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夢裏不知身是客（伍）
就在眾人都離去好久，主屋一個不起眼的櫃子悄然打開，白傲雪轉頭，便看到了眼含淚水，卻是仇恨衝天的君夜魘。
原來君夜魘早已回來多時，原本想要衝進去，但轉念一想，墨輕絕今日讓他離開的良苦用心，便強壓下了這個念頭。
“師父！徒兒一定會為你報仇！徒兒定不會讓他們逍遙太久！師父一定要等著徒兒！”君夜魘跪於地上，麵朝墨輕絕離開的方向，堅定的說道。
君夜魘進密室開啟了，墨輕絕曾經給他說過的暗孔，果不其然在裏麵找到了墨輕絕給他留下的東西。
看著墨輕絕的字跡，君夜魘的淚水終是控製不住的滑落。
白傲雪知道，就算他在怎麽堅強，也還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啊，好不容易才感受到了親情的溫暖，卻又被殘忍剝奪。
將秘籍細細收好，君夜魘跌跌撞撞的去找墨蕭。
結果可想而知，墨蕭告訴他墨輕絕走火入魔而亡。君夜魘悲痛欲絕的離開。
不可避免的感受到墨蕭那陰鬱的眼神，君夜魘快速離去。他隻怕在這裏多一分，就會對墨蕭起殺意，現在的他遠遠不是墨蕭的對手。
“喲！這不是前掌門的唯一的弟子嘛！哎呀，這前掌門終於死了，對我們來說也是件好事啊！”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在君夜魘身後響起。
“可不是嘛！曾經那麽傲氣，不收任何弟子，想不到竟然收了這個豆芽菜！聽說還是個不得寵的皇子呢！”另一個也跟著附和道。
君夜魘淡淡轉身道：“你們說什麽！再說一遍！”
幾人見君夜魘的模樣，不屑道：“喲！還有脾氣了，今天就教訓教訓你這個小王八蛋！你師父是老王八蛋，你就是小王八蛋！”
君夜魘一聽，瞬間氣紅了眼，他沒有想到，整個門派沒有因為師父的去世而悲傷，反而還說如此傷人的話。
君夜魘也不管不顧的衝了上去，跟三個廝打在了一起。但君夜魘始終身體單薄，被三人一頓拳打腳踢，其中兩人見君夜魘已經口吐鮮血，便慌忙離開。
隻有另一個邊踹君夜魘還邊碎碎念叨：“今天老子就揣死你這個小王八蛋！好讓你去見那個老王八蛋！”
君夜魘聽了那人的話，雙眼發紅，奮力從地上爬起，撲向那個弟子。
那弟子被君夜魘撲倒在地，君夜魘順手拿起旁邊的石頭，狠狠砸向那個弟子，一下一下，鮮血四濺！
那弟子由一開始的掙紮，到慢慢停止掙紮，而君夜魘卻一直沒有停手，鮮血濺了他一臉，他卻越發狠了。
白傲雪看著君夜魘此時的模樣，隻覺得異常心疼，想要阻止卻又做不到。
“君夜魘！夠了！夠了啊！人已經死了！”盡管君夜魘聽不到，白傲雪卻還是大聲喊道。
過了一會，君夜魘終於停手，看著他手中的染滿鮮血的石塊，還有那麵目全非的弟子，沒有一絲驚慌。
反而勾起唇角，邪魅一笑，伸手將臉上的血漬抹去，君夜魘將那人的屍體拖進樹林，與石頭一起，快速的挖坑將其埋起。
複又回到剛才的地方，倒在地麵，佯裝昏迷。
白傲雪看著君夜魘的一舉一動，不禁感歎他心思慎密。
彼時的君夜魘，年僅十一有餘，人生中第一次殺人。
當然這件事最後不來了了知，君夜魘是被過路的弟子發現，然後救起，麵對墨蕭等人的盤問，他隻是自己被毆打昏迷，完全不知道後麵的事情。
而找麻煩的也越來越多，君夜魘再也沒有像上次那般衝動，反而隱忍下來。
更加刻苦的修煉，白傲雪也見證著他一天天的變強，一天天的冷血暴虐。其中也毒發過幾次，雖然痛不欲生，但他都挺了過來。
歲月無聲，從指尖悄悄溜走，一年之期將至，玊妃也將派人來接他。
君夜魘心思慎密，一步步的布著局，現在的君夜魘，已將墨輕絕留給他的秘籍，學會三分之一，當初墨輕絕給在秘籍中給他寫過，學會三分之一，才能與墨蕭硬碰硬。
被告知來接他之人明日便到，君夜魘趁夜潛入廚房，將墨輕絕留下的一些毒藥全都混在食物裏。
次日一早，君夜魘便去與墨蕭告別。
“回宮後有所作為可別忘了，這裏曾養育了你兩年啊！”墨蕭頗有掌門風采的說道。
君夜魘冷眼看著墨蕭道：“隻怕你沒命享這個福了！”
墨蕭一聽，憤怒道：“君夜魘！別以為你是皇子我就不敢殺你！莫要惹怒我！”
“連自己的師兄都敢加害，你還有什麽不敢的！”君夜魘沉聲說道。
墨蕭一聽，怒目圓瞪道：“原來你都知道啊，我果真不該留你！”說著便向著君夜魘出掌！
君夜魘錯身躲過，靈巧的來到墨蕭身後，凝聚內力，向著墨蕭背部狠狠拍去。
墨蕭沒有想到君夜魘會變得如此厲害，詫異的看著他道：“原來這一年你都在隱忍啊！”
君夜魘沒有回答，反而向著墨蕭再次出掌，墨蕭知道他中了毒，不能硬撐，反手撒了一團粉末，人快速消失。
君夜魘見此，快速追了上去，他早就料到，這墨蕭拿到秘籍也不會成大器，但為了防患未然，他還是給整個門派的弟子下了毒。
墨蕭一路來到地牢，找到墨輕絕狠狠說道：“墨輕絕你的好徒弟來為了你報仇了！你開不開心啊！我當初就不該養虎為患，就算是死，我也要你死在我手裏！”
君夜魘趕來，便看到墨蕭將一個，衣裳襤褸的男子扯到他身邊，利劍抵在他的脖勁前。
“君夜魘，看看吧，這就是你的好師父，哈哈！他被我挑斷了手筋腳筋，舌頭也被我割掉了！你憤怒嗎！心痛嗎！？”墨蕭瘋狂的大笑著說道。
君夜魘沒有想到墨蕭竟然如此殘忍，雙眼猩紅的瞪著墨蕭！
“想要他活著嗎？想要他活著你便在我麵前自盡吧！”墨蕭大言不慚的說道。
墨輕絕抬頭，看向那一年未見，卻成熟了許多的少年，心中甚是欣慰。如他所想所料，這少年終於成長了，如今已是能獨擋一麵的大人了。
君夜魘看到了墨輕絕眼中的欣慰，心中酸澀不已，剛想喊出聲，卻見墨輕絕眼神冷冽的看著他。
那聲“師父”終是沒有喊出口，他記得師父曾和他說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但凡要成功總有犧牲！
想到這，君夜魘眼中不再有任何猶豫，墨輕絕見此，滿意的點點頭，雙眼中帶著慢慢的讚賞與決絕。
他苟延殘喘到今天，就是為了見證君夜魘的成長，如今君夜魘已然超出他的預料，他也沒有什麽放不下的了。
思及此，墨輕絕模糊的說了句“再見”，人便狠狠撞向那脖勁上的利劍。
墨蕭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他沒有料到墨輕絕會如此不留餘地。
“師父！”君夜魘悲戚的大喊，快速衝向墨輕絕。
內力匯成勁氣將墨蕭掀飛，君夜魘將墨輕絕奪回，但此時的墨輕絕早已緩緩閉上了雙眼。
君夜魘將墨輕絕的身體輕輕平放，低語道：“師父，徒兒這就為你報仇！”說著執起手中的利劍，飛快攻向墨蕭。
幾個回合下來，墨蕭終是因為身中劇毒，不敵君夜魘，不甘的死於君夜魘劍下。
君夜魘扔下手中的長劍，快速向墨輕絕奔來。
君夜魘緩緩跪於墨輕絕跟前，帶著哭音道：“師父，您看見了嗎。徒兒為您報仇了，徒兒聽您的話，咬牙忍過這一年的時間，不管別人怎樣辱罵師父，徒兒都沒有替師父聲辯，師父不會怪罪徒兒吧！”
“徒兒深知師父的教誨是為了徒兒好，正是因為師父，徒兒才能活到今天，才能有這一身的武功，不管此生徒兒成為怎樣的一個人，都永遠不會忘記師父的恩德，希望下輩子，徒兒還能遇見師父，再拜師父為師！”君夜魘筆挺的跪於地麵，認真說道。
“徒兒此生也隻有師父一個恩師，盡管如今師父看不見了，還請師父接受徒兒一拜！”說完便腦袋狠狠著地的磕了三個響頭。
君夜魘將墨輕絕的屍體背起，亦如當年背著紅顏那般，緩步走向後山。
白傲雪看著君夜魘此時的模樣，心中明白，君夜魘已經長大，不再是曾經那棵任人踐踏的小草。
他茁壯的成長著，總有一天要成為參天大樹！
將墨輕絕埋葬後，君夜魘將整個門派都點燃了烈火，頭也不回的離開。
沒人看到，他肆意滑落臉龐的淚水。
彼時的君夜魘，年僅十二，經曆了人生中的第二次死別。
回到皇宮的君夜魘，剛休整一番，便被玊妃召見。
看著眼前躺在貴妃椅上的女子，兩年未見她還是一如曾經那般。
“孩兒叩見母妃！”君夜魘再見玊妃，已然沒有了當年的敬愛與渴求。
“魘兒回來了啊，快快起來吧。今日便留在母妃這裏用膳吧。咱們母子也有兩年未見了。”玊妃看著眼前些許陌生的孩子，淡然說道。
自始至終沒有問起任何門派裏麵的事情。
“孩兒遵命。”君夜魘淡淡答道。
看著眼前的女子，他的母妃。原來他離開的兩年中，她還是沒有得到父皇的愛，細看之下，歲月已然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
入夜，君夜魘與玊妃兩人落座用膳，而皇帝卻未曾露麵，除了君夜魘回來時請安。
君夜魘看著滿麵笑意的玊妃，緩緩吃下了餐碟之中的小菜。
再次醒來時，滔天的火海，飛舞的火舌，映紅了整片天空，也映紅了君夜魘的雙眼。
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君夜魘看著前方那明顯盛裝打扮過的女人，在中央不停的舞蹈。
君夜魘嘲諷一笑，原來他還是逃不開這命運。
白傲雪看著眼前的場景，終於與君夜魘曾經告知他的重合，踏過火光，白傲雪一步步走向癱坐在椅子上的君夜魘。
如果有人能看到這場景，該是怎樣的豔絕天下，她似綻放的紅蓮自火光中而來，她似浴火重生的鳳凰，一步步走近君夜魘。
“魘兒，你的父皇不愛我們娘倆，娘活著也沒意思了，留下你娘也不放心，你便跟著娘一起去吧，來世別在做娘的孩子，咱們沒有母子緣啊！”玊妃雙眼紅腫，淚水爭先恐後的流出。
手中拿著匕首，一步步走向君夜魘。
君夜魘但笑不語，一雙鳳眸盈滿悲傷。
最終玊妃還是將那匕首，狠狠得插進了君夜魘的胸膛。
而玊妃卻是不顧一切的衝進了火海，大喊著：“君戮天！你就帶著對我們母子的虧欠活下去吧！哈哈哈...”
白傲雪沒有管玊妃，快速走到君夜魘身邊，不管君夜魘聽得到聽不到，快速說道：“君夜魘，你一定要活下去，在未來的某一天，你會遇到一個為你存在的人，那才是你存在的意義，在此之前，你一定要活下去！”
說完白傲雪便看到了，那不顧一切衝進來的身影，她知道，那是納蘭遊鴻。
“活下去...”君夜魘艱難的說道，但那無情的火舌卻好似要將他吞沒一般，向著他奔湧而來！
白傲雪來不及多想，立馬擋在了君夜魘的身前。
餘光之中，君夜魘好似看到了，那抹瘦弱卻異常堅定的身影，三千墨發飛揚，紅衣灼灼揚起，側臉倔強又堅定。
還想在細看，他卻被衝進來的納蘭遊鴻攙扶著離開，再回頭時哪裏還有那個身影。
君夜魘不知道的是，滔天火光之中，那逐漸變淡的身影，巧笑嫣然，眉眼間流光瀲灩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