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進入夢境

龍丘明縱身跳進浴桶,剛進水的一瞬間,鼻孔裏一片幽香,水質潤滑香膩,顯是洗下來的胭脂水粉。他極力向水底遊去,追逐著那瓣玫瑰花,不一會兒,花瓣已經近在眼前,他輕彈花萼,借著這股力道,身子猶如魚落水底,桶底已經觸手可及,但伸手摸過去,卻是一片虛無,緊接著他鑽進了那片虛無。

天下之水,原本一家,但他萬萬沒想到這麽一片海域卻跟一個小小的浴桶相連著。眼前碧波微瀾,一片片花紋相同的遊魚或疾速或從容,五彩斑斕的從他身邊遊過去。一叢叢珊瑚在微微蕩漾的海底堅挺而立。再往遠處看,是一片混沌的碧色,看得久了,隻覺得整個人已經被融化進那片混沌裏了。

倏然,碧色從中間剖開,一個青色的駿馬奔跑過來,也不見它如何用力,速度卻是驚人的快,瞬間便要從他頭頂躍過去。

龍丘明看準馬背,等它奔至頭頂時,右腳一踩近旁的珊瑚,躍了起來,緊緊抓住長長的馬鬃,再借著水波一甩,已經騎在了馬背。

青馬並不驚慌,渾若不覺的繼續向前奔馳。龍丘明心想,你老實就好,省得我大費力氣製服你。右手在馬脖子處輕輕一拍,青馬轉而往左奔去。龍丘明好奇心起,又在青馬的左側拍了拍,見它像是明白人的意思,轉過頭往右奔去,心裏大喜。伸手在青馬頭頂一拍,馬兒登時止住身子,四蹄刨著水花,卻隻在原地轉著圈子。

龍丘明尋思,那個女子不知是藍玉煙還是藍煙兒,引我進入這片水域,必然是受人指使,我跟她一向無怨無仇,恐怕不至於陷我於絕境。

想了一會兒,心裏一橫,自言自語道:“奶奶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走一步看一步。

突然看見前方七八丈遠處,一個黑色的人影正迅疾絕倫的往前遊去。龍丘明眼神極好,看得清楚,那人穿著一身水靠,嘴上咬著一把弧形刀,雖然看不大清眉眼,但身形極其熟悉,就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

龍丘明不再猶豫,拍打青馬左側,一人一馬,掉轉頭,緊跟著那個人影,往前奔去。

青馬雖快,但仍比不上那個人影快,兩人之間,始終隔著幾十米遠。

又追了良久,龍丘明遠遠看見那人停了下來,圍著一個水缸大小的貝殼遊了一圈,從嘴裏取下弧形刀,雙腿如魚尾一般,連連擺動,尋找到一個絕佳的位置,握刀在手,精準的插進貝殼縫中,向左右迅速的一滑,上下翹了又翹,貝殼慢慢張開了,頓時珠光四射,貝殼深處藏著一顆龍眼大小的蚌珠。

龍丘明知道,那人是采珠子的,沿海一帶,漁人除了打魚,也有一小部分漁夫藝高膽大,往往獨身一人去深海采擷蚌珠,運氣好,就能采到很值錢的珠子,點背的話,輕則胳膊被蚌殼夾住,非得自己把整條膀子砍下來才能活命,重則,上半個身子都被死死卡住,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便溺死在大蚌吐出來的粘液裏。

龍丘明腦子裏胡亂想著,眼睛卻緊緊盯著那人,隻見他手快如魅,閃電般的取出了蚌珠,手指剛離開蚌殼邊沿,蚌殼便死死的合上了。那人把蚌珠放在掌心,湊在眼前仔仔細細的觀察。龍丘明身子突然一震,差點驚呼出聲,那個采珠人正是父親龍丘澤。

龍丘明心裏激動,正要呼喊,突然想到,我老爹怎麽可能來這裏采珠,並且這人明顯比老爹年輕了二十來歲,別衝動,小心是計。

龍丘明拉望見龍丘澤把珠子放在胸前的口袋裏,劃著水往東南方向遊去。連忙催動青馬,緊跟不舍。

跟了一頓飯功夫,眼見水域逐漸變淺,一縷縷日光照進深水裏,隨著層層波紋一起晃蕩,真是美輪美奐。

龍丘明看見父親身上的氣鰾越用越少,知道他將要上岸了。采珠人因為較長時間在水下作業,為了維持氧氣的供給,往往用大魚鰾充滿氣,掛在身上,換氣時便吸上一口。有的采珠人全身綁滿氣鰾,能在水下呆上一天之久,那是非要采上珠子不可的了。

龍丘澤身上隻綁了四個氣鰾,眼見還剩下一個,因此不會再在水下呆太長時間。而龍丘明自然更不把水下世界放在眼裏。

這時他見龍丘澤遊在一大片斜射進水底的日光中,姿態優美,矯健如魚。往前則是一片海嶺,連綿起伏,矗立在海底,高達七八裏。海嶺之間有低矮的溝壑,狹窄處僅容一人穿越,開闊處卻能容萬馬奔騰。

龍丘澤遊到一處狹窄的溝壑處,攀援而上,顯然是想通過那裏越過這座海嶺。

龍丘明拍了拍青馬,緊緊跟上,眼看離父親堪堪隻有三四丈遠,卻見他突然背部一震,身子僵硬的俯在入口處,一動也不動了。

龍丘明心裏大急,以為父親遭到了暗算,狠勁兒一拍青馬,就要上前去看個清楚,後背突然一緊,已經被人攔腰抱住,滾下了馬背,往另一處豁口遊去。

龍丘明沒想到此時會遭人偷襲,身子往下一蹲,掙脫這人的雙臂,雙腳連踢兩下,卻踢了個空,但他的身子已然由此飄出兩丈遠,透過蕩漾的碧波一張望,那人一張雪白的臉,白裏有青,青中帶白,原來是躍文。

龍丘明愣了一愣,,怒道:“你個死瘦子,幹嘛拉我?”

躍文伸手做了個噓的動作,輕聲道:“那人看到了什麽。”

龍丘明心裏的焦急之情此時暫時緩解,神識一清明,便知道躍文所說的不錯,當下率先往豁口處遊去。

那處豁口離龍丘澤身伏的缺口相距四五丈遠,稍高一些,正好容得下龍丘明與躍文兩人。

龍丘明還未隱藏好,便向裏麵望去,登時身子一僵,心裏頭驚駭莫名,眼睛直直的望著那個噩夢似的場景,再也轉不過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