有些天了,隻怕是真的把張俊麵兒毀了才不敢來見她的。

這麽想著,鳳兒恨不能馬上去見大哥哥。打小,她身邊就隻得著一個大哥哥陪著她玩兒解悶兒,其他的哥哥總欺她沒了娘,別說陪她玩兒了,不拿話羞辱她就阿彌陀佛了。大哥哥對她的好,是父皇和舅舅都給不了的,他們能陪她盡情地說話逗趣兒嗎,會送給她自個兒編的花環嗎,有啥好吃好喝的記著讓人端些兒來嗎?

大哥哥——!她心裏嗚咽了聲,隻盼著屋外的天快快些黑下來。

鳳兒在她屋裏巴巴地想著大皇子,大皇子又何嚐沒在心裏惦著這個讓他心疼不過來的妹妹?這些天,首醫無數次地想著法兒醫好他的眼疾,拿來無數些蟲啊草的讓他服下,可總也不見眼前的物兒清晰哪怕分毫。他幾次要把湯碗摔了,首醫卻說了:“這事兒急不來的,既然瞧不出病根來,各種法子都得試試的不是。”

大皇子便冷笑著說:“那你這純粹是死馬當活馬醫了,當我是試驗品折騰著,又吃不死個人,是嗎?”

首醫隻得認了,說:“若是有第二人得了你這般的眼疾,也就罷了,誰讓你是這唯一的一個呢。所以你得拿出點兒犧牲精神來是不?”

他還想著法兒提高他的覺悟,說:“你不是擔心那麒麟咒語是真真的嗎?往後這宮裏像你這般的人兒就多了,我隻得在你這兒先積累些經驗,再去醫好他們。萬請大皇子見諒了。”

這話就堵了大皇子的嘴,乖乖地讓他拿自己當試驗品了。但聽首醫說,宮裏至今還沒第二人患上他同樣的眼疾,他心稍安,或許所謂的麒麟咒語正是那麒麟山的百歲老者胡說的,這樣一來,自己的眼疾或許也就能醫得好了。

可這日傍晚,首醫又過來了,替他號著脈時一直不言聲兒,這可不是他的作風。兩隻手輪換著把完脈後,首醫說了聲“你好生歇著吧”便欲走人,被大皇子喝一聲“站住”,他便歎了聲住下了。

“大皇子,你甭開口問了。眾大臣中已經有不少人像你這樣的狀況了,雖還沒你這般嚴重,隻是日子還沒到罷了!”首醫不無擔憂地說。

“那我父皇呢?”大皇子現在哪裏管得那些什麽這臣那臣的,心裏就裝著個君王。

“想聽實的?”首醫在他對麵坐了下來,已看見他的身子在哆嗦起來,便接下去說:“大事不好了呀!這兩天,皇上竟喊著胸口痛了呀,我怕他……”

“別說了!”大皇子喝了聲後,沉吟少頃說:“如這般看來,那麒麟咒語絕非虛的了。”

他在屋內胡轉了兩圈,一把抓牢了首醫的手說:“我的大慈大悲的首席大太醫,現在隻有你能救得了這個國家了呀!”

首醫驚得一下站了起來,哆嗦著道:“大皇子,你太……太言重了,奴才哪裏受得起這般的話,又哪裏擔得起如此重任!”

大皇子道:“那日在朝上,麒麟丹被父皇扔在地上時,曾發出一道炫耀至極的光。”

首醫急切問道:“你確定是發自麒麟丹?可你的眼睛……”

大皇子道:“那光太強烈了,別說我還看得見些物兒,便是那真正的瞎子定也能感覺得到。這道光在那山洞裏便曾閃過一次,所以首將死了,我瞎了!”

他沉沉一歎卻再未說下去,首醫也再未言聲。

可倆人卻都感覺到某種死亡的氣息一重重地向兩人周身襲來。首醫實在是忍受不下去了,顫著聲問:“大皇子,如今該怎麽辦才是?”

大皇子從胸腔裏徐徐呼出一口長氣道:“這幾日,我反複思及過了,萬一麒麟咒語顯靈,便意味著大難臨頭,父皇或瞎或歿,宮中非大亂了不可。首醫啊,這第一,要想盡一切辦法醫好父皇的心疾,至少要多延緩些時日。第二,明日你統計一下,到底是哪些大臣患了我同樣的眼疾抑或心也在痛。另外查探一下,此事是否僅局限於那日在朝上的大臣們中間。”

首醫身體抖抖索索地連聲應了,他正欲從大皇子手裏抽出自己的手告辭而去,卻又被拉住,捏得他生疼生疼的,他使勁地想抽出來,卻被大皇子拽得更緊了地說:“首醫啊,還有一項頂頂重樣的事兒。那麒麟丹你一定要收好了,再不能讓第二個人看到。現下我得要好好考慮考慮,是否把它給徹底地毀了。”

首醫大驚道:“大皇子,這可萬萬使不得!皇上把它當心肝寶貝一樣看待,萬一沒了,這個罪過在下可擔待不起呀!”

大皇子斷然道:“若這麒麟丹禍國殃民,哪裏還顧得皇上如何金貴著。這事我一人擔下了,與你無甚的一點兒關係。”

待首醫轉身出了門,大皇子突然想起,這首醫怎麽就沒被麒麟咒語給咒著呢,他難道不是人嗎?還是他不貪?可能嗎?

思及麒麟丹將給宮中帶來無窮的禍患,大皇子的一顆心始終也安定不下來,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衝擊得他頭痛欲裂,根本就沒防著一個人影兒悄沒聲息地來到了他的身旁。

來者正是整一天就想方設法過心慈宮來瞧瞧大皇子的鳳兒。鳳兒一眼瞧見大皇子那副枯槁的容顏,一顆心一酸,哽在嗓眼裏的哭聲便衝喉而出,嚇得大皇子大喝了一聲——誰?

鳳兒一頭鑽進他懷裏,喊一聲“大哥哥”,哭得更厲害了。

大皇子喉嚨裏哽了哽,強作歡顏道:“鳳兒,你欺我看不見你了怎的?多日未見了,好好地讓我看看你是不是更漂亮了。”

鳳兒捧著他的麵頰道:“你拿什麽看嘛,人家站你麵前好一會了,你當風似的。哥,好好地出去一趟,怎麽成這副樣子了的呀?”

大皇子撫著她的手說:“瞧你一雙手跟冰似的。聽首醫說,你的老毛病又犯了。這秋夜如此之涼,你跑出來幹什麽嘛!”

鳳兒說:“哥,你欺負人,回來這麽些天了,也不來瞧瞧我,隻好我來了嘛。是不是不待見我呀?”

大皇子拉她在身旁坐下,重重地歎口氣說:“你又不是沒瞧見哥已經成這樣了,我是怕你難受不敢去見你。”

鳳兒問:“哥,怎會成這樣的?”

大歎口氣,大皇子說:“一言難盡哪,要怎麽跟你說起這事兒呢!”

鳳兒捧起他的手說:“哥,現下又沒得旁的人,你就好好跟我說,我心裏急著呢。”

事情若是放在昨日,大皇子決計會對她瞞得死死的。可今日之後,宮裏不知會生出如何的事端來,他得提前給鳳兒打上預防針,便將這次出宮如何地在麒麟山尋到麒麟,又是如何地殺了母麒麟取了它肚裏變成了丹的胚胎,以及母麒麟臨死咒語祥祥細細地說予了她聽。

但他沒敢把朝臣和父皇身上發生的變化告訴給她,怕嚇著了她。

鳳兒半晌作聲不得,好一會兒才幽幽地說:“哥,別怪那母麒麟下了如此毒的咒語,你,你們也太殘忍了。這麒麟是天下第一瑞獸,又是最後的一對兒了,你怎生下得了手的呀!”

大皇子於是道:“所以,我活該遭報應。”

豈知鳳兒爆發般喊道:“活該,活該,你就活該讓我永遠地瞧著你這個樣子嗎?就活該一旦有了啥事,讓我活該受著嗎?”

大皇子萬分歉疚地說:“鳳兒,是哥不好,是該哥一個人受著的,卻讓你拖著個病身子跟著我難受,我,我還不如像首將那樣死了的好。”

鳳兒便伸手捂了他的嘴,哭著搖著頭道:“我的大哥呀,快別這麽說,其實你本心也不願這樣的,是嗎?是父皇不好,是他不該逼著非要那麒麟胚胎的,讓哥成了這個樣子。哥,有治嗎?”

大皇子大力地擺著腦袋道:“連你舅舅都束手無策了,哪還有得治呀。瞎了也好,也省卻了許多塵間事。”

鳳兒勉強笑了笑說:“哥,想通了也沒啥了不起的,大不了讓妹妹當你的拐杖,天天牽著你四處耍,你再也別想生著法兒慪我了。”

大皇子也笑了說:“我眼雖瞎了,心可不瞎,想變著法兒整你,你躲也躲不脫。”

鳳兒忽然懨懨地說:“我怎麽忽兒就想睡了呢?哥,你屋裏好暖和呀,生了爐子?”

大皇子說:“沒有哇,你舅舅說為防著眼裏的火兒竄上來,得避著些明火。再說了季節還早得很,哪裏就生得著火爐了。”

他把鳳兒的手拽在手心裏,不由奇道:“咦?剛才你的手還冷冰冰的,這會兒怎的如此暖和呀,以前夏日裏也沒見你手這麽暖和過。”

鳳兒把個小腦袋往大皇子膝蓋上一擱,喃喃地說:“哥,就讓我趴在你這兒小睡會兒好嗎?”

還沒等大皇子應聲,她已經打起了輕微的香鼾。大皇子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尖,自己也打了個嗬欠,一顆腦袋不由自主地耷拉下來,竟也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