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征伐始
臘月裏的雲夢密林，到處倒是陰冷的氣息。至少周小瑜是這麽覺得的。當柳蝶輕描淡寫的破了自己設下的殺局後，周小瑜就很是知趣按住了地上那把一直在不停顫抖的長劍。一時間，周小瑜身前枯葉片片碎裂。沒有氣勢逼人，隻是很自然的、很輕緩的一絲一絲的裂開，然後在柳蝶如負重釋的目光中化為一層不薄的齏粉。不管是什麽樣的厲害手段，使不出來的就是廢招。
“君上倒是知趣，想來我所求的、君上也該猜得出來。是吧？”雖是一段問句，從柳蝶嘴裏說出來卻有了幾分要求的味道。
柳蝶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周小瑜就開始苦笑了起來。“我現在要說那都是假的、你肯定不信吧？”
“雲中君既然不說，我也不介意讓你受些苦。就是不知道你堂堂雲中君的本事，能撐得多久？”柳蝶自然不信，以周小瑜的行事、不使點手段那還是他麽？
聽著柳蝶恫嚇的話語，周小瑜臉色白了一些。忽然，他有些煩悶。一閣之主，何嚐落得這個境地過？所以，他握劍的手也漸漸緊了起來。
“君上還是省些力氣吧！此時你大病初愈，就算你能跑得脫，蝶兒自問也能留下你半條命來！”雖然這麽說，可柳蝶的雙腳已經慢慢踮了起來，這是準備發力的征兆。“少了半條命，我看你怎麽在這林子活了下來？”
“哈哈哈，真是可笑，這片大澤中，飛羽閣容你不得，你便沒了依靠。你還妄想換下我半條命？到時候你如何自處？”周小瑜盡量讓自己笑得不羈瀟灑些，至少得讓麵前這個女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女人難得沉默了下來，她緊緊地抿住了自己的嘴唇。忽而，她宛然一笑。“我隻是想···活的自在些。所以，落在你手上、被你超控，我不能接受！大不了一起死。”她越說越快，竟有了種決絕的味道。
“我沒有在你身上下禁製！”周小瑜有些苦惱，當初要是下了就好了、這樣扯皮真煩。“老頭子說這是旁門左道，不準我學。我、我根本就不會。要是不這麽說，你根本就會不聽我的。”
柳蝶啞言，沒想到說了這麽些竟是這麽個結果。她深吸了一口，平複了自己雜亂的思緒。“很好的理由，但你不能說服我！所以，我隻好給你下蠱了。”
“哼！你試試？”周小瑜劍眉一挑，便要暴起。
突然，柳蝶麵色有異。“有人來了···”話還未說完，便聽得陣陣細密急促的腳步聲。陳腐的枯葉上，靜謐的密林中，沉悶的腳步聲連成一片，倒也有番別致韻味。周小瑜聽在耳裏，恍惚間心髒有種被人揪住的感覺。仿佛那聲音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的心房上，到後來竟暗合心跳的規律。若是這步子再快上幾倍，那中此招的人不就爆體而亡了麽？這是哪家的厲害手段？周小瑜倒也醒得快，他望著鬆林暗處裏憧憧黑影，腦子也急速運轉起來。“莫非···”周小瑜暗自想到。
“是鬼族！是雲夢大澤裏的鬼族！”柳蝶似乎想起了什麽，輕聲驚呼。一雙妙眸目不轉睛的盯著四周的黑衣人，小心戒備著。
這是雲夢澤裏神秘莫測、殘忍嗜殺的鬼族。而周小瑜二人此時已經被包圍了。
這是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周圍曈曈皆是‘鬼’影。周小瑜、柳蝶二人屏氣凝神，各自在心裏算計著接下來的打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周小瑜此時有些懊悔的想到，真不該往西邊走的。
“嘰哩呱咕，哈啦······”未等周小瑜感慨完，那明顯是鬼族頭領的人把手一招、嘴裏也不知念叨著什麽，手上那非刀似劍的東西狠狠往下一劈。緊接著周圍的鬼族人吆喝著、“喝哈謔嘿”的衝了過來。就像蒼蠅遇上了有縫的蛋、野貓碰上了帶腥味的魚，更像是給餓了十幾年的囚徒麵前擺上一桌子的菜，別說是山珍海味，就是一碗白米飯，他也會跟你拚命。那如饑似渴的模樣直瞧得周小瑜、柳蝶二人心裏抻得慌。
“動手！”周小瑜一聲悶喝，左手淩空虛劃，一道道真假莫測的殘影繞在了一起。頃刻間便化作一頭怪異的火鳥。
“去！”周小瑜將將拍飛一名鬼族，那怪鳥便衝天而起。火紅色的虛影連帶著這方潮濕的土地也跟著燥熱起來。“吱！”怪鳥一張嘴，一道長近十丈的熾炎噴湧而出。轟隆一聲巨響，怒焰焚天、居然生生在這合圍的人群中燒出一個無人區來。不少鬼族人更是直接碳化，真是慘不忍睹——連個鬼樣都沒有了！便是周遭給火焰擦著的樹木、也燃了起來。再向前望去，平整的地層上陡然出現了一個丈寬的坑，其中還有不少未滅的火苗冒了出來。一股由枯枝敗葉燒焦的糊味與腐葉下的淤泥臭味融合成的怪味、開始於空氣中彌漫，令人說不出的難受。
怪鳥的淩厲攻勢，讓鬼族人進攻的步伐緩了下來。那隻火紅色怪鳥在吐完火炎後，周身光線明顯暗了不少。眼瞧著這隻怪鳥又是一張嘴，一道黑影‘唰’的閃過。便聽得那怪鳥哀鳴一聲，整個身軀化作點點星光，慢慢消散於林間。
一聲輕響，一張密布裂痕的赤紅兩色道符掉在了地上，這塊秘寶看來已是廢了。周小瑜暗自心疼，臉上忌諱之色越來越盛，柳蝶亦是如此。那個黑影——是勁敵！周小瑜開始了悠長的呼吸，這是他遇大敵前的習慣性動作。
果然，那黑影又是一閃，徑直朝著周小瑜殺了過來。
“你且小心！”周小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柳蝶說這麽一句話，也不管柳蝶詫異的神色，轉頭衝了上去。
“出鞘！”大敵當前，周小瑜沒有絲毫懈怠。甚至一出手便把黃泉拔了出來，一道華光閃過，一把薄如蟬翼的長劍現了出來。周小瑜以身禦劍，向著黑衣人衝了過去。隨著瞳孔中越來越大的影像——是那柄似刀非劍的怪家夥，更後麵是那名神色狠厲的鬼族頭領。“呀！”一陣耀眼的白光陡然綻發，二人已撞作一處。強烈的白光讓周遭的人急忙閉上了眼睛，雙眼也如受過刺激般淚流不止。
“轟！”柳蝶隻覺得自己腳下這片堅實的土地也晃了三晃，連忙定住了身子往白光散盡的場中看去。隻是一息之間的功夫，周小瑜身上遍布血痕，一襲長衫也破了好幾處，不複以往飄逸。嗯、那鬼族頭領呢？柳蝶柳眉暗蹙，四處搜尋著。場中周小瑜背手負劍，眼神有些閃爍，人呢？他腳下指頭微張，做好了隨時發力的準備。忽然，周小瑜往旁邊急退，隻是剛動身同一時間一顆巨大的樹、便砸在了周小瑜站定方才的位置上。不等周小瑜穩住身形，又是一道黑影衝了過去。周小瑜雙腳落地，一個回旋、刮起一陣勁風，一束強悍的劍氣便向著黑影的來路劈了過去。
“臨！”周小瑜暴喝一聲，周遭的土地也被這記聲波炸裂開來，一旁的百年古樹也跟著搖晃不已，樹葉紛紛揚揚、飄舞飛灑。若不是那些煞風景凡夫俗子在這裏，倒還真有幾分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意味來。
縱然是這等威勢，那黑影也不過是緩了一緩。身後翻滾的洶洶黑霧、在極短的時間內吞噬了周小瑜那道看似必殺的一劍。一時間，風止樹靜，惟落葉飄零。
鬼族頭領咧嘴一笑，似乎對於周小瑜的這一擊有些不屑，不料嘴角微張，卻是一道鮮血從嘴裏濺了出來。“啊！”鬼族頭領一聲怒嘯，伸出那瘦骨嶙峋的左手，狠狠的朝著前方的周小瑜拍了下去，那背後的黑霧急劇翻滾起來、狂風大作，片刻間凝聚成一隻巨掌，夾著風雷之威、鋪天蓋地的朝著周小瑜壓了下去，這一掌若是拍實了，必然重傷無疑。周小瑜連象征性的抵抗都還來不及做，便被這濃濃黑霧吞沒了身影。
“周小瑜！”柳蝶嚇了一跳，心想該如何是好？而兩旁的鬼族人見此情形都‘嗚啦咿哇’的叫了起來，隻是還未過得片刻一聲巨響從黑霧中傳來。
“鬥！”聲若黃鍾大呂，瞬間炸散了黑霧，周小瑜持劍而起，手中太極頃刻而成，青光霍霍，亮了這方天地。看似不醒目的光線卻照得這片林子青蒙蒙的一片，威勢極盛。“給我壓！”周小瑜放手一甩，那道太極圖案迎風見長，化作數丈大小，飛速的向著鬼族頭領打了過去。
鬼族頭領不驚反笑，身後繚繞的黑霧也發出‘桀桀’的怪響。所有黑霧一湧而起，迎著太極圖案頂了上去。一時間，青黑兩色雜亂斑駁的交織到了一起，林間一切事物在這變幻不定的光線下開始明滅搖曳起來，有一種叫做詭異的氣氛開始蔓延。
“砰”的一聲，挨得近的人都被這團氣勁給炸飛出去老遠，重重的摔在樹下，身上鮮血淋漓，套在身上的黑袍也碎成幾塊，眼看是活不成了。柳蝶也給這等威勢嚇了一跳，所幸自己離場中心還有段距離，雖然也被這團氣勁波及到了，卻沒有那麽嚴重。柳蝶嬌叱一聲，抬腳踢飛了來襲的鬼族人，趕緊跳上了那株炸斷的樹幹上，眼瞧著朝著自己殺來的鬼族人、怕有十數人之多，不禁眉頭緊鎖。眼下四處望去，卻是看到了先前那處被怪鳥炸出來的大坑，此刻還在冒著火花，這小小的一團火竟然燒到了現在？想了片刻，柳蝶忽然莞爾一笑，看著麵前的敵人，眼中露出陰冷神色，顯然心中已經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