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陳家的報複
上河鎮中心的陳家大院，此時籠罩在一片憤怒的火焰中。
“啪！”一聲憤怒的拍桌聲從會客大廳中響起，一位華服老者手拍桌麵，厲聲道：“是誰救走了哪對母子？救走就救走，為何還打斷飛兒的腿！”
堂下站著幾名護衛，膀大腰圓，應該是護院的武師。聽到老爺訓話，一個個戰戰兢兢不敢應答。
“你們這些飯桶，連一個小飛賊都對付不了，要你們何用！”老者指著這些人的鼻子罵道。
“唰！”武士們齊齊跪下，低下頭聆聽老爺的怒火。其實他們心裏委屈的很，昨夜那個突然出場的黑衣男子是個高手，他們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
“爹，求爹爹為我做主。殺了那個小飛賊為我報仇！”坐在椅子上一條腿上捆著結結實實的繃帶，頭上裹著紗布的陳雲飛哭嚎著道。
“還有你這個孽子，家裏多少丫環被你糟蹋了還不知足，還去外麵勾搭良家婦女！”陳老太爺越說越怒，站起身用手裏的金絲楠木拐狠狠敲了一下，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那條受傷的大腿。
“哎唷，疼疼疼……娘，娘！”陳雲飛突然吃痛殺豬般嚎叫道。
“你這是幹啥，他不是你的兒啊！”旁邊站著的華服婦人連忙攔住陳老太爺。
“哼！都是你慣得！這下吃了大虧，他活該！”陳老太爺冷哼了一聲，坐回堂椅。
“老爺，我看此事有蹊蹺啊。”一位賊眉鼠眼的管家湊到陳老太爺麵前小心翼翼說道。
“哦，你說說看……哪裏有蹊蹺？”陳老太爺氣呼呼的取過桌邊丫環備好的極品碧螺春，掀開碗蓋吹了口氣細細品嚐起來。
“以小的看，八成是通天河畔土地廟裏的神仙在作怪。”管家慢聲道。
“胡說八道！無稽之談！”一口茶水還沒喝下的陳老太爺噗的放下茶碗，又要發火。
“老爺。”夫人忽然上前按住他的胳膊，“那土地廟也不知道是誰建的，我記得以前還沒有，這不，多年前突然就有了。傳聞廟後的樹林有仙人居住，好多人去尋，但是沒有一個尋得到。他們進去樹林就會迷路，繞來繞去又繞了回來。這一傳十十傳百，神乎其神就傳開了。”
“一座破廟，也能弄出神仙來，你們休要找些子虛烏有的借口來推脫，要不是你們護院不利，飛兒他會斷腿嗎？”陳老太爺調轉矛頭，接著對這些隻吃飯不幹活的武師發火。
跪在堂下的武師心裏萬分委屈，要不是陳大少強搶民女，又怎麽會惹禍上身！口上卻不敢說出分毫。
“老夫拆了這座廟，叫它妖言惑眾！”陳老太爺忽然咬牙切齒，一字字道。
“啊！千萬不要！”夫人和管家一起失聲勸道。
夫人哆嗦著回憶道：“一年前，下遊三十裏的下口鎮有家聞師爺。也是強…強搶民女，後遭高手報複，斷了兩條腿。他一怒之下下令毀了這座廟，結果派去的三十號強壯武士全部消失了……”
“消失了？是什麽意思。”陳老太爺不解的望著夫人。
“就是沒了，死的連屍首都找不到！”管家喉結湧動顫聲道，“後來聞師爺在自家正堂畫壁上發現了一把匕首，上麵夾帶封書信。寫道：為非作歹，小施懲罰。再敢造次，要爾狗命！”
“啊！還有這回事……”陳老太爺癱坐在椅中，沒想到山不轉水轉，這次居然捅到了鐵板。
一堂人靜了下來。斷腿的陳雲飛聽到這裏，才大悟自己的仇怕是沒法報了。突然惡狠狠道：“爹，把那個要飯的不四抓來。他肯定是廟裏的人！”
跪地的武師們耳根一動頭皮發麻，昨天剛被那個乞丐揍過，哪裏還敢再去報複。
“你們這些飯桶，還不快去把那個不四給我抓來！”陳老太爺盯著這些吃白飯的護院，冷冷道。
“……是是，老爺！”這幾個武師磕了頭連忙屁滾尿流的離開。
日頭西斜，躲了一天的風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東飄西蕩開始在人間橫行。有了風，又怎能少得了雪？寒風夾帶著雪花，紛紛揚揚的在大地上肆虐，衝到每一個能觸及到的角落留下自己的足跡。
所謂風雪交加，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一陣風吹過，白天人們留在雪地上的坑窪覆上一層積雪。再一陣風過，又是一層積雪。吹了幾遍過後地上就平整了，光滑如新，再也看不出任何被踐踏過的痕跡。
陳家大院出來的幾個武士，並沒有立刻去抓那個要飯的乞丐，而是找了家酒館，準備吃飽喝足再去找那個不四的麻煩，最好是在天黑了以後。
“兄弟們，給我好好吃。吃飽了喝足了，再去找那個要飯的麻煩。”其中一個相貌甚是威武的武師，貌似是小頭目舉著酒碗吆喝道。
“好嘞，老大。酒壯慫人膽,天……”一個矮胖子武師還沒說完，就被人一巴掌拍在頭上。
“什麽慫人膽？我們是好漢，是堂堂陳府的護院武士，就是縣太爺看到我們都要禮敬三分！你個臭小子，亂說！”另一個精瘦高個的武師罵道。
桌上一共四個人，最後一個沒說話的武師陰惻惻一笑道，“天黑好辦事，老二，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哈哈哈哈…..”眾人哄聲而笑，連拍桌子興奮得不行。老二灌了一大口水酒，抹著嘴嘿嘿笑道：“我就說嘛，還是四弟有學問，最懂我的意思。”
小頭目武師喝到了興頭上，笑罵道，“老四懂個屁！天天逛窯子。小二，再來兩壺好酒！”
小酒館的掌櫃早認出這四位爺，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兒，得伺候好了。他使了使眼色，小二會意，手腳利索的把準備好的好酒端了過去。
晶瑩的雪花輕輕柔柔，從傳說中的九天墜落。一朵一朵，墜滿大地。房上，樹上，河上，橋上。小蟻打心眼裏喜歡雪花，因為它是如此的潔白和幹淨，它用自己小小的身軀覆蓋了整片大地，它把所有的汙穢和肮髒都覆蓋起來，讓世界回到最初的簡單和美好。
此時夕陽斜照，淡淡的光芒從霧蒙蒙的天邊照過來，把整個雪白的世界染上一層暖暖的顏色。
小蟻拉著姨娘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在通向鎮裏的雪路上。
“娘，我們去找那天救我們的乞丐叔叔，明天一早就要離開這裏了。”小蟻蹦跳著說道，雪地上留下一隻一隻交錯的腳印。
翠兒戴著黑色的鬥笠，掀起的黑紗下露出一張嬌嫩清秀的臉。此時走在雪地裏，心情格外的舒暢。這些年背負小姐和肖大俠的重托，在桃源穀內用心教導這個從未見過父母一麵的孩子，如今曆盡許多辛苦總算找到龍遊子前輩，總算沒有辜負小姐對自己的信任。要是自己那個時候多用點心跟著小姐學些防身的本事，也不至於被那個陳雲飛欺負。好在當年跟著機靈古怪的小姐，學了很多唬人的本事。不然就憑他們倆個柔弱的婦孺，在這看似平和實則凶險的江湖裏寸步難行。回想起那天的意外，她至今都有些後怕。要是沒有那位乞丐出手相助，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原來龍遊子派阿木護送母子倆去找那位乞丐道謝，因為明天就要離開這裏去青雲山龍門學藝。
阿木人如其名，像根木頭般跟在他們身側，沉默走路。
“木叔叔，你很厲害嗎？”小蟻忽然問道。
阿木換了身灰色的長袍，看上去年輕了幾分。不過頭上依然帶著灰色的深領頭帽，聽到小蟻詢問，頭也不轉的淡淡道：“你看我們背後有幾條足跡？”
小蟻好奇的回頭一看，竟是兩條！
“啊！”小蟻失控般一聲尖叫，因為他此時才發現木叔叔身後的雪地上幹幹淨淨，沒有一條足跡。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踏雪無痕？
“木叔叔好厲害！”小蟻由衷的讚歎道。
翠兒心裏也是非常的震驚，雖然踏雪無痕是頂尖武技高手才有的輕功境界，但觀阿木一身氣息內斂，好像隨便一個動作都能融入天地，想來他的本事應該還在自己的想象之外。
不四今天很幸福，因為有了夢寐以求的食物果腹，賽過活神仙。黃昏過後暮色四合，他的困意犯了上來，披上破大衣縮在背風的屋簷下角落裏打起了瞌睡。
“不四叔叔……叔……”風中隱約傳來小孩子稚嫩的呼喊。
不四剛閉上眼睛，就聽到了似曾相熟的聲音。呼的鑽出腦袋，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凝神靜聽，“叔叔……”這下聽清楚了，原來是昨天自己救下的那對母子的聲音，難道……一個不好的念頭生出，那聲音在前麵街角不遠處。他再也坐不住，扔下那件破大衣，毫不猶豫的跳進台階下的風雪，朝街那頭跑去。
奔跑中，風一下急了！迎麵而來的雪花狠狠砸在臉上，火辣辣的冰冷過後是透骨的疼。
“小蟻你看，那不四叔叔來了。”翠兒忽指著前麵那個跑近的人影說道。
“你們沒事吧？你們怎麽在這裏？你們怎麽還沒走？我以為你們已經走了。”不四氣喘籲籲的停下腳步，一連串的問話，突兀的把小蟻母子倆問住。
“不四叔叔，謝謝你那天救了我們。”小蟻歡呼一聲撲出來，抱住了不四。
不四親昵的摸摸孩子毛茸茸的腦袋，心裏直樂。這孩子真是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樣，居然不嫌我髒臭邋遢。
“這位大哥，多謝你昨天相救。”風雪中，翠兒說完就要拉著小蟻的手行禮拜謝。
“呀呀，你們這是做啥啊，路見不平乞丐相助，天經地義啊。”不四連忙伸手在身上胡亂擦了兩下，扶住母子倆。
小蟻三言兩語說起昨天去土地廟後發生的遭遇，聽得不四手心裏捏了一把汗。
“既然你們要去龍門，我就放心了。不過龍門處在中原腹地，要走不少時日。這沿途…..”不四言下擔憂，這孤兒寡母的趕這麽遠的路，怎能讓人放心。
“這沿途….哈哈哈，沒有沿途！遇到我們弟兄四個，你們就得乖乖倒地！”背後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正是陳家領命出來抓人的那四位護院武師。
不四緩緩轉過身，護在母子二人身前。握拳在胸，不屑一顧的冷笑道：“你們四個狗奴才，昨天被我一頓好打，今天又來送死！”
四位護院似乎被不四嚇住，齊齊退了一步，老二仗著酒勁縱聲笑道：“那天是要保護大少爺，被你趁機偷襲。今天可沒有那麽好的運氣，我倒要看看，你一個怎麽打我們四個!”
話剛說完，眼前一花站了一個灰色長袍的人。再低頭一看，手裏的刀居然不知什麽時候架在老大脖子上！
“啊啊啊！天還沒黑透呢，怎麽就見鬼了！”四位護院武士忽然被眼前出現的這位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家夥，嚇得哇哇怪叫著往回跑，雪地上留下一串淩亂的腳印，惹得街上肆虐的風雪一陣亂舞。
“哈哈，木叔叔真是厲害，把他們嚇得落花流水狼狽而逃。”小蟻拍手跳道。
不四徹底傻了，這身手！快的都看不到是怎麽出手的，好厲害！
“不四叔叔，他就是我剛認識的木叔叔。”小蟻樂滋滋的介紹道。
“哦，木大俠，我們是不是見過?”不四心有靈犀般忽然想起一件事，小心問道。
“是。”阿木淡淡回道。
不四心裏瞬間雪亮，原來昨晚見到的鬼影就是他，他是廟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