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死亡山脈
夕陽如血，如同情人緋紅的麵頰。
龍揚站在夕陽下，站在這廣袤而蒼涼的大地上。他的手，緊緊的握著帝王劍，一雙飽經滄桑的眸子在夕陽下發著血色的光。他的眼睛，與這如血的夕陽一樣，也許，他的眼中包含的，就已經是這片淒美的天空。
龍牙山的外表看起來並沒有什麽不同，與其他的山峰一樣，同樣的充滿蒼鬆翠柏，同樣的佇立在這片美麗的星空下，但是那種強烈的壓迫感，卻令人窒息。
一樣的蒼鬆翠柏，但是卻散發著不一樣的氣息。那種針形的葉子下，不時浩蕩出一股股濃重的死氣。與其說這些植物代表著新生，倒不如說他們代表著死亡，代表著冥界的死亡。
龍牙山的身體呈暗紅色，就像是被鮮血洗禮過的歲月一樣，散發著一股蒼涼的氣息，這也足以讓人感覺到它的古老，古老的無法用歲月來形容。
一望無際的血色山脈，一望無際的蒼鬆翠柏，一望無際的濃重的死氣，就這樣構成了這片大陸上的第一處大凶之地。古往今來，但凡是進入龍牙山的修士，從來沒有全身而退的。這裏是強者的葬地，是天地大道的墳墓。
冥古年間，黑暗動亂，即便是神靈也隕落了不少，最終憑借十二位驚才絕豔的鬥神，平息了這場動亂，將所有不確定的因子和戰死的修士都封印進了龍牙山。萬古歲月彈指間，這張由鬥神們封印起來的網，到底誕生出了怎樣恐怖的存在。
龍揚的心在劇烈的跳動，手中的帝王劍似乎受到了感染一般，發出錚錚的鳴叫，一縷縷金色的氣息從劍身溢出，將那些絕望的死氣阻擋在了龍揚的身前。
這是屬於帝者的氣息，是由整片宇宙中所有的帝王氣息凝聚而成的一種輝煌。
龍揚邁開步子，向著龍牙山的深處進發。
“機會隻有一次。而且在一年之內一定要出來，否則的話你就要永遠被困在那處絕地。”這是神皇告訴龍揚的話。
龍牙山的封印每一百年才會開啟一次，以此來融合天地之間的大道，可以說，這是十二位鬥神為後人留下的一宗重寶，或許他們也想不到此處竟會成為一處絕地。
世界上的事本來就很難預料，即便是鬥神，也無法推測出完整的未來。
血色的沙塵漫天飛舞，連最後一縷夕陽也被埋沒，呼嘯的陰風猛烈的吹著龍揚的臉，一股陰森的氣息逐漸充斥了整片山脈。
恐懼，油然而生。無聲無息的從龍揚的心底鑽了出來，他不禁緊緊的握了握帝王劍，一隻手舉到額頭前，阻擋著吹過來的血色風沙。
“嗖。”一道慘碧色的光芒突然在他眼前閃過，筆直的沒入了遠處的黑暗之中。龍揚的心弦不禁一顫，他根本沒有看清楚那是種什麽東西，但是卻有一股濃厚的腥臭味從那道光芒上散發出來。
“嗚……”陰沉的黑暗中突然響起了一陣低沉的鳴叫，接著，無數道慘碧色的光芒在深山出逐漸升了起來。他們在半空中不斷的排列著，漸漸的組合成了一張慘碧色的床。
光芒在黑夜中不斷的閃爍，那張床上竟然出現了一道怪異的人影，他靜靜的躺在床上，沒有絲毫的動作。但是在他出現的一刹那，漫天的星光突然全部消失，整個天空在一瞬間便成為了無邊的黑暗。
在他的頭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漏鬥，所有的光芒都被那個漏鬥吸食進去，融入到了他的身體中。於此同時，那道人影也逐漸變得凝視起來，若隱若無間竟然傳出了一陣宏大的誦唱聲。
龍揚側耳傾聽，但是卻什麽都沒有聽懂。那種誦唱聲，似乎是種無比古老的語言，古老的已經被人遺忘。
此時，那道人影似乎動了動，兩道鋒利的眸光輕輕的向龍揚這裏掃了一眼。
“人類……離開這裏……”一陣低沉的聲音在龍揚的腦海中響起，雖然微弱，但是卻那樣的不可置疑。
龍揚止住了腳步，靜靜的凝視著那道身影。片刻之後，他再次邁開步子，緩慢的向前走去。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被撕裂，一尊無頭的騎士，騎著一匹通體黝黑的陰馬從中走了出來。
“咚、咚、咚”，陰馬每次落下腳步，就像是一柄鐵錘擊打在龍揚的心頭一樣，他忍不住吐了一大口鮮血，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心底升起。
“人族，離開這裏。”無頭的騎士竟然傳出了微弱的精神波動，他揮了揮手中的戰矛，竟然無聲的將虛空割裂開一道大大的裂縫。
龍揚咬著牙，艱難的站直了身體，他承受著身體被撕裂般的疼痛，厲聲道：“人族為何來不得，這裏本就是我人族的地域，你們這些死物有什麽權利霸占此地。”
他的眼睛發出一道道堅定的光芒，即便是麵對著無頭的死亡騎士，也絲毫沒有畏懼。
無頭的騎士似乎愣了愣，而後手中的戰矛斜斜的指了過來。
“咚！”陰馬再次踏出一步，虛空似乎都被它踩的塌陷了下去。同時，無頭騎士手中的戰矛筆直的刺了下來。
尖銳的罡風夾雜著血色的沙塵，縈繞在戰矛的尖端，幾乎是一瞬間的工夫，戰矛便刺到了龍揚的身前。
“噗、”鋒利的戰矛上繚繞著一縷縷陰森的煞氣，筆直的刺入了龍揚的丹田。
鮮血飛濺，在這漆黑的夜晚看起來格外的醒目。
龍揚的臉一陣抽搐，他深刻的體會到了那種無力感，那種速度，那種力量，自己根本就沒有與之抗衡的能力。就在他的眼睛看見那閃爍的戰矛時，戰矛已經刺入了他的丹田。
差距，無法彌補的差距，憑他一個連修行都不懂得的凡人，根本就沒有戰勝這尊無頭騎士的可能。遙遠的山脈深處，傳出了一聲輕微的歎息，似乎在為這人族的年輕人感到悲哀。
龍揚並沒有倒下，即便是生命力在他的體內飛速的流逝著，他還是讓自己的身軀站立著，即便是就這樣死去，他也不想倒在異族的腳下。
從無頭騎士的戰矛刺出，到龍揚的眼前閃過平生經曆的種種，隻不過是一刹那間的事，但是，一刹那往往可以改變很多事。
我佛如來在菩提樹下悟道，也不過是一刹那的事。祖師達摩麵壁十幾載而後覺醒，也不過是一刹那的事。
一刹那，對曆史的影響是何等的壯烈，一刹那，對世界的改變又是何等的驚心，何等的無法猜測。
所以，有了這一刹那便足夠了。
龍揚的眼神有些渙散，他看見了那麽多的親人，那麽多的朋友。然後他又看見了在火光中的高雅男，看見了在神域遞給他一杯酒的多清兒，最後，他又看見了那個美麗的夜晚，看見了那個美麗的青青。
所以，他定住了腳步，定住了自己的生命，在這一刹那，他的目光變得無比的熾熱，仿佛能夠撕裂天宇，容納整個宇宙。
“轟！”一股滔天的凍氣突然從龍揚的丹田爆發出來，整片龍牙山在一瞬間便下起了大雪，一杆杆鋒利的冰刺不斷的從龍揚的體內激射而出，生生將那名無頭的騎士擊飛了出去。
“噗！”滔天的凍氣之後便是一股滾燙的鮮血，隻不過這鮮血卻是碧藍色的，藍的像海洋，像是深邃的天空。
碧藍色的鮮血在半空中打了個轉兒，而後衝進了龍揚的腦海，同時，天地精氣瘋狂的向著龍揚湧來，他的傷體幾乎在一瞬間便複原了。
這一驚人的景象不禁使龍揚目瞪口呆，同時也震住了那名無頭騎士，他不禁向後退了幾步，靜靜的站在虛空中盯著龍揚。這個渺小的人類，突然爆發出的這股強大的力量，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雖然他已經沒有生命，沒有自主的思想，但是內心還是升起一種未知的恐懼。
龍揚也是一陣發呆，自己的身體到底什麽時候有了這種變化，難道多清兒說的都是真話，真的是自己將她凍成了重傷嗎？
他不禁抬頭望向半空中的無頭騎士，此時此刻，或許容不得自己多想。
那道碧藍色的鮮血回歸了龍揚的體內之後，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充滿了力量，此刻，他似乎能夠拔起整座山峰。
“嗆”，一聲嘹亮的龍吟響起，帝王劍出鞘，一刹那間，璀璨的光芒直衝霄漢。
這是龍揚第一次拔出帝王劍，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大的威力，在這死氣彌漫的龍牙山，帝王劍似乎受到了刺激一般，放射出的光芒格外的燦爛，幾乎要照亮整個星空。
“吼!”伴隨著一聲聲震天的吼嘯，一條條金色的巨龍從帝王劍上飛出，筆直的衝向半空中的無頭騎士，那種光芒，那種氣魄，那種融合了無數帝王的偉岸，甚至比起龍揚見過的十二宮都要更勝一籌。
“嗚……”無頭騎士發出一聲慘烈的吼叫，而後在虛空中劇烈的掙紮起來。這種陰氣匯聚成的死物，最是懼怕這種至陽至剛的陽氣，兩者天生相克，即便是龍揚不懂得修行之法，這尊無頭騎士也無法對抗帝王劍。
“回來，不要與他硬抗。”那尊躺在光床上的身影突然伸出一隻巨大的手，瞬間將無頭騎士抓了回去。
兩道血色的眸光從大山深處望來，充滿了無限的敵意，接著，一團黑霧在山穀中緩緩升起，逐漸來到了龍揚身前。
“唉，我明白了，放他過去，不要難為他，一年之後他自然會離開。這樣被他帶走一條命不值得。”黑霧中發出一個蒼老的聲音，而後緩緩地消失在黑夜中。
那道漂浮在光床上的身影似乎有所不甘，兩道凜冽的寒光盯著龍揚很久之後，才慢慢消失，歸於虛無。整座大山又陷入了無邊的沉寂，隻剩下漫天的星光照耀在龍揚的身上，似乎在關注著一尊崛起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