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轟隆
“轟隆！”
震天巨響，仿佛直接炸在了眾人心上。一陣地動山搖，眾人麵色蒼白、狼狽不堪。便是半空中那層灰蒙蒙的瘴氣團也被這毫無征兆的爆炸震得翻湧不息，不少地方明顯淡了不少。林間那兩個拚死拚活的男人、均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所帶來的熱浪給掀飛了老遠，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周小瑜身上那圈冒光的恐怖火焰，直接被這股熱流同化，或者說——吞噬！
翻了幾個跟頭後，周小瑜艱難的爬起來。頭還是微微揚起的模樣，眼睛似乎被炸散了焦距，茫然的四處張望，弄不清此刻的狀況。模糊地視線剛有好轉，便看見柳蝶逃命般的朝著自己奔了過來，一身幹淨的衣衫此時已經破的不成樣子，紮成一束的秀發也披散開來，臉上還黑一塊白一塊的，往昔清麗的容顏已然不複。不過此時她也顧不得這些了，一邊跑還一邊喊著：“小瑜，快跑！”
小瑜？什麽時候這麽熟啦？周小瑜啞然失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柳蝶遞過來的手、撒丫子轉頭狂奔。因為他清楚地看見，柳蝶身後那些參天巨木、如紙糊一般有秩序的一排一排的轟然倒塌，或連根爬起，或攔腰橫斷。總之在這恐怖的爆炸前，這些沐經風雨的遮天古樹不堪一擊，隨後在那透明卻可見的湍流中被碾碎，隨著狂亂躁急的氣流漫天飛揚，紛紛灑灑。那名強悍的鬼族頭領，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被紛飛的塵屑遮住了身形，再也沒有出來過。
周小瑜不知哪來那麽大的力氣，拖上一個柳蝶也疾如流星，逃得飛快。他也想過禦劍騰空，隻是一來顧忌半空中那團瘴氣；二來這枝繁葉茂的，想禦劍也得費上一番功夫才能衝出這囚籠般的樹冠；三來，自己實在沒什麽氣力來禦劍了。周小瑜隻覺得背後熾熱無比，縱然他這個玩火的好手也覺得這陣熱浪溫度奇高，背上那些黏糊糊的泥血混合物似乎都有了幹枯的跡象。
不曉得柳蝶怎麽樣了，給烤糊了吧？周小瑜有些惡趣味的想到，不料他越想越有趣，不由的笑出聲來。身後的柳蝶大急：“都什麽時候啦、還笑？還不快...啊！”人力有時窮且盡，柳蝶硬生生的吞掉後麵一個字，驚呼聲中兩人被追來的熱流卷了個正著，終究是沒逃得脫了。
散不盡的熱氣蒸騰了這處潮濕的陰林，一片模糊的蒸汽中傳來周小瑜急促的呼喊聲：“電光神行，疾！”緊接著，一片混蒙的廢墟中兩道人影‘唰’的衝了出來，被拉住的柳蝶在周小瑜的牽引下已然飄了起來，根本就跟不上周小瑜的腳步。被衝散的蒸汽在恐怖的高溫下很快又恢複了原狀，隻是白蒙蒙的氣霧中，有幾絲極淡的紅色，紅絲的那一頭，是不斷跑遠的周小瑜。周小瑜咬破的指尖上，鮮血止不住的流著，而這血液每快上一分，周小瑜的速度也就快上一截，飄灑出來的血珠在疾速中被周小瑜拖成長長的一段，隻是在湍急的氣流下很快就四處散開，歸於虛無。
若果有人有幸能從高空往下俯視這塊土地，一定會嚇一跳。以周小瑜遇到鬼族人的地點為中心，一個諾大的巨坑豁然出現，就像皮膚上的一塊傷疤，醜陋切猙獰。黑乎乎瞧不真切的巨坑中，到處都是不停噴吐著的火焰。方圓近百丈的茂密樹林一掃而空，顯然是被這個大爆炸強硬的劃出了一個圈，圈內一片狼藉，再也找不出一株完整的樹木，離得近的很幹脆的成了碎屑，遠一些的也是齊腰而斷，便是百丈以外的樹木也是東倒西歪的，枝葉散落滿地，好一副淒苦模樣。
僥幸逃過一劫的周小瑜隨便找了棵樹走了下來，死命的喘著粗氣，這一番死裏逃生可真把周小瑜嚇飽了。雖然周邊滿目狼藉，可是、活著的感覺，真好！周小瑜轉過頭，望著那一片還在冒著煙火的人間煉獄一陣後怕，難以置信的問著：“你幹的？”
“開先我隻是覺得這片林地隻是沼氣濃度大罷了，誰曾想...這裏居然是個沼氣池...”柳蝶看著周小瑜目瞪口呆的模樣，不由弱弱的說了一句：“我也不是故意的嘛！”隻是這話真說出口時，自己都覺得這句話有些可笑，以至於後麵的話細的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了。
“沼氣...還是個池...”周小瑜劫後餘生的幼小心靈再一次受到了打擊，特別是後麵那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周小瑜更是捂著胸口痛苦的呻吟了出來。周小瑜覺得荒唐的有些可笑，可是他笑不出來，因為自己差點就死在這一份隨意上了呀！
原來柳蝶在周小瑜的符寶怪鳥噴出焰火後就開始懷疑了，縱然那寶貝奇妙，可在這潮濕了千百年的深山老林中，噴出的火焰居然能有這麽大的威勢，是很不對勁的。再加上自己以前也聽一些能人異士說過，腐泥爛葉處多生沼氣之內的話，而飛羽閣中得一些典籍也有相關的記錄，是以柳蝶更加確定了這塊黑鬆林地下含有豐富的沼氣。
於是乎，柳蝶邊打邊逃的將鬼族一眾人引到了那處被怪鳥炸開的坑洞，死命的轟擊著那一塊地方。不知道柳蝶的運氣到底是好還是壞，這處被炸開的坑洞竟是地下那個沼氣池最薄的幾處地方之一，距離地表不過就是五、六米的深度了，已經是快要臨界的樣子了。而柳蝶這幾記狠招下去更是如天雷勾動地火、幹材遇著烈火般，一發不可收拾。沼氣遇火便燃，隻消得片刻，整塊坑洞都燒了起來，還呼呼的往高空吐著火舌，到處都是淡藍色的火花。
柳蝶一開始便留了個心眼兒，幾乎在火焰噴吐的同時，便飛身而起。此時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跑出來的，要不是周小瑜拉了她一把，隻怕現在她就和身後那些樹木一樣——成灰了！周小瑜看著這女人唯唯諾諾的樣子，知道這姑娘怕是被嚇傻了，還沒能緩過勁來。但他也管不了這麽多，剛才奔逃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麽，此時一坐下才感覺全身痛得厲害。先前和那個鬼族頭領硬拚的時候就已傷痕累累，剛才的奪命飛奔更是灑下一地的精血，不然怎麽逃得出來？現在能夠活下來算是上蒼垂憐了。周小瑜無奈的望著自己傷勢甚重的左手，就算是好生將養著，這也得十幾天的光景才能複原。
好個雲夢鬼族！一想到那個被炸成灰的鬼族，周小瑜感覺出了一口悶氣，似乎連疼痛感都輕了不少。這些個鬼蛋蛋，一上來就開打，就算再不講理、再嗜殺成性也不至於這樣吧？這下總算清淨了，還真成‘鬼’族了，哈哈！
......
月明如鏡，夜在皎潔的月色中輕輕沉吟，有什麽被迷蒙的月色喚醒了。竹林裏疏落的影子，漸漸凝聚成了一聲長歎，悠遠而深遠。悠然，那輪圓月中間出現了一頭狼的剪影，獸首高抬、天狼嘯月。
那聲嘶吼逐漸悠遠而綿長起來，像是飲盡了紅塵裏的哀怨，吐不盡、也道不完。
“不對！這鬼地方哪來的竹林？”周小瑜使勁咬了下舌尖，終於從迷醉中清醒，轉頭望向柳蝶，這女人早已是一副慌亂神情了，嘴裏還在不停的念叨著什麽。周小瑜叫了她幾聲，不料這女人全無反應，隻好伸手推了推她。
“啊！什麽？”柳蝶驚醒，迷惑的看著周小瑜。
“你剛才有沒有覺得不對勁？”周小瑜擺手問著，眼睛卻四處張望著。
“什麽？哪裏不對勁啦？我正賞月呢！被你這麽一攪和、我...”柳蝶說著抬頭往天上望去，不覺啞然，半空中還是那層要死不活的瘴氣，雖然被剛才的大爆炸震散了不少，可還是黑壓壓的一片，又哪來當空明月可賞？呀！柳蝶呆了一下，又想起方才的畫麵，慢慢的焦急起來，不停地走來走去，直晃得本就頭疼的周小瑜更加心煩意亂。
“師傅...是師傅...”柳蝶反複的念著這幾個字眼，站在一旁的周小瑜也隻聽了個大概，周小瑜隻好又伸出手來推了她一下。關切的問到：“怎麽啦？”原來，不知不覺間，二人之間的關係已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
柳蝶猛地抬頭：“是師傅，是師傅來了。那明月，那狼影...是師傅...”本就敏感的柳蝶被周小瑜這麽一推，聲調陡然提高了八度不止。隻是這聲音尖且細，更加襯得這塊天災後的林地淒苦冷峻了。
“什麽？湘夫人...柳如是？柳...”周小瑜這回聽清了柳蝶的話語，卻是驚呼出口，一時間連自己都有些口齒不清了。柳如是何許人也？自己在飛羽閣的五年中，湘夫人的名頭，沒少聽人提起過。是當今閣中與湘君、東君、河伯、山鬼齊名的狠辣人物，或許修為沒有那三個老鬼強悍，但是一手幻術卻是玩得爐火純青，要真是一對一的動起手來，那三個老鬼肯定要吃大虧。但周小瑜所知道也就這麽多了，這位湘夫人本就極少拋頭露麵，一律事物也都交給自己兩位徒弟去辦，所以看到剛才那一幕時，周小瑜雖心下提防，其反應遠不如柳蝶來的激烈。
“這可如何是好？柳鈺那賤婢定然在師父麵前編排我的不是，壞話隻怕都說了千萬遍了。依著師父的性子，我逃不了一頓好罰的...”
周小瑜本就心煩，當下瞧見柳蝶模樣更是眉頭緊鎖。隻好偏過頭去想著事情，這湘夫人乃前輩高人，想來不會撇下麵子對自己出手，隻是顯隱兩個本就是生死對頭，這個還真說不準。這柳如是偏生就這個時候出現，說不定剛才火並的時候就在一旁看著，弄不好打的就是螳螂黃雀的主意。周小瑜苦笑一聲：“今兒個晚上還真是流年不利呀！”
萬物無言，隻有幾片葉子在微風的陪伴下發出微微的呼嘯聲，就像情人間的輕喃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