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最苦不過人世間（二）
“天堂易過，地獄難闖，最苦不過人世間！”
這是一句在太極道宮廣為流傳的話語，太極宮收弟子的坎坷條件眾所周知，所以說太極宮的弟子一向很少，至今也不過百人，但是但凡進入太極宮之人卻無一不是心性堅定的奇才，這也正符合了太極宮收弟子寧缺毋濫的原則，而要成為太極宮的弟子，則必須經過天堂地獄人世間三座域門的試煉，所以在通過試煉的弟子中才會流傳出，天堂易過地獄難闖，最苦不過人世間這句話。
“天堂是安逸幻境，地獄是折磨己身，那麽人世間又會是什麽呢？”徐搏喃喃自語，他由於在地獄域門中受了極重的內傷，所以此刻並沒有急著去闖地獄域門，而是盤坐在地，嘴中嚼著朱果，淡然的望著朱標，紅衣女子和朱伺紛紛踏入人世間域門。
好在這次最終測試沒有時間限製，所以徐搏有足夠的時間坐在原地休息，在域門外徐搏悠閑的曬著太陽，吃著朱果，而在域門內朱標，紅衣女子，朱伺三人此刻全都陷入了極其真實的幻境之中，不能自拔。
......
人世間域門之內。
在這虛擬的空間中，在那蒼穹之上，沒有太陽，有的隻是一幅巨大的太極圖案，太極玄秘奧妙，由黑白兩色組成，黑中蘊白，白中蘊黑，黑白相間生生不息。
在這空間之中，蒼穹之上的太極散發出一股股，滄桑，古樸，奧妙的氣息，這氣息就像大海一般，彌漫整個空間。
就在三人踏入人世間域門的一瞬間，三道黑白相間的光華，如同長虹貫日，又如長河懸掛，籠罩向三人，將三人向空中的太極帶去。
三人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目光，他們運轉全身功力都不得抵抗這股玄秘莫測的力量，然而這種玄妙的感覺並未持續太久，他們便陷入了無意識的狀態，不，準確的來說他們全部陷入到了自己那段最不願意麵對的回憶當中，人們有很多難忘的回憶，然而這些回憶為何會難忘，會刻骨銘心，究其緣由都是因為選擇，選錯了，自然會遺憾，遺憾了自然會記住，記住便不會忘記，便成為了最難忘的回憶。
人的一生會麵對很多選擇，而人世間就為你提供了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就在這時空中靜止不動的太極開始緩緩轉動，太極一轉，時光倒轉。
仿佛過了漫長的歲月，又宛如隻是彈指瞬間的間隙，朱標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而後，他看到了過往，不，應該是回到了過往。
那一年，朱標十四歲，那一年也正是大明天子朱重陽冊封太子的一年。
一輪明月，灑著幽冷的光華。月光似水，泛著朦朧的水霧。
一陣陰風吹來，使得眉清目秀的朱伺打了個寒顫，他望著四周林立的宮殿樓宇和寂寞矗立的高牆，眼中充滿了疑惑。
“慶餘宮。”抬頭望向此刻聳立在自己身前的宮殿，嘴中默默的念出了門匾之上刻著的古樸篆字，而後瞳孔因恐懼而睜得極大，手中傳來的陰涼感讓他緩緩的垂下了頭顱，映入眼簾是一把沾滿毒液的黑色利刃在月光下泛著冷芒，刹那間，如墮冰窟，朱標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有種眩暈的感覺，他麵色蒼白的跌坐在地，嘴中喃喃著這不可能，這不可能...記憶深處那段不為人知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明天皇上就要冊封太子了，聽說太子的人選已經確定了，是二皇子朱唯。”
“啊，為什麽是二皇子，要知道大皇子朱標可是個出塵如謫仙般的人物啊，他又那麽的學識淵博，他還有一個做皇後的母後，這太子之位必定是他的，怎會是二皇子的，你聽錯了吧。”
“我才沒有聽錯呢，大皇子是如謫仙一般，可謫仙對於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來說太過遙遠，所以我們都對大皇子是又仰慕又敬畏，可是二皇子就不同了，他平易近人平時對我們這些婢女太監都是極好的，再說二皇子的娘親是當今天子最寵愛的虞妃，勢力比起當今皇後絲毫不差，並且這其中還有最重要的一條原因，你們知道是什麽嗎？”
“什麽，什麽，別賣關子了，你快說。”
聽著宮殿內婢女們的竊竊私語，朱標緊握拳頭，一臉憤恨，哪還有什麽謫仙的風采，此刻聽聞對方說道重要原因，他強忍住衝進去將這些婢女們治罪的念頭，附耳上前，仔細傾聽。
“你們還記得前些日子稷下學宮的結業考試不？那一次考試本就是決定兩位皇子誰繼承太子之位的重要考試，可是臨考試的時候大皇子竟然病了，讓二皇子考了個第一。”
“這很正常啊，我們都知道大皇子病了，那一天太醫還親自去治療了呢，說是大皇子是積勞成疾，過度疲勞導致的。”
“是啊，其實這事本就沒什麽，可是在朝中的那些親近二皇子的大臣們非要說是大皇子是裝病棄考，說大皇子害怕輸給二皇子，本來皇上還不相信，可架不住一傳十十傳百啊，最後連皇上也懷疑是大皇子膽怯了，所以皇上準備把太子之位給二皇子。”
“哦，這樣啊，你這麽說還真有道理，嗬嗬。”
聽完婢女們的對話，朱標滿麵死灰，他疲憊的離開了這間宮殿，漫無目的的走在皇宮中，想到自從那次考試後，父皇親近老二疏遠自己，朱標越發覺得那些宮女們說的有道理。
難道你就真的甘心輸給老二，從此屈居他之下，受他淩辱嗎？你甘心嗎？
心如亂麻的朱標捫心自問，奈何優柔寡斷的他怎麽也下不了決心，他痛苦的抱著頭跪倒在道路一旁的草坪中。
我是謫仙，跌落世間的仙，我怎麽能對自己的弟弟下手。
謫仙？不過虛名而已，連皇位都得不到還算什麽仙？再說他又不是你的親弟弟，說不定說你因為害怕他而棄考的消息就是他散布的，殺了他吧，屆時，你就是太子，將來繼承皇位的太子！
“啊！”
痛苦的朱標如同受傷的野獸般嘶聲狂吼，他的雙眼布滿血絲，而後他緩緩的站起身來，步伐堅定的向自己的寢宮走去，他的麵龐陰沉的可怕，他用朱唯散布謠言中傷自己的理由說服了自己，殺死老二，殺死朱唯，殺死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於是，一把拿起沾染毒血的匕首，在夜色的掩護下走進慶餘宮。
“大哥，你怎麽來了？快進來，快進來，今天父皇賞了‘仙露瓊漿’，我知道你最愛喝這種酒，正準備讓人給你送過去些哪，沒想到你倒先來了，快進來，咱們兄弟倆暢飲幾杯，嗬嗬。”二皇子朱唯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對於自己的皇兄熱情無比，然而此刻的他卻並沒有注意到今天的皇兄，臉色有些異常，也沒有注意到那把藏在朱標袖子中沾滿毒液的黑色匕首。
仙露瓊漿？為什麽知道父皇知道我愛喝，不送給我偏偏送給你，這是偏袒啊，朱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不該惡意中傷我，不該和我搶太子之位。
“噗。”
伴隨著刀入肉的悶響聲，一臉不可思議的朱唯扭過頭，他目光渙散而茫然。
“皇兄，為什麽？”
“這都是你自找的，你不該跟我搶皇位，你也不該惡意中傷我說我棄考！”朱標惡狠狠的說道，而後抽出匕首又是一刀捅進了朱唯的腹中。
“皇兄，我從來沒想過跟你搶皇位，我，我隻不是想要快快樂樂的生活，如果可以我想隱居深林，做一個世外閑人，母後說的對，皇宮裏人心險惡，我不該有這樣的想法，我終於明白了，可是，可是...”朱唯苦笑著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從他的臉頰流下。
“哐當...”
匕首掉落在地，朱標無聲慟哭，他悲憤欲絕，因為他錯怪了自己皇弟，錯怪了朱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朱唯那一臉悲傷的神情再加上悲戚的話語讓朱標徹底崩潰了，他錯怪了自己弟弟，他就這樣癱坐在地，靜等著侍衛的到來，靜等著父皇隻自己死罪，他心已死。
可是朱標並沒有等來侍衛也沒有等來滅亡，他等來了當今皇後，自己的母後。
皇後臉色漠然的望著發生在慶餘宮中的一切，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名魁梧的侍衛。
“啪...”
一個耳光煽醒了跌坐在地的朱標，皇後冷冷的盯著自己這唯一的兒子。
朱標見到自己的母後到來，癡呆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他就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般垂著頭輕聲低語，“母後，是我殺了皇弟，帶我去見父皇吧，我願意給皇弟陪葬。”
“皇兒，我的皇兒，母後怎麽可能送你去死。”皇後捧起朱標滿臉淚珠的臉龐，冷漠的臉頰上浮現出了一絲溫柔。
“母後隻能為你做這麽多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聽著皇後莫名其妙的話，朱標一臉茫然，而後皇後的舉動，成為了他這一輩子永遠也揮之不去的夢魘。
隻見皇後拿起掉落在地的黑色匕首猛的捅進自己的腹中，一抹妖豔的血曇花刹那綻放。
朱標癡呆的望著這突然發生的一切，忽而腦袋一痛，陷入了昏迷。
......
“你們聽說沒有，皇後的貼身侍衛鐵騎意圖謀發，殺死了皇後還有二皇子，他正準備殺大皇子的時候，被人發現了，被捉住了呢。”
“是啊，是啊，還好那個可惡的鐵騎被五馬分屍了，哎，可苦了大皇子和虞妃娘娘了，一個沒了娘親一個沒了兒子。”
從那以後，虞妃開始絕食欲尋死，望著日漸消瘦的虞妃和終日不言不語的朱標，天子朱重陽愁白了雙鬢，終於有一天，自皇後死後再沒有說過話的大皇子朱標跪倒在虞妃床前，磕了三個響頭，而後終於開口：“您沒了皇兒，我沒了母後，從今以後您就是我的母後，您不吃飯我就長跪不起。”
朱標長跪一天，虞妃幽幽一歎，終於開口吃飯。
第二天大皇子朱標被冊封為太子，他還是那個世人眼中的謫仙，可是他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因為他知道在自己心中住著一個惡魔。
可是時光倒轉了，這一次，朱標重新站在了慶餘宮前，這一次它可以選擇，已經知道了最終結果的朱標望著手中的匕首，眉頭緊鎖。
一個滄桑的話語突然響起。
“你可以選擇放棄，捏碎懷中的玉牌，測試失敗”
“你也可以按原來的軌跡，殺死朱唯，通過測試。”
“你也可以不殺朱唯，讓事情重新發展，不過既然你選擇了未知的未來，那麽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可能你會死，可能你會通過測試，也可能測試失敗。”
“請記住，你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本心去選擇。”
“本心！本心！”朱標默念兩聲，他的眸光時而茫然，時而堅定，他亦步亦趨，一步一頓，艱難的走進了慶餘宮，他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