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知儂是畫中人

這個周末的博物館人不是一般的多,讓我很好奇,平時周末來參觀的人也不少,卻不似今天這般。

我邊往裏走邊凝神聽著旁邊人們在談論著些什麽,畢竟我不愛跟人交流就隻能多聽聽別人在說些什麽了。

“呦,這不是明老嗎?您老也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上去就抓住了那位須發全白的老人的手。

“啊,是張總,你也來了,”老人也很親熱的握著那位張總的手。

“對呀,一直就等著呢,太好奇那卷《醉臥茶山圖》了,聽說年代很是久遠,而且根據服飾可以判斷畫的應該是位公主,而這公主的身份就是個謎了。最最奇特的是上麵題的詩,怎麽看都覺得與年代不符。明老您是怎麽看的?”

“這不好說呀,年代那麽久,而且畫中人有著傾城之姿,如果曆史中有這麽位公主的話,史料不可能沒有記載的。還是等見到畫再說吧。”說完兩人相攜向著展廳走去。一番話並沒引起我的注意,倒是曼餘興致很高,於是我也就跟過去了。

走到博物館中最大的展廳,人更多了,我真的很想掉頭就走,卻還是止住了腳步,冥冥中,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事物在牽引著我走向那幅畫。

展廳正中的展台上立著有三米高的玻璃罩,圍著很多人在議論紛紛的說著,表情無一不帶著讚歎。待我也抬眸看向展台上的畫時,隻一眼,翩若驚鴻,刹那叫我再無法移開眼。

耳邊似又響起了夢中男子的聲音,“你我此生即便是死,那也是要葬在一起的···”這讓我有微微的震驚,對那畫中人也對耳邊男子的話語。

畫中人怎麽會有我無法忽略的熟悉感,似是已別千年。畫中女子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頭挽剜心雙流髻,發後垂著兩根細長的辮子,一朵小金花簪將兩個辮子弄在了一起,柳彎上均勻的寶石瓚,閃閃放光,白蓮鳳瓚戴在發上。身著一件雪白色的刻花錦袍,內穿一襲長扇抹胸風鏡長裙,在腰帶和玉佩的襯托下,突顯出腰身的美麗,錦繡絲帶垂在兩腕,素華小鞋,纏著碎碎棉布。

左手輕撫鬢角靠在美人榻上,右手握著一隻白玉瓷杯,一雙如秋水般的眼眸帶著三分醉態三分朦朧還有三分邪魅,以及那一分不多不少的純真。畫中背景乃是依山畔而建的八角亭,亭外是一片梨花林,風吹梨花飄進亭子,落了一地一桌一榻。

“畫中這人真可謂是傾國傾城呀,這一顰一笑都魅惑人心,不經意的一個眼神就讓人再也移步開視線了”

“這畫這幅畫的人更是妙筆生花呀,把這女子刻畫的栩栩如生,那醉態媚態都讓人彷如置身畫中,手法獨特,筆觸細膩,妙,真是妙呀”

“這詩題的也好,你看這: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傾國傾城貌!驚為天下人!(出自:神遊第六卷洞天篇089回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容

)真真是應了這畫中之人呀”

“可這畫中落款時間都不對呀,就我所知史料中並無記載玄德這位皇帝,那這畫可信度就沒有那麽高了。依我看真假還有待斟酌。”

“上書時間是玄德十七年暮春,繪於茶山煙雨莊中,與公主把酒言歡,醉於亭間。那這繪畫之人其身份定不會低,不然怎麽會有資格與公主在這亭內飲酒呢?而且這公主還毫無掩藏的表現出醉態呢?這並不多見。”

“明老,您怎麽看?”

“依老夫看,這畫年代絕對久遠,應該不是贗品,沒有記載或許是因為超出了我們所了解和知道的曆史。而且這幅畫出土的地方並沒有茶山這座山,可這幅畫卻叫《醉臥茶山圖》,無論時間地點還是人物偶與我們所熟知的曆史無一關聯,奇呀”。人群依然子議論著,卻絲毫打擾不了我。

麵對著畫中人眼淚不受任何控製的簌簌而下,突然好想問候一句你是不是也寂寞了千年?等待了千年?

“怎麽了你?怎麽還哭了?你不願看我們回去就是了,都多少年沒哭了,甭哭啊。”曼餘以為我是因為不喜歡人群才會哭,用意念問起了我。她怎麽會明白我有多麽的激動,又有多麽的不舍。

“快看,畫中人流淚了,快看呀。”

“真是奇景,怎麽會呢,太不可思議了,叫我怎麽相信我的眼睛呢?是不是在變魔術呀?”

“明老快看怎麽回事,畫中人真的哭了。”

畫中奇景引發了不小的騷亂,有驚慌而逃的,有呆若木雞的,也有越發好奇想探個究竟的,總之是混亂不堪。

我就那樣站在原地,再也動不得分毫。耳邊仿似有人在說著該回來了,回來吧,一聲聲一句句蠱惑著人心。是呀,是該回去了,雖然我也不知該回哪去,可那聲聲呼喚卻叫我不忍拒絕,好生想念。

“你要離開這裏了是嗎。”曼餘雖然這樣問著我,語氣卻不是在疑問,畢竟我們相處了將近二十年,彼此間早就到了聞弦歌而知雅意的境界。

“曼餘,須知這世上無不散的宴席,你我相交十餘年,我性子素來好靜,不喜人多,若不是我現在的你也不會是這番光景,如今我也將離去,對你對我都好。這一走此生怕是再也無法相見,你可要保重。代我去看看曼晨,這些年一直都不敢去他墳前,現在想去也晚了。”

“我知道是留你不住的,無論你走到哪裏我都在掛念著你,我會好好的,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我答應你,好好的活著。”

跟曼餘話別完,隔著騷亂的人群我似乎看到畫中人向我伸出了手,那麽近卻也那麽遠。閉上眼感覺靈魂的出竅,此生別矣。